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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2 章 无心插柳

向家倒台的事,在京城引起了很大的震动。

尤其是官员家里,对小辈的管教愈发严格,生怕一个不孝子,带累全家,搞垮祖宗基业。

向家的家资,以“赔罪”的名义,归于国有。

朝廷另外委派了皇商去接管利州府的商铺,京中的铺面则暂时关门。

江知与距离皇商仅一步之遥,触手可及的东西,只差一个任命的旨意。

可这旨意,难如登天。

家里能走动的关系,谢星珩都走动了。

江知与能做的努力,也都做了。

谢星珩去沈家缠磨沈钦言,又去找霍叔玉。

沈钦言一言不发。

霍叔玉说:“这件事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当今天子,是想要对女官下刀子,恢复朝廷职官秩序的人。怎能容忍这时提拔夫郎做皇商?

除了谢星珩之外,对这件事最热衷的人,是常如玉。

直到六月份,向家的商铺逐一开业,在门口挂牌“皇商”之后,常如玉知道事不可为,还来了江府一趟。

皇商之事不成,他就不好让江知与给他们家做白工,交到江知与手里的两间铺面,他来收回去。

这回上门,也带了谢礼。折算成银子,比这几月的利润丰厚。

江知与没要。

老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

他有目的,常家也给了诚意。事情不成,不怪常家。

再者,在向坤这件事上,常如玉帮了他们大忙。江知与跟常夫人相处挺好,于情于理,他都会遵守承诺,等两年之后,还两间鼎盛的铺面给常家。

送走常如玉,江知与在家里坐了会儿。

他心里乱乱的,孩子们不在家,谢星珩在翰林院上值,他不想去铺子里,翻开账本,都感觉无趣。

起身走两步,屋里闷闷的,他又出来站在廊下,望着院里的几盆绿植发呆。

差不多到时辰,他揉揉脸,振作精神,出去接小宝贝回家。

在顾家门口,跟苏冉碰见了。

苏冉特地来找他的,跟他说:“今年的软糖快来了吧?宫里人来铺子里下定了,首批就是两千斤,能供应上吗?”

江知与点头:“能的。”

软糖在去年中秋上市,怕砸手里,选择京城作为主要销售地点。其他加盟商铺有保底斤数。

去年没有滞销,货品都卖完了。这只是京城的一间糖铺,其他铺面都缺货。

江知与去年在京城有事,没能兼顾到。徐诚那头抽调人手,把糖厂扩大了,最初选定的“糖厂地图”,如今点亮了一半。

主要建设地点在南地和枫江县之间,方便主要用料的取用。

而京城农庄在做红薯淀粉,等果浆送到,能在糖厂投入生产。可以补足糖铺所需软糖。

苏冉又跟江知与说了几个茶会,都是后宅的人情关系。

江知与来

京城以后,这方面活动少。苏冉因糖铺忙碌,还有科普书籍在找素材,在后宅关系上的投入也少了。

这样不行,他想邀着江知与一块儿去坐坐。

江知与怔了下,点头应好。

他不能靠才干帮上谢星珩,只能多在后宅关系上下工夫了。

接到孩子,他们回家。

家里和以往没区别,进入六月,早早围上纱帐。

晚饭之前,就有家仆各处熏香除虫,到主家回来,各处都干干净净的,只有淡淡的草木香。

吃饭早,就在院子里,吹吹风乘凉。

饭间无话,饭后谢星珩约江知与出去走走。

京城有宵禁,出门逛不了一会儿,在附近街上转转就要回来了。

但江知与感觉心里闷闷的,稍作思考,就同意出去走走。

谢星珩牵着他,抓着他的手捏捏。

江知与不想让他担心,说了些旁的话。

比如今年的软糖还没到销售季节,就有了两千斤的订单。

又比如诚哥儿已经点亮了许多“糖厂地图”,他不能落后,也要抓紧跟上。

他有很多事情做,当不了皇商没什么。

他越是这样,谢星珩越是心疼。

若非无奈,谁要接受这种结果。

谢星珩垂眸,将他的情绪收敛,外放出来的都是自信恣意的笑。

江知与的情绪容易受到影响,这些年改了很多,也变得更加柔韧坚强,但夫夫俩这般亲近的关系,会让他不设防。

只要谢星珩表现出一点难受、无奈,江知与的情绪就会崩掉。

谢星珩能看他哭,能让他宣泄情绪,但不想他崩心态。

谢星珩给他讲故事,讲江知与爱听的《西游记》,从头开始说。

大圣一身本事,勤奋认真,都在天庭受委屈,不被公平对待。他们这点挫折算什么?

