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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利普顿疯人院(24)

殷臣没有再凶他,示意兰玉珩先领着黎明继续向前探索,而自己留在宋葬身边,小心扶着他因剧痛而颤抖的腰。

“你要晕过去了吗?”殷臣轻声问。

宋葬摇头。

“但是很疼很疼,说不出话?”

“……嗯。”

殷臣微微蹙眉,他不太擅长安慰,只能尽量将嗓音放得温柔:“别勉强自己,不说就不说,我陪着你……要抱抱吗?”

宋葬眼眶红透了,委屈地点了点脑袋,立刻落入殷臣温热的怀抱之中。

薄荷香气与臭烘烘的触手血液混在一起,着实不太好闻,但是非常令他安心。

太疼了,实在是疼得有些过分。

宋葬是一个很能忍的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疼痛有着极其强大的耐性。皮肉之苦于他而言,其实根本算不得大事。但这次的疼痛真有些不一样。

这种怪异而强烈的痛楚,被不明存在敲骨吸髓、缓慢蚕食的恐怖,神经性的尖锐痛感从末梢迅速蔓延至大脑……偏偏他的大脑负荷也无比沉重。

完全不知所云的晦涩知识,被粗暴而强势地塞进大脑皮层深处,疯狂堆积叠加。

宋葬看着自己的抗性数值,那个小小的问号标志,在灰暗与明亮反复横跳,他的意识也随着问号的亮度时清时暗,混沌不堪,需要用最大的努力才能维持理智,才能去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恍惚间听见殷臣的声音,也几乎全都隔着一层朦胧薄纱,只能凭借本能去慢慢回应。

他发现上帝确实爱他。

至少当上帝对他灌输知识时,绝对是用了最为温和、最为无害的方式与手法。宋葬宁愿再七窍流血一百次,也不愿大脑再经历如此怪诞且毫无办法的痛楚。

还好,经过无比漫长的艰难挣扎,宋葬终于找到了一个迅速调整状态的手段。

强行把这些不知从何处涌入的陌生知识,全部塞进大脑的边角里,彻底封锁,非必要坚决不去回想。

剩下的残余痛楚,总算降低到了可堪忍受的范围以内,不会继续将他折腾折磨得无法分神、理智混沌。

“宋葬,我现在要打开你的口袋看看,可以吗?”

耳边传来殷臣小心翼翼的声音,宋葬下意识抬起手臂,紧紧抱住了他僵硬的身体。

“嗯……我,我没事了。”

殷臣一直绷紧的后背悄然放松几分,他抬起宋葬鲜血淋漓的右腿,动作极轻:“能说话就好,还疼吗?”

“嗯。”

“掀起这块布料的时候,会更疼。它和你的伤口黏在一起了。忍不住的话可以咬我,使劲咬。”

殷臣温声叮嘱着,宋葬也丝毫没想着客气。他头晕眼花什么都看不清,还没等殷臣开始动手,就一口就咬在殷臣热乎乎的侧颈嫩肉上。

殷臣终于勾了下唇,以最快速度猛地撕开了那块被血洇湿的布料。“嘶,你牙口真好。”

宋葬真的没有收力,虎牙深陷在将那块薄薄的冷白皮肤里,折腾得泛起一片淤红,而殷臣丝毫不以为意,目光只落在宋葬可怜的腿上,语气愉悦而纵容。

没错,就是愉悦。

只要感觉到宋葬在用力咬自己,殷臣便会无端生出一种与他共享疼痛的美好错觉。

跟宋葬共享疼痛,比单方面看着宋葬受罪要舒服多了。这种亲密关系,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殷臣压抑着心里陌生的沉重涩意,将注意力彻底集中在值得愉悦的情绪之中。

毕竟如果情绪失控,他现在提刀去外面乱砍一通,只会造成比如今更为恶劣的局面,毫无意义。

殷臣忽然觉得自己成长了,他小心翼翼托着宋葬颤抖的右腿,一点一点清理那些滑腻又诡异的附着物。

曾经那张棕黄色的普通画纸,好似被某种悄然力量转化,变成一团碎末状的红白碎沫,黏腻着紧紧依附在宋葬的伤口之上。濡湿破烂的皮革与纸屑散发着异样的怪味,不臭,反而翻涌着血腥与生命的味道。

碎末可以被轻松清理干净,但藏于碎末下的纤细肉芽……却没那么简单。

肉芽尖端早早便钻入宋葬细嫩的皮肉之内,用于汲取宋葬的营养、壮大自身,但与此同时,它们似乎也是那些【知识】灌输时的唯一渠道。

殷臣发现它们都还活着,被他暴力扯断了几根,却仍然顽强地依附在血管周围,如藤蔓般密密麻麻地缠绕着、寄生着,难以轻易剥离。

“腿最疼吗?具体是什么感觉?”

