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稹本也在愣神,正是脸面尽失,听得刘延庆之语,立马吞了吞口水:「无人教养之辈,居功自傲之徒,我自不与他一般见识!」
「哎呀……正当如此去想,下官在军中,也多不与他这年轻人一般见识的……」刘延庆连连来说。
「哼!将来到得东京,到得陛下当面,他莫不也是如此?我看童相公,将来怕是有罪也,管束不严之罪!」
谭稹也是言语不停,挽尊是其一,更多也是在众人面前重申,他谭稹是何许人也?
刘延庆自是躬身再说:「回头啊,定当让童枢相严加管教,这般秉性的年轻人,来日定是要惹出祸端的……唉……」
刘延庆只管把谭稹捧成尊长,把苏武说成那不服管教的晚辈,便是想让谭稹心中松快一点,也是个台阶。
谭稹立马接话:「这般人,惹出祸来,你到时候,定是天大的祸事,倒也看何人为他收场!」
谭稹也还真下了这个台阶……
刘延庆又与众人拱手,再来说:「诸位诸位,年轻人,多是如此啊……也是无奈,过刚易折,年轻人不懂这个道理……」
刘延庆说着话,也主要是看向辛兴宗,两人其实相熟。
辛兴宗便也来答:「军汉骄纵,也是常事,但骄纵至此,当真大开眼界!」
「是啊是啊,我这就去,私下与他好好说项,这般下去,如何了得?诸位,先行告退……」刘延庆左右拱手。
众人点头,刘延庆又再拱手与谭稹,这才退去。
只待刘延庆也退去了,堂内也就都是谭稹麾下,便是谭稹又成了怒不可遏的模样,开口来说:「定是那童贯教的,有意教他如此,诸位都看到了吧?那童贯在枢密院,尔等这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还是要拢人心,一条船上,谁也下不去!
辛兴宗便也来问:「相公,往后……这当如何是好?」
辛兴宗问的,也就是众人问的。
没钱,如何是好?
只看谭稹左右一看,便更大怒:「无能之辈,尔等,无能之辈也!但凡此番,早早破城,岂能这般教人羞辱?岂能不就是咱们在此羞辱他们?破城当真这麽难吗?尔等可看到辛将军?尔等只管与辛将军一般,奋勇爬上去就是了,这城池早早就破了,杭州如此富庶之大城,劫掠一空,不知几千万贯也,几千万贯啊!」
谭稹早早就要发怒了,若不是为了要赶来这里,他早就骂人了,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凡眼前这些人当真奋勇一点,卖力一点,何至于此?
说来说去,怪什麽?怪麾下无能!
何以今日受此屈辱,抛开苏武不谈,岂不也就是众人无能?
众人,哪个还来接话?皆是低头躬身不语。
谭稹气愤不减,再说:「这麽下去,我自斗不过那童贯了,圣宠怕也是要失了,尔等啊,来日只当是自生自灭了去……」
辛兴宗还是接了话:「相公,破杭州只是开始,还有大小五六十战,不急不急,诸位同僚,也还可再接再厉……」
「最好如此,哼!」谭稹如此一语,发泄得差不多了,便是来问:「杭州之后,自也不会再合兵一处了,只问一事,我军去打何处啊?」
辛兴宗立马来言:「要想功勋,那自当去打睦州之处,那睦州是方腊之老巢,想来方腊身边,钱财也多,我等该打睦州,即便不说钱粮之事,只要擒获方腊在手,相公回京,那也自是首功!」
谭稹闻言,点了点头,却也来说:「道理是这个道理,我等去打睦州,他们去打越州婺州之地,只怕童贯不允此事……」
也是这个道理,毕竟童贯名义上是主帅,这事如何好谈?
辛兴宗说得一语来:「便也当想想办法才是……」
「能有什麽办法?」谭稹头疼不已,这还能有什麽办法?
……
却看出门去的苏武,周遭皆是军将簇拥,一个个喜笑颜开,走起路来,那也是脚步轻快。
韩世忠从武松等人旁边挤进来,嘿嘿笑着说:「哥哥,哈哈……今日当真爽快!」
苏武点头笑着,摆摆手,并不多言。
刘光世也来开口:「只希望往后啊,还有机会随着哥哥一同上阵才是……」
武松却答:「此般大贼一灭,怕是往后难有机会了……」
苏武笑道:「这不还有大小几十战吗?还要擒获方腊之贼,也不到分别之时,不说这些……」
「那是那是……」刘光世连连点头。
韩世忠却道:「若是有机会,哥哥也当到西北来看看,到延州来,咱们一起打党项!」
却听人群之中,有一老声,闷闷一语:「这般也好!」
苏武循声看去,竟是那老将姚平仲。
苏武心中,莫名觉得成就感爆棚,便答:「我本就在枢密院,但凡有机会,一定主动请缨到西北来与诸位相会!」
「好好好,好得紧!」韩世忠嘿嘿笑着。
「若到鄜延路来,那定是扫榻相迎!」刘光世还真就是东道主。
「我关中之军,自当奔走!」姚平仲又说话了。
关中之地,老秦咸阳故地也,自古出强军。
苏武笑着四处点头,被众人簇拥之感,着实是好,却也来说:「城内之事,还当诸位快快办妥,安抚百姓,发放赈济,拜托诸位。」
「好说好说……」
「这就去办!」
「速去速去……」
却是府衙门口,苏武看到一人,正是程浩,苏武也就停了脚步,送众人出门去。
众人自也懂得,那是童相公在等着苏将军。
众人只管去办事。
苏武送众人出门之后,便与程浩往回廊另外一边去。
程浩在旁笑着也说:「妹夫,你可不知……」
「不知什麽?」苏武问。
「嘿嘿……枢相都知道了,你在那堂前与谭稹之事,枢相都知道,那是笑得前仰后合……哈哈……」程浩也是哈哈大笑。
苏武闻言也有自得,心中也想,这老头……我还能摸不到你这点脉搏?
