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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0 心情不好的原因。

时芷答应了。

没有明说, 她只问过一个问题,“是吃午饭还是晚饭”。

傅西泠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知道时芷这是同意和他家人吃饭的意思。

他拿了手机, 拨号, 不忘问时芷:“你哪个时间更方便?”

“都一样。”

“那我问问他们。”

时芷吃了几个生煎, 又洗过澡。

吹头发之前,在浴室柜子里翻出吹风机风嘴,扁扁的那个。

平时她性子急, 吹头发只求快,仗着自己发质顺滑, 从来不安风嘴的。这次安了, 对着镜子慢慢吹, 想把新剪的锁骨发吹得乖些。

吹过头发, 时芷找出化妆品,对着镜子化淡妆。

然后是换衣服, 也站在衣帽间挑半天。

以前和傅西泠出门,无论去见谁、和谁吃饭,时芷都是随便抓一套衣服,换了就走。

和唐文庭第一次喝咖啡, 她也是普通长袖T恤和牛仔裤。

今天有点犯难, 视线越过几条牛仔裤,往连衣裙上落。

有一条浅色系的,是在国外工作时,Man送给她的礼物。

时芷做这些时, 傅西泠也不玩iPad了,就靠在沙发里安安静静地看着手机、看她。

他还是那套衣服,黑色短袖T恤, 宽松的黑色工装裤,没打算换。

看手机时间短,多数时间只是拿着,在手里转着玩,他目光始终盯着她。

看她终于选好一条浅色连衣裙,穿着浴袍站在落地镜前,拿裙子往身上比划。

他垂头,闷声笑。

时芷在镜子里看见,有些疑惑:“你干什么,中彩票了?”

傅西泠还是笑着的,挺嚣张地反问:“中彩票才几个钱,值得我高兴?”

有钱人。

有病的有钱人。

时芷不能理解傅西泠的好心情。

因为她不知道,他之前也羡慕过她对沈嘉那种事事琢磨的小心思。

虽然她当时并不算特别真心。

时芷把连衣裙穿上,很自然地招招手,等傅西泠过来帮他拉背后的拉链。

她顺口问了两个问题:“你家人也能吃辣么?为什么选川渝菜馆?”

傅西泠走过来,撩开她颈后的头发,把拉链提上来,只答一个:“能吃。”

说完他就扶着她的肩,把她推到落地镜上。

连衣裙布料轻薄透气,挨在镜面上一片冰凉,他压着她和她接吻。

傅西泠吻花了时芷的口红。

被时芷追着用沙发靠垫砸好几下,傅西泠被砸也开心,笑着转身,把人拦住,说要不然他亲自帮她补妆。

时芷抱臂:“怎么,和女性朋友们练过这种?”

傅西泠说:“那倒没有,万一有天赋呢。”

鬼才信他的天赋。

出发前,时芷问傅西泠,最初和他家里人提起她这个人时,是怎么说的,也问他给她立过什么人设。

傅西泠想了想,说也没什么。他其实只负责发照片,其他的都是他们自己脑补的。

“我家群里,主要话题发起者是女性长辈,没我插话的份。”

时芷觉得难办:“发过什么照片......”

傅西泠把iPad递给时芷,让她自己看,过去他发群里的照片,iPad里都有备份。

然后,时芷看到了留学前的自己。

有垂着头开红酒的,有把手搭在眉骨对着电脑赶论文的,有和服务生一起专心研究菜单的,也有抱着红色玫瑰花束的......

她没怀疑过傅西泠存照片的动机。

只觉得那些照片作用和屏保一样,是某段时间用来挡桃花的护身符。

“担心他们不喜欢你?”

“怕你谎话说太多,穿帮。”

傅西泠家的长辈,到底还是选了家川渝菜系的酒楼。

包间在楼上。

时芷跟着傅西泠上去,被他拉着手腕挨个介绍他的家人。

粗略环视,傅西沣没在,看来还在禁足反省,连家宴都不让参加。

感觉很奇妙。

很多人时芷虽然没见过,却也并不感到陌生。

她知道那个和傅西泠眉眼相似,趁人不备笑呵呵地往白水杯里偷偷倒酒的,是患高血压、被医生以及全家人禁酒的傅西泠的爸爸;

知道穿搭素雅,看上去脾气有些硬的女生,是送过傅西泠混凝土风格小边几的表姐;