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

他们不用等五百年。

他们等个两年、五年。

让子弹飞一会儿。

就像对付向坤时,常如玉也是等着看江知与的耐性,确认他的能力,才同意合作。

江知与看谢星珩双眸明亮,笑意灿灿,思及最近夫夫俩的努力,泪珠止不住的往下滚落。

他不知道这件事还有没有希望,但谢星珩说:“你别怕,别人不给你的东西,我给你。”

江知与停下脚步,侧目看他。

他视线朦胧,看不清谢星珩的样子。眼前人被月光照着,身影明明暗暗,分明是蒙蒙不清晰的,又像定海神针一般,让他很有安全感。

江知与伸手抱他,眼泪还在流淌。

他说不清什么情绪,这会儿谈不上难过、憋闷,也不算害怕。他就是想哭,感觉好累,又感觉心里满满胀胀的。

他一直以来都太紧绷了,因为有目标,再怎么培养人才来帮忙,都无法拥有松弛感。他想要多做

一些事,怕最后结算时,就差那么一点点的功勋,就能拿到奖励。

今晚哭一场,他反而能畅快的笑一笑。

夫夫俩在外面,见到巡夜的人,才往回走。

情绪浓时没察觉,回来才感觉手痒脸痒,被蚊子叮咬了几个包。

江知与拿药膏涂抹,洗澡时把药膏洗掉了。

这事莫名戳中他的笑点,他笑了好一阵。

饭后这阵的情绪释放,让他睡得很沉。

次日清早,谢星珩没叫醒他,自己起早,捎带上三个孩子,在外头买了包子、卷饼,先把两个小的送到顾家,再把谢川送到国子监,他踩点到翰林院画卯。

向坤的事结束,谢星珩也沉寂下来。

他不搞事情,但要做点别的,为存身立命做准备。

顾慎行在编写《手工业技术大全》,是根据谢星珩写的商务令延伸折子内容来做整理。

另外朝廷会有统计,将其他技术汇总过来。

这本书的编写,谢星珩是挂名,不用他参与。

挂名还在保密之中,说等发行时,再把他的名字加上。

他懂的。商务令里有农作物、其他物品加工,从朝廷往下推广,各地再去实施,直到变现,都需要时间。

他扬名,也需要时间。

谢星珩拿了一堆书过来找灵感,还把顾慎行编写的教育课本拿来看,定了一个小目标和一个大目标。

小目标是编写寓言故事,大目标是编写字典。

字典不用跟《新华字典》一样全,他把拼音写上,初版就把常用字录入。

再做一个拼音版本的寓言故事,包含几个经典寓言,比如愚公移山、掩耳盗铃等。

他执行力强,确定一件事,就在桌上书写计划,将优缺点摆出来,确认可行性,然后列出优先级,决定先搞字典,编写《大启字典》。

一个皇帝的功绩,文成武治都要有。

文化层面的突破,同样能名留青史。

谢星珩自认不是圣人,无法为这个时代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只能拾人牙慧,以此取巧。

