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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谈墨的拖地睡裤松松垮垮,看不出太多,但当他靠得太近的时候,手臂若有若无和路饮触碰,路饮就感觉到了他滚烫的体温。

他说“你教教我时”用的是十足可怜的语气,望着路饮的眼神却又凶又有攻击性,在这个静谧的午夜完全暴露了他的本性。

路饮的掌心抵住他胸膛,轻轻一推:“别看着我。”

谈墨假模假样地说抱歉,但视线始终没从他身上移开,路饮脑内的警报声疯狂拉响,知道他和谈墨之间的边界线正在逐渐被打破,但受不了他用这种可怜的口吻和自己说话。

路饮上前一步,还是抓住了谈墨的手腕。

他控制着谈墨的手移动,目睹他的表情从玩味到震惊,重新把握了这场对话的主动权。

谈墨本来在和他打嘴炮,没想到他真的会这样做,下意识错愕,久久不语,呼吸变得更粗重。手腕处和路饮相连的皮肤,体温在时间的流逝中或许高了不止一度,到最后路饮也有点儿受不了他,微偏脑袋,避开他喷在锁骨处的灼热呼吸。

“好了。”他松开手,退后一步。

谈墨被他玩得要疯:“你就?”

路饮恢复一贯冷清的表情,只在耳廓处残留一点生理性的绯红色:“剩下的应该不用我再教了。”

谈墨的舌尖顶了顶腮帮,忍了好久,等到路饮快走远后,最终还是没忍住,冲着他的背影气急败坏喊:“你就真的不管我了?”

路饮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真无情。”谈墨目送他远去,甩开冰箱门拿了瓶可乐。拧开后,可乐绵密的气泡从瓶口溢出,他酣畅淋漓地仰头喝了大半,两手撑在料理台上,低垂着头。

高大的身影挡住厨房头顶灯光,只在地面投下一道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暗影。

临时被打断,他的情绪不太高,半晌,那道黑压压的身影终于开始移动,步履匆忙地回了屋。

第二天是周日,路饮难得晚起。

楼下的早餐还有余温,他吃完后在别墅四处走动,下意识寻找谈墨的身影,经过健身房,听到里面传来音乐声。

量身定制的健身房有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玻璃,谈墨背对他在跑步机上慢跑。

他没觉得热,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工装背心,脖上搭了条运动毛巾,略低着头,两肩宽阔,身材高大。

路饮抱臂倚靠墙壁,远远地看了他一会。

谈墨心不在焉地健身,他晚上整夜没睡好,今天又起得很早,但身体连同情绪一起兴奋,察觉不到丝毫困意。他适应了一会慢跑节奏,正准备调整机器速度,这时余光突然瞥到了路饮的身影。

他回头,不期然地撞进路饮的眼底。

谈墨大概愣了两三秒回神,把跑步机关停,快步朝他走去。两人并肩回到大厅,起初彼此心照不宣,默契地没提昨晚发生的那件事,谈墨却要开口。

“你昨天应该不是来厨房梦游。”

路饮本来正在回复手机的消息,闻言抬头,说:“不是。”

谈墨耸肩:“我以为你会装失忆。”

路饮问:“为什么?”

谈墨说:“毕竟白天永远没有晚上那样坦诚,况且你昨天喝了不少酒,酒后失态,这很正常。”

“不是失态。”路饮放下手机,口吻变得无比认真,“虽然我不相信爱情,厌恶和他人进入一段亲密关系,但我不认为性有罪,相反,应该坦率地接受,享受,谈墨,这是我们的权利。”

谈墨垂下薄薄的眼皮去看他。

“路饮,我还以为你不是这样。”

路饮问:“我是怎么样?”

“超乎我的想象,让我感到意外。”谈墨轻笑,“至少在昨晚之前,我总觉得你应该保守得过分。当然,看到你的真实面不是坏事,只是我想说,原来你——”

路饮顺着他的话提问:“原来?”

谈墨刻意停顿了一下,这才一字一句慢慢地强调:“你好色。”

醉酒的路饮。

在深夜和他聊那些话题的路饮。

即使只是现在托着腮帮和他对视的路饮。

他看到了路饮完整的另一面,思绪被勾引,无法回到正轨。

路饮神色不变,尾音向上挑起:“是吗?”

谈墨不管他有没有听到自己接下去的话:“但我很喜欢。”

周日的下午,江泊烟还在锲而不舍地给傅南时打电话。

电话是他助理接的,从昨天到现在始终用一句“傅总有事要处理”打发他。江泊烟早就失去耐心,不想再等,屡次被拒绝后,抓起车钥匙就出了门。

他挨了傅南时一拳时都没像现在这样愤怒,压着眉,一路上面无表情地开车。他径直把车到目的地,闯进傅南时的办公室,不顾几个秘书的阻拦,气势汹汹地来到他面前。

“傅南时!”他愤怒地大叫一声。

傅南时刚结束一场远程会议。

他虽说来国内休假,但公司事务繁忙无法离人,这几天忙着处理积压许久的工作,心中隐隐压着道火。

现在江泊烟吵吵闹闹地闯进来,他眉间的怒意更盛。

傅南时挥手示意秘书离开,表情不善。

江泊烟手撑着桌,径直道出来意:“你疯了吧,为什么让人灌醉路饮?”