知道戴着订婚戒指,神情温婉,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是昨晚才说过的,婚期在今年的堂姐;

知道做了漂亮碎钻美甲、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是定期给傅西泠订购苏打水,会“九阴白骨爪”的一姨;

坐在一姨旁边,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是一姨夫;

知道没戴婚戒,却带着笔记本电脑,孑然一身的男人是傅西泠的小叔;

而和小叔讨论风险问题,气质和周朗相似的,戴眼镜的男人,是傅西泠的姑父。

记起来并不困难,甚至不用解释就能对得上,因为时芷早就或多或少听说过这些人。

而傅西泠的家人也像认识她很久。

他们和她聊她熟悉的话题,聊旧街改造项目,聊她留学的那座城市的气候,聊MBA,也聊她在兴荣集团的工作.....

小叔和她的上司付倩比较熟:“你们那边,听说最近隔壁省的分公司,有个新项目挺不错。”

时芷举着的水杯短暂地停顿过,只应了句“有听说过”。

大伯更是把时芷当女儿般照顾。

阳光落在他的白发上,他没有病气时,显得更和蔼可亲,把那些酒楼里有名的菜优先转到时芷面前。

“时芷,你快先尝尝,西泠说你喜欢吃辣,你尝尝看这家做得是否地道。”

时芷在自己家里的长辈面前,从来没这么香饽饽过。

哪怕时梅在世时,吃饭也只有两种情况:

林孝平活着,好吃的东西要留给林孝平,不然母女两个都会挨打。

林孝平死后,寄人篱下,好吃的都得让房屋主人一家先动筷子,时芷不能表现出太多的喜好,否则会被说没家教。

某个瞬间,时芷有些恍惚。

她今天真的不需要顾虑些什么?

傅西泠就没任何顾虑,拿着公筷,在这种时候他超听长辈话,长辈让夹什么就夹什么,夹完都往时芷餐碟里放。

反正转过来的菜,大多是他早就和家人报备过的那些。

时芷爱吃这个、时芷爱吃那个,早在他们还没出门前,时芷吹头发换衣服时候,他已经在群里都说过了。

甚至更早。

半年前,傅西泠还在过年期间举着手机问过他老妈:“妈,这种无骨猪蹄你能做出来么?是我在国外吃到的川菜馆,我女朋友挺喜欢。”

时芷还不知道,她身边坐的这位看起来话不多的少爷,在家完全就是个炫女朋友狂魔。

他们是床搭子关系那会儿,他就整天把“我女朋友”挂嘴边,长辈们想不记住她的喜好都难。

连苏打水品牌忠实客户,都吩咐挨时芷近的傅西泠表姐:“别给时芷倒苏打水,倒果茶吧。”

一姨还教时芷:“小姑娘,姨妈告诉你哦。这钱呢,就不能放在男人手里。他们生意上那些资金链够他们琢磨的了,工资还是老婆管最好。”

姑姑也在开玩笑:“对嘛,你看你们小叔,就是因为没讨到老婆,没人给管钱,只能见天地请理财经理吃饭。”

小叔举了举酒杯:“姐,饶了我吧,前阵子西敏订婚时就拿我打趣。现在西泠带女友回来,又说我是吧?我是时髦,这叫不婚主义。”

其实时芷知道小叔的事,傅西泠什么都和她说。

有一次傅西泠去国外看她,临时起意订了出去玩的计划,把她带到风景很好的小镇,住民宿。

他在室外生火烧烤,手艺居然不错。她随口夸夸他的烤蘑菇,他就说是他小叔教的。

以此为话题开端,傅西泠和时芷讲起他小叔的事情。

傅西泠说过,他小叔年轻时有个感情特别好的女朋友,已经订过婚的,后来因病过世。

小叔背着行囊环游世界,两年后回家,一头扎进生意里,没再谈过。

过去的事情绝口不提,只是在投资方面,会更看重医疗相关。

那天夜色很美,星星铺满天幕。

傅西泠把烤好的肉串递过来,说他觉得他小叔的情种劲,还挺牛的。

当时时芷接过肉串,用眼睛斜他,“你和你小叔可不一样”。

餐桌上没有人起哄催婚,也没有人太多过问时芷和傅西泠的感情进展。

他们像是把时芷当成傅西泠带回来的新家人一样对待,处处关怀,处处体贴。

临走时,大伯还叮嘱时芷,让她有空去家里,说家里有很多好茶叶。

傅西泠在旁边乐:“时芷工作忙,有点时间还不得陪我?”