宋葬松了嘴,轻轻摸着殷臣侧颈那枚清晰渗血的牙印,委屈地诉苦:“脑袋最疼,但是……它们之前在吃我的骨髓。”

“用火烧掉,或者用驱逐恶灵的方法,可行吗?”殷臣垂眸思考,“我不想在你身上用虫子治疗,不太卫生。”

“没有用的,它们不是恶灵,蔷薇纹章也没被触发。”

宋葬甚至开始猜测,这些肉芽其实没有恶意,只是凭借本能做出行动。

先前疯狂吸食他的骨髓与营养,单纯是为了维持【信息输送渠道】的稳定性。

只要他能消化掉脑海里的负担,清理完那些沉重而难以理解的知识,残存于血肉里纵横交错的蠕动肉芽,也就不再有任何存在的必要。

想到这里,宋葬立刻与殷臣说了自己的猜测。

殷臣正在认真给他的大腿消毒,专门用积分买下两瓶酒精与络合碘,毫不吝啬地打开瓶盖,直接倒进那片皮开肉绽的伤口里。

他揪起一根肉芽仔细观察,思索道:“如果你的推测正确,那么你需要很多很多抗性。在短时间内进行大量抗性补充,才能对大脑进行有效的能量支撑与保障。

“在准备充足前,你绝对不能擅自触碰那些知识……除非你想吃自己做的烤脑花”

宋葬乖乖听他解释,挂满泪珠的湿润黑睫微垂着,表情落寞,轻声控诉:“我都这么可怜了,你还恐吓我。”

“……还有闲心耍无赖,看来你

现在是真不疼了,”殷臣轻笑,“不爽就再咬我一口,这次咬右边,对称。”

宋葬抬起雾蒙蒙的黑眸:“真的给咬?”

“赶紧咬,咬完了我去把那只恶魔砍死,用你的铁锅炖。”

“好~”

宋葬满意了,用力搂着殷臣,在另一侧颈处也留下自己的痕迹。因皮下出血而泛起的淤红很是扎眼,而殷臣全程都颇为配合,似笑非笑地看他,勾唇道:“看起来虚弱,力气还真不小。”

这话宋葬就当没听见,他将铁锅搬出来摆好,一脸无辜:“你去砍吧,徐蔚然他们也快到了,不会有危险的。我在这里等你。”

“嗯,拿好枪,不要乱摸伤口,不要吝啬子弹。”

殷臣又捏着他的脸叮嘱了半天,才不太放心地提刀离开。

因为接下来,也许会有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争。

按理来说,被驱逐后落入地狱的堕天使真身,应该被冰冻在耶路撒冷的城中心,封存于冰块之中千年不得挪移。它没有死,只是长期处于休眠状态,灵魂仍然可以自由行动,是地狱里独一无二的魔鬼之王。

可被黑浆湖泊霸占过的耶路撒冷,早已被侵蚀摧残得一塌糊涂,根本没有任何冰块的痕迹。

唯有一长串松松垮垮的铁链,像开玩笑似的搭在堕天使周身,锁不住它,更锁不住那些寄生在它身上的怪物。

顺着兰玉珩清理出的简陋步道,殷臣一步一步踏上蟒蛇硕大而黑沉的蛇尾,踩着直径几乎有他身高一半的宽阔鳞片,稳稳走向高处。

脚底下,鳞片缝隙间有悄然蠕动的淋巴肉块,抬起头,遮天蔽日的黑色翅膀里也有密密麻麻的不明生物,带动着羽翼时而抽搐、时而摇晃。

好端端的地狱大魔王,曾经那备受宠爱的“神之右翼”,创世时独一无二的那颗光耀晨星,此时却被异种彻底寄生蚕食,犹如一具任人操控的僵尸空壳。

它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它又怎么可能有能力打回天堂、困住上帝?

殷臣沉吟不语,沿着兰玉珩留下的湿滑脚印,径直走进了堕天使裸露在外的胸腔里。

没错,路西法是一个拼接怪物。山羊头,蟒蛇尾,上半身却与人类男子大致相同,皮肤光滑白皙,肌肉线条优美至极,像一名经典的希腊美男。

可惜这完美如雕塑的胸肌被兰玉珩粗暴洞穿,留下一大块瘆人的豁口,正好方便玩家们进出探索。

它胸腔里的器官早已干瘪发硬,被污浊黑浆浸泡多年,但顽强地维持着原状,没有出现任何极为不详的霉菌黑斑。

而最可怕的并非黑浆,是藏匿于硕大心房里的庞然卵巢。

卵巢呈现蜂窝状,将路西法干死的心脏蚕食出细细密密的孔洞,数不胜数的怪物之卵层层堆叠,形状有圆有方,极不规则,唯一的共通之处是都湿滑黏腻,饱满而富有弹性。像病变发白的淋巴肿瘤与病毒异化体,黏糊糊地寄生在心室内部,甚至还不停地向外扩散。

气管

与食道被湿卵填满堵塞,使得兰玉珩无法向上探索,而盘成圆环的蟒蛇下///身排泄孔,同样不是一条多好的出路。

因为蛇肉早就被吃空了,干干净净,残忍得不剩丝毫碎肉,只有一层厚实的外皮强撑着尚未塌陷下去。

庞大宽阔的蟒蛇体内灌满黏稠黑浆,初生稚嫩的小触手幸福遨游于其中,与上半身心室里的肉块卵巢分开繁育,各不打扰。

兰玉珩严重怀疑,蟒蛇尾巴里恐怕也藏有触手巢穴,但她现在真是累了,太阳穴抽疼,半点也不想动用魔法的力量。

她用一条布带蒙住双眼,嗑着硬邦邦的宝石补给,召出手杖猛地捅穿了左心房,开始享受物理攻击带来的淋漓尽致快感回馈。

与此同时,不知为何,黎明发现自己在路西法的身体里混得如鱼得水。突然探头偷袭的小触手直接被她随意踩死,蠕动的小肉块一靠近她就会熟得红透,瘫倒在地,无法继续自主攻击。

就好像……她很熟悉这具支离破碎的魔鬼身躯,犹如回到了快乐老家一样,即便无法彻底掌控它,也能最大化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安心,惬意,自在。这是一种非常微妙且不合时宜的怪异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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