“路饮?原来是为了他。”傅南时目光沉沉,对他抛出的问题视若无睹,却反问道,“你很生气?”

他这样简直明知故问,江泊烟的衣袖卷至小臂,露出鼓鼓的肌肉,一副随时准备和他干架的姿势,脸和脖子因为动怒而涨得通红,浑身上下无一不写着“我很愤怒”四个大字。

江泊烟不上他的当:“现在是我在问你。”

傅南时背靠办公椅,露出意味不明的表情,顾自往下说:“据我所知,你和路饮不合已经很多年。你亲口承认自己讨厌他,现在又因为他和我置气,我不明白。”

“我

。”江泊烟连续说了几个我,顿时支支吾吾了起来。

他和路饮谈过恋爱,但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傅南时。

傅南时厌恶同性恋,被他知道一定会反对,况且消息要是经由他传到他爸妈耳朵,江泊烟根本无法想象这件事究竟应该怎样收场。

所以他跟路饮的关系,根本无从解释。

正因为有软肋,江泊烟原先理直气壮地闯进来,现在气势上先败了傅南时一头,心虚地避开和他的对视。

傅南时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好好组织你的回答。”

他在不动声色中逆转了局势,江泊烟被他牵着鼻子走,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路饮他是同性恋,而你最讨厌同性恋。”半晌,江泊烟找到自认为合理的借口,“将人灌醉作为报复手段不是你的作风,如果你是为了帮我教训他,应该会直接对他的公司出手。”

傅南时“哦”了一声,慢慢转动手中钢笔,似乎看出些什么。

“但我偶尔也会想要换个口味。”他说,“总是一成不变,我也会感到无聊。况且那家伙听说很难搞,像打不死的蟑螂,我帮你换种手段折磨他,出出气。”

傅南时冲他凉凉地笑:“你不觉得会更有趣?”

江泊烟的脸色一阵白又一阵黑:“有趣个屁。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把路饮灌醉了,到底想要对他做什么?”

傅南时耸肩:“谁知道呢,可惜都是一群废物。”

江泊烟警惕地怒视他,到底不是真的笨蛋,试图从傅南时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傅南时耸了下肩膀,无所谓地任由他打量,语气是伪装的伤心:“还以为你会因此感谢我,没想到却打算往我的脸上揍一拳。”

江泊烟都快被他的一套组合拳打懵了,半晌没发出声音,再开口时神情讪讪:“如果你是为了给我报仇,早说,我知道了,是我误会了,但你这事儿本来做得就……喂,说好了,下次不准对他出手!”

傅南时明知故问:“为什么?”

江泊烟义正严辞:“你一直都在国外长大,根本就不了解我们这里的法律,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要是真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教训路饮,警察才不管你到底是哪国人,总之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自己一贯儿都不遵纪守法,高中时和人打架还打断过对方的右腿,这事后来是他爸花钱赔偿替他解决,但现在却一本正经地对着傅南时说教了起来。

傅南时笑笑,转着笔,也不知道是否真信了他的话。

江泊烟的情绪稳定些,不像刚才闯进来时那样怒气滔天。他这会儿冷静下来,面对傅南时探究的视线,顿时觉得尴尬,左顾右盼地说了几句话,就要走。

离开前他眼尖地看到了傅南时手边的文件。

不是他故意要看,只是转身时不经意间瞥到了第一页上那张彩打的照片。照片普通一寸大小,那人却是路饮。

江泊烟这下走不动路,僵着脖子站在那看。

“这

是什么?”他低头去问傅南时。

即使被发现也没有丝毫的惊慌,傅南时慢悠悠地“啊”了一声,当着江泊烟的面翻开这份关于路饮的调查文件。第二页是排列整齐的密集的文字,因为纸张倒放着,江泊烟看不清上面的内容,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捞。

傅南时任由他拿走,并不阻拦。

江泊烟终于看清上面的内容,记录了路饮从高中直至大学这几年的求学经历,创业经验,以及他的家庭成员、在学校中的人际关系和平时爱好。

路饮的喜好在其中占据了两大页篇幅,内容详实,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里获知,让江泊烟简直目瞪口呆。

他的手指翻动着文件,呆了呆,随后脸就彻底黑了。

江泊烟猛地抬头,把纸张捏皱:“你调查路饮?”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傅南时敲桌。

江泊烟说:“但没必要连他喜欢吃什么都知道!见鬼了,路饮怎么连这个都喜欢吃。”

那些刚消下去的警惕心死灰复燃,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江泊烟又翻到第一页,这份文件被他拽得皱巴巴的,路饮那张彩打的一寸照也被他怒气波及,但依旧能够看得出照片上的男人长得很漂亮。江家旗下有家娱乐公司,江泊烟从小浸在美人堆里面,却私心觉得还是路饮最让他惊艳。

他低头喃喃:“你也觉得路饮长得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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