大伯母捅捅傅西泠手臂:“你还不知道你大伯安的是什么心?你大伯最喜欢女孩,当初生你堂哥时,他就觉得遗憾......”

提到傅西沣,大伯脸色变了,“哼”一声:“我要是有时芷这样的女儿,做梦都要笑醒。不像那个臭小子,当初送他去国外读书,三个月都没坚持到就给我跑回来......”

家人们都怕大伯又动气,劝着让司机先把大伯送回家去。

酒楼隔壁包间的食客也用过餐出来,两方人加起来好几十位,走在过廊里,有些嘈杂。

时芷趁乱拉了傅西泠的衣襟,悄悄问:“傅西沣留学没坚持下去?”

傅西泠好像很喜欢在人群里和时芷说悄悄话,顺着她的力道躬身:“嫌国外饭菜没家里厨子做得好。”

时芷摇摇头。

她大概能理解大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了。

下楼送走大伯后,傅西泠的妈妈留人:“时芷,时间还早,下午去家里坐坐吧。”

说完对她眨眼微笑,一副有秘密的样子。

时芷答应下来。

转头去看,傅西泠正被他小叔拉着。

六月下午的阳光明晃晃,小叔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对女朋友。

他点头,笑着说:“好。”

和傅西泠的家人相处很舒服。

但时芷认为,这是他们骨子里的良好教养。也认为,傅西泠换个女朋友带回来,他们也会如此贴心。

傅西泠家住别墅,面积大。

上次来是夜里,又押着个吱哇乱叫的傅西沣,时芷都没好好看过他家的房子。

下车驻足,被傅西泠留意到,侧歪着头往她这边低靠过来,压低声音:“喜欢别墅?”

“多少钱?”

“这房子买得早,我小时候就有,现在涨了。”

听他这意思,应该是非常贵了。

时芷自己银行卡里趴着的那点存款,不足够奢望这种房型,也就没兴趣再问,跟着长辈们进门。

下午茶时间。

傅西泠的妈妈去看家里阿姨烤的红茶曲奇有没有到时间,男士在客厅聊他们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大伯母单独找到时芷——

“刚刚你们伯父在,不好直接说。时芷,我一直想和你说声谢谢,因为西沣,也是因为西泠。”

“凡诚后来去医院和我讲过,多亏有你。生意场是吃人的地方,如果不是你们在,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大伯母说,傅西沣现在家里每天抄书,抄的都是大学那些必修课本。

“他那些所谓的朋友,知道他的银行卡都被停了之后,居然怂恿他去不正规渠道借钱。”

“西沣是冲动,但他也明白了,那些人有自己的目的,不是为他好......”

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时芷不会觉得自己和他家人吃过一顿和和气气的饭,就有资格置喙这些,只是静静听着。

大伯母只说几句,话题换到傅西泠身上。

两年前的夏天,有天晚上傅西泠突然跑到他伯父家里去。

大伯母说,你也知道,西泠这孩子并不贪酒。家宴或者应酬上喝几杯,多数都是帮长辈挡的,在外面的饭局他都很节制的。

但那天晚上,傅西泠是带着些酒气去的。

傅西泠从小就很傲。

他记忆力本来就很好,遇事又特别有钻劲,只要开始就必须做好。这种性格成功很容易,所以长这么大几乎没受过打击。

放古代,大概会是那种战功赫赫,出手从无败绩的少年将军。

大伯第一次见侄子沉默寡言,挺心疼,拿出最好的茶叶给傅西泠泡。

傅西泠就坐在茶桌前默然喝着。

“问他怎么了,他也不愿意说。”

傅西泠爸妈那几天恰巧不在,去外地参加朋友家孩子的婚礼。

那天傅西泠特别失落,在大伯家待到大半夜,最后在大伯家住下。

他不肯住傅西沣的房间,也不愿意麻烦阿姨收拾客房,就睡沙发。

家里是中央空调,温度低。

夜里大伯母不放心,提着夜灯下楼,想看看傅西泠有没有盖好被子。

大伯母笑了笑,眼角露出细细的纹:“我也是老了,总觉得他们还是孩子,瞎操心。”

结果沙发上没人,空调被团在角落。

傅西泠仍然坐在落地窗边的茶桌旁,静静看着手机。

察觉到光线,他才抬头,眼眶有些红:“她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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