他当天就把拼音列表写出来,单独整理成册。隔天开始,往相应的拼音后边添加文字。

这过程里,他看见某个字、某个词,来了灵感,会转头去写写寓言故事。

翰林院的节奏很慢,若没有勾心斗角往上攀登的想法,一坐坐几年都没人管。反正大家都忙着做学问。

因在做正事,谢星珩也懒得想法子出错。

他成天这里缠着人,那里缠着人,叫翰林院的学士们,来学学拼音,试着推广,都不够惹人烦的。

而江知与收拾好心情,去融入京城的生活,闲暇时间,跟着苏冉去参加些花会、茶会。

他有常夫人夸赞,常家的几个媳妇夫郎对他亲近,苏冉这头,又把苏家姐姐叫上了,虽来京城的时日浅,家族无背景,夫君官职小,在后宅的社交上,整体没受大委屈。

江知与在生意上,适当放权,比如常家的两间商铺,他做什么事,都会带着常家的掌柜一起,时不时开个会,教他们一些新理念,跟他们说说经商之道。

糖厂需要的办公地点、临时落脚点、仓库,他在今年的软糖售卖结束后,拿货款买了座宅子。过了中秋节,就开始修整,年底前完工。

年底又有年礼的船队抵达京城。

这回的年礼,经过谢星珩送信训斥,有了效果。各家商户,心意到了就行,他们能在丰州把家守好,谢星珩就满意了。

所以这回的年礼,多数是丰州县的特产。再有一些家书。

与这些家书一起送来的,还有南地的信件。

江致微给他们也写了一封信,说说津口县的变化,再讲讲他和卫泽的现状,聊聊孩子。

另外捎带了一封折子,委托谢星珩帮忙呈交。是县城发展的折子。里头写着酒厂建设。

谢星珩看完忍不住笑,当天拿着些家常特产,还有五坛新酿的果酒,去沈家串门,给沈钦言看。

沈钦言摇摇头:“你这兄弟要科举了?”

谢星珩应是:“终究不是正经的官路子,有点上进心都得往上考一考。”

百姓推举的官员,文官们认可度低。

谢星珩当初声望那般高,跟林庚达成共识,前程也有保障,为着官路顺一些,也上京赶考了。

但江致微终究是官,所以这封折子里,还有上奏天子的话,要皇帝应允,他才能以官身来考。

林庚能让江致微考,说明才干能掩饰一些缺陷。皇帝会同意。

沈钦言让他把折子放着:“年底事多,过了年我给你送过去。”

谢星珩道谢,又在沈家坐了会儿。

过了向坤那事,他整个人都沉淀了,不如从前急躁,说话做事锋芒不显,有点文人温润样。

他不带刺,沈钦言跟他说话便温和许多,玩笑话都少了,还拿谢星珩编写的字典看。

沈钦言没学拼音,看也是看个热闹。

他问谢星珩:“你夫郎没当皇商,你很介意?”

谢星珩摇头:“没有,只是有点失望。”

介意。

介意得很。

他心里想着。

沈钦言轻叹:“你去过南地,知道南地的特殊民情,那里有很多女官。你看她们有才干吗?”

谢星珩点头。

不仅有才干,也很有格局胸襟,愿意为百姓做事。

沈钦言只提这一句:“顺应时代,才能安身立命。”

现在不是当皇商的好时机。

谢星珩起身作揖。

他跟沈钦言相处,始终带着警惕心,不论双方心底存着怎样的想法,至少来到京城以后,沈钦言给他的帮助提点都是为着他好,他真心感谢。

谢星珩从沈家回来时,江知与已经清点好年礼和书信。

他看过徐诚的信件了,信里

举荐了人,跟宋原一起巡厂。

另外说了些家常话,徐诚的孩子病弱,想拜个干爹撑撑腰。找人掐算了方位,是在山里。

他跟林庚还以为是山里的人,算命先生说不是人。

他们又以为是某棵树,或者某块石头,找了一个多月,几个算命先生头发都愁枯了,最终确认那个干爹是整座山。

徐诚不敢置信,在信里一顿吐槽。

认一座大山做干爹,孩子的命得多硬啊!

他那么个柔柔弱弱的宝宝,别反被这个干爹克坏了!

林庚说会再请人算算,这事做罢。

“他还找人帮我们收拾向坤了。()”江知与说。

徐诚这个干爹也很实在,今年给两个小宝送了上好皮料,又给他们都做了几双皮靴。还送了些漂亮衣料,拿来做袄子穿。

谢星珩要的链条,徐诚拿了二十根,又给两个小宝送了万花筒、望远镜。

万花筒和望远镜都是玻璃制品,望远镜能看到两三百米的距离。和军用的千里镜不同。

千里镜有一个,给谢星珩和江知与共用。

徐诚说这东西是战略物资,不能多给。也要他们小心点,宁可砸坏,不能叫别人拿去。

再有一封林庚写给谢星珩的信件。

里头有新县城的规划方案和进度,再说了几个工厂的情况。

看看谢星珩有没有什么建议。

对谢星珩为官、当官,现如今的立场,林庚没有多说。就事论事。

他们之外,老家的信件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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