「枢相与我说,一边笑一边说,你家这女婿啊,不可教也!」程浩还故意模仿了一下童贯的语气,模仿得神采飞扬。
「岂敢拿枢相打趣。」苏武笑着说道。
程浩立马收敛,又道:「只是……」
「你说……」
「只是这事,枢相是高兴了,来日……唉……」程浩笑脸全收,便也起忧心忡忡。
「无妨,你也不必担忧,与你实说一事……」苏武严肃起来了。
「何事?」程浩便也严肃。
「这枢密院,得争,那谭稹想要枢密院,那是万万不可。」苏武如此来言。
「谁争?争与谁去?」程浩便也来问,如今一家人,那也当知道自己家上的是哪条船,该往哪里使劲。
苏武不答,只故作神秘看了看程浩。
「妹夫,你与我还藏着掖着?」程浩感觉自己被调戏一般。
「你想想,认真想想……」苏武也不故作神秘了,好似在提醒。
「想想?谁?」程浩脑海之中,瞬间把朝堂诸公想了个遍,乃至把皇城里有名号的太监也都想了想。
却就是没去想自家老父亲。
苏武再是一语:「我如此卖力气,如此得罪人……你却还想不明白?」
「谁?」程浩问着,却是忽然脑袋一炸,然后满脸惊骇,瞪大眼睛看着苏武,再问:「谁?」
苏武不言,只管往前去走。
程浩炸的那一下脑袋,岂能还没猜到?他是万万不敢置信,这哪里是敢想的事?
枢密院相公,姓了程了?
这……
「好妹夫,好妹婿,你等等我,我……哎呀……子卿子卿……」程浩刚才愣了一下神,起步连连去追。
苏武转头来:「如何?」
「惊煞我也!」程浩震惊不减,又道:「难怪,难怪枢相如此待我,从来不曾对我有苛责之语……」
「那倒也不是这些,是你自己差事办得好,办得枢相舒心……」苏武明白,这大舅哥,其实一直缺乏某种自信,自小的生活环境导致的……
程浩依旧震惊在说:「若真是这般,那我在汴京,那我……」
「镇定些,共同努力就是,这事,定然要成!」苏武还真怕大舅哥一时得意忘形。
程浩连连点头:「那是那是,也该镇定,不该如那土包子陡然乍富,咱是读书人,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努力努力,一起努力,勠力同心,办成此事!」
一边说着,程浩一边深呼吸,镇定!
但这事,一时间,着实镇定不下来,那就再深呼吸。
后衙就到,书房之内,程浩在外不入,苏武进去拜见。
进去就看到童贯一点也不笑,只管板着个脸,说道:「唉……你啊,着实不知收敛锋芒,如此锋芒毕露,来日在官场上,那是要吃亏当的……」
苏武能说什麽呢?只管一语去:「我一个匹夫军汉,管不得那麽多去。」
「唉……着实不可教也,坐吧,吃茶……」童贯抬手一比。
苏武拱手之后,大喇喇去坐,端茶就喝,刚才吐沫横飞,此时还真有点口渴了,茶水温度正好,正正好,既不太烫,又有几分暖口。
苏武也知道,这待遇,没得说,冲锋陷阵不白干,老板会疼人。
又听老板说:「你啊你啊……是我骄纵过甚,我之罪也!」
「枢相何出此言?自是我自己看不过眼,心中不忿!」既然老板要演,苏武那就陪着演。
「你这厮……」童贯板着的脸,忽然板不住了,笑出来了,便又说:「那谭稹,此时必然憋着一股劲要立功去了。」
这说的是正事,苏武点着头:「枢相放心,许他能打破几个城池去,大功他拿不走。」
「嗯,你防备着就好,莫要半道上,让别人摘了桃子去。」童贯主要就是嘱咐此语,便又说来:「之后战事,我就不去了,就在这杭州等着你的捷报,着实是年老,奔走不动了。」
「本是让枢相在江宁之地即可,枢相为国操劳至此,已然是就是那谭稹所言的人臣楷模。」
「我若不到湖州来,不到此处来,也怕你教那谭稹拿捏得处处难受……」童贯由衷之语,接着说:「而今,既然分兵了,那也就不必担忧这些了。」
苏武其实也懂得,只道:「枢相放心,此战,定教枢相风光回京去。」
却听门口有那急步奔来,门外开口禀报:「禀告枢相,那北路之军,正打马飞奔去,便是听得几语,说是要快马回去拔营什麽的……」
苏武闻言,第一反应,就是觉得童贯果真老辣,竟还派人盯着谭稹等人……
这手段得学,往后也当如此做事!特别是在东京,便是只言片语听来,那也是大作用。
第二反应,不好,杭州城里一摊子事,那谭稹竟是立马就要拔营,这是干什麽?
也不经商议,直接拔营就走,这还能干什麽?这不就是为了抢功吗?这是去抢方腊去了。
苏武一看童贯,童贯也在皱眉,这也就是分兵的坏处,太多自主权给出去了。
童贯一言吩咐:「再去盯着,时时来报。」
「遵命。」门外之人急步又走。
此时,童贯便也来看苏武……
(兄弟们,八千五,年要过完了,也要没什麽走动了,孩子也要再上学了,我爱你们!深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