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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邵生便提议道:“等咱们走这一趟再去⒓()⒓[()]『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约莫也没什么新鲜的热饭了,不如这样,我们分头行动,你先去帮我领一份饭,我去取了大人的衣裳送过去,如此既能交差,我们也能吃上热饭。”

那小厮犹豫着,像是在考量这个方法可不可行。

邵生再接再厉劝道:“今日过节呢,咱们吃不上好的,好歹也要吃点热乎的饭。”

那小厮一听,果然被说动了,点头道:“那我帮你抢饭,你尽快将衣裳送过去交差。”

邵生点了点头,随后不再多言,快步往后院去。

这宅中的地图他早就熟记于心,直到郑褚归的寝房与书房隔了多远,走哪条路最近。

放饭之后,后院的下人纷纷都往前院赶去,这正是看守最松泛的一个时间段。也是程子墨和柳今言能给他争取到的,最多的时间。

邵生埋低了头,脚步匆匆,一刻也不敢耽搁。

郑褚归的书房是重地,平日里都有侍卫在外看守着,但因为今日是小年,因此在放饭的这段时间里,侍卫也是可以短暂地休息片刻,只是书房的门会被上锁。

而程子墨早就给了他钥匙。

邵生从僻静的窄路行过,观察书房外没有站着人时,便飞快地上前去,动作利索地将门锁打开。

四下寂静无声,开锁的声音就显得尤其突兀,邵生的心脏狂跳,紧张得指尖都颤抖起来。好在途中没有变故,他顺利地打开了书房的门锁,飞快地钻进去,将门悄悄关上。

房中无比黑暗,邵生也不敢点灯,从袖中掏出火折子来吹出小火苗,凭借着一点微光开始迅速在房中翻找。

他只有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动作加快。

程子墨指使走了邵生之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他听见放饭的钟声响起,随后抬头往天上看,在灯火之下看见了星星点点往下飘落的雪花。

泠州在腊月底的时候会有一场大雪,每年都是如此,这一场雪可能会断断续续地持续到年后。

程子墨呵出一口热气,将两手搓了搓,对门口站着的其他下人道:“都去吃饭吧,不必守在这里了。”

下人应了一声便陆续离开,程子墨也重新进了屋中。

一众舞姬已经从地上起身,乐声继续,柳今言站在其中翩翩起舞。

程子墨从侧方走过去落座,就见柳今言又幽幽转来,提起酒壶给郑褚归满上了一杯,随后在边上拿了个空杯子给自己也倒满。

她一手拿着一个酒杯,一个送到自己嘴边,一个送到郑褚归的嘴边,呵气如兰,“奴家给大人赔罪。”

程子墨捻了颗花生米,笑着看柳今言。

郑褚归抬手,覆在柳今言白嫩的手背上,带着她的手将酒喂给自己,倒是十分纵容的模样。

柳今言将酒一饮而尽,与其他舞姬将乐曲舞完,随后郑褚归就招手,让她

() 坐到自己身边来。()

得了宠的美人这时候倒是拿乔了,不愿过去,娇声道:“大人,还有两支舞呢,我们为了今日给大人们助兴,练了许久,若是不看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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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像撒娇一样,郑褚归满心喜欢,点头道:“那便接着跳。”

片刻后琴音继续,丝竹管乐不绝于耳,屋中弥漫着别样的芳香,所有人在欣赏美人舞姿时喝着酒,沉溺其中。

程子墨喝得不多,举杯频繁,但是每次都只喝一小口,装出了微醺的模样。

一曲接着一曲,时间飞快流逝。郑褚归本看得迷醉出神,感觉到原本被撒了酒的衣衫浸湿了里衣,贴在肉上泛着凉意,十分不舒坦。

他转头对程子墨道:“去取衣裳的人还没来吗?”

