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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10(不和你在一起,就不能再亲...)

缇婴面红耳赤。

她不知缘故, 但师兄的声音在耳边,像用羽毛撩她掌心一般。她方才压下去的那股子痒,又有点故态复萌。

但是她也知道师兄不喜欢她咬他唇——他挣扎得多厉害啊。

缇婴睁开眼。

她又清又黑的眼珠略大的瞳眸, 撞入一双颜色有些黯的流波眼睛。

江雪禾睫毛闪了一下。

缇婴直直地看着他, 忽然说:“师兄, 你是不是变得好看了?”

江雪禾一怔。

缇婴又仔细看他半天,困惑嘀咕:“感觉也没有啊。”

但是有一瞬间——他看上去很动人。

江雪禾俯眼半晌,问:“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不好看?”

缇婴眼珠转一圈,她道:“怎么会呢!我很喜欢师兄的。”

江雪禾却从中判断出她的真实想法:他在小师妹眼中,确实不够好看。

自然, 这是因为他身中十方俱灭黥人咒。

他曾为了对抗,毁了身上一切能毁掉的, 眼睛、鼻子、嘴巴、手指……他连灵根都尝试过毁,只是没成功罢了。

曾经的断生道, 为了惩罚他在杀亲族一事上的手软, 用黥人咒对付他,又换别人身上最优秀的器官给他……

他全都不要。

屠尽断生道的那一夜,夜杀一身肌骨全都被毁。如今养出一些,也是因为他多年辗转,在平身上被纠缠的鬼魂怨气, 在试图恢复旧日的自己风貌。

缇婴年纪小小, 自然是喜爱容貌俊俏些的男子。

不会是他这样一身风霜的。

缇婴:“师兄?”

江雪禾回过神,语气平静了些:“我想罚你——将我昨日给你写的剑诀心得,抄一百遍。”

缇婴大惊失色。

她被捆绑着, 却立即抗拒:“我不!”

她反驳:“凭什么?为什么要我抄?我不抄!我不过是看到你一直在晃, 没忍住罢了。下次我忍住不就好了……你干什么这么凶?”

她至今还在糊涂呢。

江雪禾说:“长兄如父。而且, 抄心得, 有利于你悟剑。”

缇婴不听:“你又不真的是我爹。”

江雪禾:“你也是曾想叫我‘爹’的。”

缇婴大怒:“我哪有……”

她蓦地想到自己睡梦中,有一次梦到了“爹”。梦里的爹面容模糊身上香暖,如今想来,哪里是她幼年时那个胆小怯懦的亲爹,而是、而是……

她目光偷偷溜到江雪禾身上。

他微俯身,一手撑着床,簪子松了,散落的乌发顺着肩垂落,与他枯白的手指掩在一处。半干不干的宽松中衣要褪不褪的,她被捆着,趴在床上仰望,不小心透过他松松衣襟,看到里面的雪色……

江雪禾察觉了。

他侧一下身,拢衣:“看什么?”

不想缇婴叹口气,声音小了,不那么骄纵了:“好多伤口啊。”

他一怔。

缇婴:“你不痛吗?”

江雪禾垂眼看她。

痛是痛的,但是……哪里比得上黥人咒在神魂上束缚的痛呢?

缇婴也许因为窥探到了他衣领内的伤,她的那点儿心猿意马变弱了,她恹恹的,应了他:“抄就抄吧,你解开我嘛。师兄,我真的疼。”

她小脸煞白,精神萎靡,唇瓣失血。

江雪禾一看,便知她是真不舒服。恐怕她神魂的痛,因为她方才的折磨,伤势加重了。

江雪禾无法看她这般可怜。

他心中想着应该说清楚,不能再模棱两可,手却已经忍不住掐诀,帮她解开了捆绑的术法。等他自己回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忍不住,俯身将她抱入怀中,手按在她灵脉上,给她传输灵力,帮她缓痛。

他心事重重:缇婴的灵根太差了,这种伤势,她需要养很久。可她如今一心修炼,自己让她停下来,她必然不肯。

他该怎么帮她?

江雪禾那般一心为她,缇婴却压根不知道。她一恢复自由,一被师兄抱入怀里输送灵力,舒服得飘飘欲仙时,她手中摇晃着什么,分外得意地凑到江雪禾眼皮下。

江雪禾定睛一看。

他按着她脉搏的手指僵住了:捆绑她的发带,她发现了。

缇婴笑眯眯地晃着发带,故意道:“这是什么呀?师兄?我的发带怎么在你这里啊?你是不是背着我,有什么事啊?”

江雪禾目光闪烁,轻轻躲了她眼睛一下。

缇婴惊讶,凑过去:“你真的有事瞒着我啊?”

“没有,”江雪禾掩饰,回眸直视她,“只是一根你不想要的发带。我能有什么目的?”

缇婴瞠目。

她自然是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的。

她瞪他一眼:“你不要被我抓到把柄!”

江雪禾知道自己后背出汗了,他的心虚震耳欲聋,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垂着眼:“你要拿回你的发带?”

缇婴想一想,嫌恶:“沾了怪物的血,我才不要。”

江雪禾心中松口气,忽又听她颐指气使:“你重新给我买一个!”

他撩起眼皮,眼波流光。

缇婴脸颊有些热,手心出了汗,她躲开师兄的手,不让他传输灵力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也在掩饰什么。

但她不明白自己在掩饰什么。

缇婴凶他:“怎么不说话?你不愿意?你不愿意我就哭。”

江雪禾忽而笑了。

他的笑容,在缇婴看来,有几分危险。

她觉得不妙,要从他怀里翻滚出去,他伸臂箍住她的腰,在她挣扎时,他手臂上的中衣,又渗了血。

缇婴便不敢乱动了:他手臂有伤。

江雪禾俯下来,对她说:“小婴,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刚才那样对我,到底算什么?”

