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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江萤安然睡了半个时辰的光景。

等她再度醒转的时候,清脆的马蹄声已然停歇。

轩车也已停落在道旁。

“是回到江府了吗?”江萤微带朦胧地自容隐的怀中坐起身来,抬手理了理睡得有些蓬松的云鬓。

对上容隐的视线时,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殿下也不唤臣妾起身。若是旁人看到,定要说臣妾惫懒。”

“般般清早便被吵醒。略微补眠并非坏事。”容隐将手递给她,清润的语声里带着淡淡笑音:“且如今也并未到江府。”

江萤正提裙步下车辇,闻言倒是轻愣了愣。

并未到江府?

可是如今轩车不是已经停了吗?

思绪未落,她便听见身旁传来熟悉的行礼声:“奴婢拜见太子与太子妃。”

江萤循声偏首。

正看见东宫的管事宫女繁缕正恭敬地立在车前。

而她身后,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宅邸。

朱漆泥金的门楼,白玉镂雕的影壁。

永州城特有的白墙黛瓦连绵不绝,可以望见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昭示着此间主人的身份贵不可言。

此处便是太后的旧宅。

以太后母家沈家的名义所购置,每年夏日皆会来此避暑。

而在她离世后,则是由容隐每年前来打理祭奠。

思量间,容隐亦步下轩车行至她的身畔。

他侧首询问繁缕:“几处主要的厢房可已清扫完毕?”

繁缕躬身应道:“回殿下,昨日殿下点出的厢房皆已打理妥当。”

容隐颔首。

他轻执起江萤的手,带着她顺着面前的汉白玉小径往前。

途径府中花园的时候。

容隐在木制秋千前停步,思绪也似短暂地回到童年时的夏日:“般般可还记得此处?”

“臣妾记得。”江萤轻轻点头,往前走到秋千旁,看着秋千架上蔓生的绿萝:“臣妾还记得,这架秋千是殿下为臣妾添置的。”

那时候她年幼好动。

又喜欢蹴秋千。

第一次被容澈强行拉到家中做客的时候,她还哭着抱怨过,说他们家没有能玩的物件。

第二次来的时候,庭院里便多了这架秋千。

容隐眼底笑意清浅,俯身将她抱上秋千凳:“般般记性很好,但这架秋千并非是孤为你添置的。”

他长指略微用力,木制的秋千便往前飞起。

江萤双手握着秋千索。

退红色的罗裙在夏风里花瓣似的摇曳。

却还不忘转脸看向他,满是好奇地询问:“那是谁?”

她道:“是夜里的殿下吗?”

容隐轻轻摇头。

他道:“是皇祖母。”

江萤轻愣了愣。

她确实见过容隐的皇

祖母。

只是那时的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位雍容慈和的祖母便是当今的太后。

她曾经当着容澈的面,抹着眼泪向她告状。

说容澈欺负她,说他带她来玩。

但是整座庭院里连秋千都没有。

想至此,江萤面颊红起:“那时候臣妾并不知道……”

似看出她的窘迫。

容隐轻轻笑了声:“皇祖母很喜欢你。”

他道:“她甚至说过,若是你同意的话,也可破例将你带回宫中。”

江萤偏首看向他:“做殿下的小宫女?”

容隐道:“做孤的伴读。与孤同去南书房中进学。每日里形影不离。”

他略想了想,眼底的笑影淡淡铺开:“便似如今这般。”

江萤脸颊微红。

被他说得有些赧然,又怕路过的宫人们看见。

便作势要停住秋千:“时辰不早,臣妾还是先随殿下到正厅里去。”

毕竟她昨日才看见段宏送了一大堆文书过来。

如今容隐应当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置。

容隐也没有拒绝。

他替江萤停住秋千。

而江萤则提起裙裾,轻盈地自秋千凳上跃下。

鲜艳的罗裙在夏风里盛开。

似一朵棠花盈盈自枝头坠落。

容隐也随之抬手。

不偏不倚地将她接在怀中。

他的双手环过她的腰肢,而她的指尖则轻搭在他的肩上。

彼此的距离这般亲密。

仿佛她只要低头,便能吻上他的薄唇。

而此刻引路的侍女们也不知在何时回避开去。

偌大的庭院里唯余彼此。

容隐凤眼微抬。

原本环过她腰间的手轻握住她的后颈。

江萤心跳微快。

也随着他的力道缓缓低首。

唇畔相碰的触感温柔。

江萤轻轻阖眼,感受着容隐将这个吻加深。

唇齿交缠间,她的面颊渐红,呼吸也渐渐变得紊乱。

而容隐停留在她颈间与腰间的手那般炽热。

像是要隔着衣料将她的肌肤烫红。

江萤呼吸微颤。

搭在容隐肩上的手指蜷起又松开,最后绵软地垂落在他的身侧。

可就是这般情动的时候。

江萤不知为何却想起容澈在观云台上威胁她的话。

‘回去后,不许去找容隐求欢。’

旖旎的氛围被打破。

江萤慌乱地拿指尖抵住容隐的胸膛。

容隐短暂地松开她。

“般般?”他启唇唤她的小字,带着点淡淡的问询意味。

江萤脸颊愈红。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突兀,都有些不敢看他。

也不敢做接下来的事。

毕竟那是容澈清晨时才说的话。()

离如今都不到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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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她现在就明目张胆地违背,等到入夜后容澈定然不会放过她。

但这样的话毕竟难以启齿。

江萤支吾半晌,还是红着脸蚊蚋般道:“殿、殿下可否改日……”

容隐很轻地笑了声。

“般般。”他道:“过几日便是皇祖母的忌辰。这几日本就要斋戒沐浴。有些事,也并不合宜。”

江萤的脸颊霎时红透。

她窘迫地从容隐的身上下来,提裙匆匆走向廊上:“皇祖母的忌辰要早些准备。臣妾去找繁缕姑姑商量。”

容隐薄唇轻抬。

就这般抬步跟在她身后。

也并未提醒她走错了方向。

*

永州城里金乌高悬的时候。

凤仪殿中亦收到容隐此前送回的木匣。

匣中子母佩犹在。

放在玉佩旁的,则是容隐的手书。

‘儿臣近来翻阅古籍,见此诗作颇有感触。特此誊抄,与母后共赏。’

姜皇后亲自将那张诗笺执起。

见是唐朝的黄台瓜辞。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

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

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

姜皇后视线微凝,良久后方启唇道:“是章怀太子李贤书与武后的诗。”

青琅站在她的身旁,正替她更换着熏炉里的檀香。

闻言便放下手里的香饼恭顺道:“奴婢不懂诗词,不知其中有何深意。”

“若单从诗中看,是在告知本宫,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姜皇后将手中的诗笺放下,语声淡得听不出什么情绪:“这首诗并无什么特别。倒是写这首诗的章怀太子本人值得琢磨。”

“章怀太子,为唐高宗李治与武后之子。在其兄死后被立为太子。在监国后因与武后政见不合而母子离心。之后则因私藏盔甲之事被废流放。最终被武后遣来的酷吏丘神勣逼杀。”

话音落尽。

青琅低头不敢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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