程子墨身子一僵,马上赔笑道:“这些下人也不知怎么办的差事,我这就去看看。”

谁知郑褚归却道:“你不必去,让迟羡去。”

迟羡应声而动,虚行一礼,“属下领命。”

程子墨手脚发麻,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时间比计划中的要更少,而且他也没料到郑褚归会在这时候出言阻拦,派遣了迟羡前去。

他不知道是不是郑褚归察觉出了不对劲之处,还是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将计就计的局。

程子墨不敢抬头去看郑褚归,怕他从自己的表情里看出端倪,只道:“哪里能劳烦迟大人……”

郑褚归在此时打断他的话:“让他去。”

程子墨心中开始慌乱,强作镇定。

倘若真要是让迟羡去,那么邵生没去寝房取衣裳的事情就会败露。若是他运气不好正与迟羡撞上,怕是也没命活了。

迟羡杀人向来只有一刀,顺着最脆弱的咽喉割过去,快到人反应不过来,瞬间毙命。

程子墨心乱如麻,正想着如何应对时,却突然听见瓷器摔在地上发出的刺耳声响,紧接着就是人们的惊呼声。

再一抬头,就见柳今言竟然不知何时打碎了一个酒壶,满地的碎片。

她双腿一弯,竟直直地跪了上去,将身子伏低贴在地面上,扬声道:“大人,民女今日有一要事要禀报。”

堂中在瞬间寂静下来,乐声止,人也不再说话,所有人面对这种情况都瞠目结舌。

郑褚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一二,当即沉下脸,“你想说什么?”

“民女今日要揭发官官相护之下的丑事,许多年前泠州当地官员就伙同民间组织拐骗幼女,再以高昂的价格买去游阳,这种交易持续多年,游阳的大部分舞姬都是从寻常人家中被拐骗而来。”柳今言掷地有声,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铿锵有力,“大人是刑部尚书,掌天下刑案,今日民女拼死也要将真相揭露给大人,还望大人能够主持公道,解救那些被拐骗的女子。”

众人吓得噤声,瞪大了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喘。舞姬跪了一地,吓得浑身颤抖着。

郑褚归更是脸

() 色黝黑,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沉醉之态,冷冷地盯着柳今言,“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乃是死罪。”

柳今言道:“民女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是污蔑。”

“口说无凭,你证据何在?”郑褚归道。

柳今言说:“民女尚无证据。”

郑褚归猛地一拍桌,发出“砰”的巨响,“那你空口白牙的,凭何让本官相信你?!”

柳今言沉默片刻,在此时缓缓将头抬起来。

她连续跳了许久,雪白的脖子上出了细汗,丝丝缕缕的发黏在脸颊和腮边,依旧美丽。

只是双膝跪在碎片上,血染红了衣裙,相当刺目。

她神色平静,抬眸望着郑褚归,语气不复方才的激烈,慢慢趋于平缓,“你当然不会相信,因为你便是这组织的推手之一。”

“放肆!”郑褚归大喝一声,“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污蔑本官,我看你是找死!”

“郑褚归,倘若你真的问心无愧,又怎么一张口就定论我是污蔑?”柳今言冷笑一声,目光如锋利的刃,带着浓烈的恨意直往他身上刺,“你以为权柄能够遮天,却不知罪恶之下总有人愿意站出来,将一切公诸于世。”

“你作恶多端,以权谋私,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拆散了那么多家庭,当真以为能够一辈子高枕无忧吗?!”

柳今言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凶狠,像是再下某种诅咒一般,死死地瞪着郑褚归,“你的报应便是今日!”

郑褚归大怒,拔声高喊:“来人!将她拖下去!”

与此同时,柳今言猛地起身,被刺破的双膝好像并没给她的行动造成什么影响,身形快得惊人!

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巴掌大的短刃,如飞蛾扑火般,猛地扑向郑褚归,刀刃直指他的咽喉。

郑褚归在瞬间吓出了冷汗,惊慌地往后仰身想要躲闪。

眼看着刀刃快要刺到他的面前,迟羡却更快一步,身形一闪就来到郑褚归的面前,腰间的长刀在刹那间抽出。

只见鲜血飞溅,柳今言的肩膀被刺中,衣裙划烂,鲜血奔涌而出。

程子墨在这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将震惊的目光投向迟羡。

柳今言吃了一刀,却仍没有放弃,将手中的短刃换了只手,再次纵身扑上来。

“不要!”程子墨嘶声大喊。

下一刻,迟羡冷漠的刀刃就从柳今言的脖子划过。

雪嫩的脖颈看起来极是脆弱,锋利的刀只轻轻一划,血液就疯狂喷涌而出,将郑褚归喷了满身。

柳今言捂上脖子,再没有了第三次扑上来的力气,整个人倒在地上。

惊叫声在屋中响起,所有人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六神无主。

柳今言的血流得很多,不过眨眼的工夫就在地上堆积,染红了她的衣裙,她的长发。

她死死地瞪着郑褚归,用尽全力说出最后一句话,分明咬牙切齿,恨入骨髓,发出的声音却像是低声喃喃:

“你……不得,好死……”()

屋中顿时兵荒马乱,乱成一团,郑褚归也失了神,再也不惦记取衣裳的下人为何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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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今言的耳朵却像是瞬间失聪了,什么都听不见,只剩下了安静。

她将视线收回,惶惶落在一盏灯上。

是明亮,温暖的火焰。

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飞速流逝,仿佛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忽然在想,纪云蘅此时是不是在看她的信呢?