缇婴迷惘,睁大眼眸。

他不容她逃跑,他说:“那不是渡气。渡气不用嘴贴嘴。”

缇婴开始慌。

她又想逃了:“我、我不知道……”

江雪禾按在她腰上的手掌,滚烫、灼灼。

他其实没有更多的动作,他甚至垂着眼,都没有看她。但他俯下脸的清雅,凑近的气息,皆让缇婴六神无主。

预感他要说什么很厉害的话……

江雪禾说:“那叫‘亲吻’。”

一石激起千层浪。

缇婴呆住。

他温和:“如果你不只是乱咬,如果你不是动作太乱,那应当是一个‘亲吻’。”

他抬起眼睛,看着脸色苍白的少女:“亲亲,贴贴,吻吻,做嘴儿……全是一个意思。”

他生着薄茧的手指,揩着她脸颊,拂开她一绺沾颊的发丝。

她已完全僵硬,他却不想再心软放过她。

江雪禾慢吞吞:“你爱看话本,才子佳人的话本你不是没看过,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吗?”

缇婴茫然。

她雪色颊畔被他抚摸,他手指擦过,她身子忍不住发抖。

未知总让人畏惧。

惶然不安之下,她仍骄横嘴倔:“那又怎样!我之前、之前又不知道……”

江雪禾:“你现在知道了。”

缇婴慌乱,低下眼,不敢看他眼睛。

她无措地来掰他手指。

江雪禾静静看着她。

缇婴心中慌一会儿,忽而抬头问他,小声:“那你生气吗?”

江雪禾怔一下——她竟然只问他生不生气?

江雪禾微笑:“我不生气。”

她松了口气。

她果真还是个半大孩子,半懂不懂之下,因为他什么也没做,她的不安被压了下去,开始有心思琢磨别的了。

她年纪小,看不懂太多谈情说爱的话本,她更喜欢打打杀杀的话本。才子佳人她也许看过,但她不太记得住。到他这么说,她才有点迟钝的、半信半疑的恍悟。

原来她方才对他做了,话本中人才会做的事。

难怪他不肯。

哥哥就是哥哥,正如师父只是师父……哥哥怎么会是话本中的才子呢?

缇婴心乱万分。

缇婴又抬起眼睛,悄悄盯他的唇。

可是……他的唇,看上去,真的很、很……

缇婴心惊胆战,问:“你会伤心吗?”

江雪禾惊讶。

他道:“我不伤心。”

他判断着她,见她踟蹰很久。他垂着眼,悄无声息的,抵在床榻上的那只手,给自己身上掐了个诀。

临时掐的迷神术,用处不会太大,但他真的希望能诱惑缇婴一二分……她总觉得他不够好看,其实他也能好看的。

江雪禾心中万般念头时,他听到缇婴最后问:“那、那我以后还能亲你吗?”

江雪禾怔住。

他一瞬间撩目看向她,目中光华流离,他几乎要以为她开窍了,但是他看着她直白又干净的眼睛,他心沉下去,也冷静下去。

他松开了手。

迷神术只能迷神,不能改变一人心智。

师妹若心里没有他,他反复周折,她也只会单纯地为皮色所迷。

而他竟然对自己下了这种法术……江雪禾心中几分生厌。

他掩饰着这些,淡淡回答缇婴:“能。”

缇婴目中一亮。

结果不等她雀跃,她听到师兄又说:“但是你若如此的话,从此便只能和我在一起了。”

缇婴当然没懂。

她简单地笑起来,觉得很轻松:“好呀。”

她从他膝上爬起,盯着他的唇想靠近。

师兄捂住了她的嘴。

他告诉她:“只能和我在一起的意思,是不能和别人再这样了。不能和别的男子走得太近,不能既喜欢我,又喜欢别人。

“和我在一起,便要回千山找师父,让师父为我们证婚。不只是亲一亲,还要做别的,还会生娃娃,和我许诺一生一世。

“我不背叛你,你也不背叛我。你能做到吗?”

他手捂着她的嘴,而如他预料的那样,他越说,她眼中的退缩越重。

到他说完时,缇婴已经不用他再捂嘴,她已经自觉朝后退,惶恐地看着他。

江雪禾垂下眼。

心酸与心怜,同时到来。

他哄她:“别怕,师兄不逼你。”

他道:“你太小了……这种事,本就不应是你该考虑的。师兄只是怕你走入歧路,少不得要教你。

“你不必怕我。”

她仍是瑟瑟不安的。

如她这样的年龄,人生路还没在面前真正展开,她有大好的未知等着去探索,无论是她的自私还是渴望,缇婴必然都是不愿意和江雪禾绑在一起的。

江雪禾见她害怕,便俯身将她抱入怀。

他碰她肩时,她抖了一下,这是以前不曾有的。

但是缇婴只犹豫了一下,仍然没有推开江雪禾。

她仰望师兄,见师兄对她温温一笑:“我确实将你当妹妹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首先都是你师兄,记住了吗?”

片刻,缇婴点了点头。

她轻轻地,不敢碰他手指了,只敢扯一扯他袖子。

她小声:“你说的这些……”

江雪禾:“不着急。你慢慢考虑。师兄不逼你。”

缇婴问:“不和你在一起,就不能再亲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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