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徵将木窗打开,看向外间白云悠游。他?在案前?坐下,“峥”地一声,手指在弦上拨动音节,李秾听出来了,这是在鹤鸣楼中听过的曲子。
杜徵弹到一半,猛然只听到“嘣”的一声,蕉尾琴从中间裂开,碎成了插着弦的木块,琴弦散乱了一地。
原来那日难逃途中,焦尾琴被胡人用刀背击中,并非没有裂口,只是裂在里面。
杜徵说:“鸣琴见了刀兵,如?何还能幸存?”
琴声响起,李秾好似看到无数过往从眼前?走去。
琴裂之后,突然静寂下来,她正神思天外间,杜徵已捉过她的手腕,将那鹤首铜雕扣在她的手心里。
“李秾,此后,天下第一楼,由你掌理。你就是天下第一女?掌柜。”
窗外流云飞散,杜徵的须发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全白了。
李秾在他?浑浊的眼里看到了不知?何处而来的悲悯,还有不容分辨的信任。她再也说不出话,随着杜徵的掌心,将那鹤首紧紧握在了手里。
重阳节后,杜徵从房州城中离去。
随鹤首交付给李秾的,还有两箱厚重的账簿、名册,鹤鸣楼散在四境的二百二十四处坊阁店铺,三百余名各地掌柜,万余册青编典籍,还有一一记载在名册中的伙计,她来不及细看共有多少。
杜徵还留下一句话,“若是楼中突遇变故,只须取得?其余三位同意?,将四块铜雕合在一起,便可作出任何决定,四境楼中之人无不遵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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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执将陈伯留在了京城,陈伯已年迈不能远行,赵执只带着靳三还有事十来位随从,前?往房州。
凉风渐起,秋意?已浓。
一行人骑着快马,穿过房州城外大片橙黄的原野。
原房州刺史已调任京城,等在城门处迎接他?的是城中的长史。
赵执并不先?去府衙,而是登上城头,查看房州地势城防。
本州长史姓蔡,是位稳健的中年人。他?是土生土长的房州人,已在城中做了十几年副职。他?将所有交给新任长官过目的图籍、账簿和?名册都拿到城头上,先?呈给赵执看。
赵执曾是主理政事堂的二品大员,来到房州,他?接待之处不敢有丝毫怠慢。不过,这位新任的长官却跟蔡长史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赵执在城墙上巡视许久,又?细细地看过所有图册,一一过问他?本州的情况。言谈之间并无骄矜之色,也总不疲累,神采奕奕,说话皆切中要害,并不像养尊处优的贵人……
蔡长史陪着赵执走下城墙,在城中闲走。一一将本州地理风物?向他?汇报。
说话间,谈及现?在城中现?状。蔡长史说起,城中百姓杂糅,多有来自梁州避难者,因此风俗各异。城中商铺富户,皆自愿出资在向过路百姓施粥。其中有一家以皮毛生意?起家的锦狐庄,还向受伤百姓无偿提供药材。蔡长史说着说着,便谈开了。锦狐庄中主事的是位女?掌柜,和?军中军师熟识。听说她在房州境内建起了马场和?药圃……
赵执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自觉地挑起了眉毛……建起马场?他?口中的这位女?掌柜,怎么那么像是……
午后的街市十分热闹,蔡长史不知?不觉,引着赵执来到锦狐庄的门店前?。众人一抬头,看到后院阁楼上,有个?女?子正在那里忙碌。她手指灵巧,翻开书册,将其摊在秋后的阳光下。
天光晴好,站在街市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样子。
她虽然穿着男子的青衫,却身姿窈窕,眉目如?画。
蔡长史看到赵执的目光被阁楼上的身影吸引,便急忙上前?向赵执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