柳今言觉得自己是个懦弱的人,这些话她甚至不敢当面对纪云蘅说。

因为她怕一旦说出口,她就会产生眷恋,退缩,被那些她不舍的东西牵绊住,从而不敢做出这些事。

她在信的后半部分写道:【云蘅,原谅我任性地做出这些选择,长命锁也是我偷偷拿走的。那日你说要带别人跟我娘认亲,我真的有点伤心,所以我主动跟你过去,想看一看我娘会不会已经忘记了我的模样,将别人认作我。但是当我看见我娘认下别人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并没有忘记我,只是她想要放弃了。或许是她找了我太久,觉得实在疲倦,这对她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至少放弃寻找我之后她会过得开心些,当然,这样的安慰也能让我少些痛苦。我拿走了长命锁,只是不希望她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给另一个人。】

【我不敢与她相认,是怕此去无归路,更怕我要做的事会连累到她,在寻找我的这些年里,她一定吃了很多苦,我不想让她失而复得又再失去。这件事我必须要做,哪怕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只是有一件事我想托付你。若是我没能回来,请把我烧成灰,埋在我家门前的那棵树下,让这长命锁与我埋在一起。】

【被拐走的十二年里,我每一日都在寻找回家的路。我想回家,回到南庆去,回到我娘总是抱着我坐在门前乘凉的那些岁月里。这些事情,也请不要告诉我娘,她年纪大了,奔波那么多年,若是得知这些恐怕承受不住。就让我在她的心中,永远做一个走失的孩子。】

【云蘅,对不起,你不要怪我蓄意接近,也别怪我不辞而别。生命总有尽头,倘若我的死换了千千万万的孩子被救,也算不枉此生,对吗?】

柳今言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奈何纸短情长。

她想起多年前,她还叫柳钰的时候。

那个午后她娘亲外出就诊,她坐在树下乘凉。那个看起来慈祥的陌生妇人站在她面前,递给她一块糖糕吃。她好像没吃过这种东西,很快就吃完了,将期盼的目光投向妇人,在她手中寻找。

妇人笑着说:“还想吃?那你跟我去那边拿,我还有很多,给你几块,等你娘回来了,也给你娘尝尝。”

年幼的她高兴地点头,说:“好呀。”

柳今言的目光开始涣散,气息变得微弱,浑浊的泪从眼角滑落。

“娘……”她蠕动着嘴唇,几乎发不出声音,轻轻地,“娘,我想回家。”

邵生的眼皮狠狠一跳,心里没由来地慌乱。

在昏暗的环境里只靠着火折子照明,找起来十分不易。他将书房翻得一团乱,细细密密地搜寻每一寸,不敢放过任何地方。

寒冬腊月里,他出了一身汗。

就在他心里越来越绝望时,忽而从书柜之上翻出了暗格,巴掌大的抽屉给翻出来,里面正放着官印和几张纸。

邵生的心脏在瞬间剧烈跳动,赶紧将里面的纸拿出来,展开一看,上面所写正是活埋幼女七十三的方案,在左下角已经写了批准,所批日期正是今日,还盖上了朱红的官印。

他几乎要呐喊出声,激动得浑身颤抖,哆嗦着手将文书收进怀中。

找到了东西之后,邵生也管不上其他,立即吹灭了火折子匆匆往外走。

外面一片寂静,没有听见任何声响,他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悄悄推门而出。

却不料刚探出半个身子的刹那,他余光猛然瞥见了墙边有一抹黑色的人影。

邵生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猛地转头,却发现这并不是看错,因为那墙边不知何时,竟真的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量高大,一袭黑衣几乎融在夜色里,腰间别着一把长刀,右手搭在刀柄上,拇指正缓缓将刀刃顶出鞘几寸,一双冷漠的眼睛看着邵生。

正是迟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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