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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77】

为了避免与他亲近,她竟带着孩子躲去了外祖父家?

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现在、立刻、马上将她接回来。

但理智告诉他那样不妥,妻子只是回外祖家小住,为人丈夫,难道还不许妻子回娘家么。

那是妻,不是侍妾通房之流。

也不知在榻边静坐了多久,直到手边的茶水渐渐凉了,裴瑕才重新起身。

三日。

至多三日。

三日未归,他就去接她回府。

然而当他回到书房,看到一向不许婢女入内的书房里,忽然多了个衣裙鲜妍、雪肤花貌的婢子时,才将压下的闷意,霎时化作一阵燥郁反扑而来。

“谁许你进来的?”

他沉着脸,清冷嗓音难掩怒意。

“奴婢拜见郎君。”

那新买进来的小婢子名唤青青,是个官奴婢,生得水灵清秀,尤其一双眼睛乖怯怯的,乔嬷嬷一看就觉得是个老实本分的,当即与牙行的人签字画押,交钱领人。

青青来书房前,先被领去见了夫人。夫人年轻美貌又和气,与她说话也温声细语:“你别怕,郎君性情温和,并无恶习,你只要顺着他伺候便是。”

夫人那样温柔,青青也放下心,如今见到这推门而入的俊美郎君,青青两只眼睛都看呆了。

夫人只说郎君性情温和,怎没说郎君生得

这般端正好看(),宛若谪仙人。

“我问你?()?『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谁许你进书房?”

冷冽的嗓音再次响起,宛若锋利的冰棱刺破青青的幻想,她霎时回过神,双膝跪地:“奴…奴婢……是夫人,夫人让奴婢来书房伺候郎君的。”

哪怕已经猜到,但真听到这个答案,裴瑕心头仍是一沉。

“郎…郎君?”

跪在地上的青青抬起眼,怯生生地唤:“奴婢……”

“出去。”

“啊?”青青怔住。

下一刻,男人清清冷冷投来一眼:“我叫你,出去。”

哪怕他声响平静,并未呵斥,可那个冰冷眼神还是叫青青心头一颤,后脊发凉。

小婢子白着脸,战战兢兢地磕了头,逃命般的跑出去。

夫人骗人,郎君性情哪里温和了?

虽是玉面,却是个玉面修罗,实在是吓煞人。

裴瑕觉得胸闷。

也不知是他错觉,还是洁癖发作,总觉书房里沾了脂粉气。

他沉着脸走到窗边,推开窗棂。

傍晚的秋风灌进来,挟着几分寂寥寒意,吹散屋里的墨香,却吹不走胸间那阵沉郁。

半晌,他从黄花梨博古架取下一卷画轴。

暖黄色烛光斜斜洒在摊开的画卷上,画中冬雪皑皑,红梅灼灼,一袭玉色袄裙的女子斜坐廊下,一手扶着隆起的腹,一手拿着一支红梅,眉眼清婉,笑意清浅。

画轴左上角另有一行小字:「元寿二十年新春,红梅初绽,瑞雪喜人。吾妻玉娘,怀胎九月,不日府中即添新丁,特作此画为念。」

想到作画那日,她持着红梅,站在雪里,局促问他:“郎君,我该摆何姿势?”

他看着她羞窘无措的脸,轻笑:“如此就好。”

心悦一人,不论怎样,皆是可爱。

修长指尖抚上画中人的眉眼,那时的她,脑中定然没有那谢无陵。

都是那个无赖,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玉娘眼前,搅乱她的心思。

裴瑕眸色渐渐暗下。

多日来,心头积压的那些不满,不觉酿出一丝恨。

而这恨意一旦萌芽,便很难克制住。

翌日散朝,裴瑕往翰林院去,未曾想行至龙尾道,远远便瞧见那一身青色官袍的男人,在内侍的引领下迎面走来。

冤家路窄。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想起这个词。

但谢无陵还是保持着笑意,一副好友重逢般亲亲热热,拱手上前:“这不是守真兄吗?没想到我难得进一趟宫,竟会和你碰上,真是缘分啊。”

孽缘。谢无陵心里补充。

孽缘。裴瑕在心底冷笑。

换作从前,当着外人的面,他定然也装一下客气。

然而一想到妻子躲着他,还给他房里塞丫鬟,都是因眼前这个无赖而起,莫说装客气,裴瑕只恨不能将此人狠揍一顿,一麻袋套了送得越远越

() 好,无论是天涯海角,还是海外异邦,总归再也不要出现在他们夫妻面前。

谢无陵自也看出裴守真的不对劲。

那阴沉的脸,冷戾的眸,还有周身浓郁得压也压不住的……怨气?

谢无陵拧着眉头,这小白脸怎么了?

被皇帝骂了?还是差事不顺?

“守真兄,我瞧你双眼无神,印堂发黑,哎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你莫不是撞上什么脏东西了?”谢无陵摇着头,一脸关切。

裴瑕沉眸,薄唇轻扯:“可不就是撞上脏东西了。”

谢无陵:“……”

嘶,这个刻薄精。

裴瑕看着他就心烦,冷声道,“若无别的事,劳烦谢郎君让开,莫要挡路。”

“这条道这么宽,谁挡着你了?”谢无陵眉头竖起。

话音方落,却见裴瑕大步上前,毫不客气地撞过来。

谢无陵猝不及防,真叫他挤得踉跄两步。

“裴守真你他——”

一句骂娘噎在喉中,谢无陵还记着这是皇宫,身边还有个内官,不能随意放肆。

然而看到那道头也不回,大步离开的红袍郎君,谢无陵还是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这小白脸今日是吃火药了,脾气这么大!

好歹还是个君子呢,瞧瞧,这哪还有半点君子风度。

整个就是泼妇,不,是个怨夫!!

“谢长史,您还好吗?”小内侍谨慎问道。

“没事。”

谢无陵边与小内侍往前走,边问:“他是被圣上责骂了?”

“奴才不知。”小内侍摇头,也有些疑惑:“听说裴学士此次随两位殿下巡视河道,差事办得很圆满,昨日陛下还在殿上夸他做事缜密,思虑周全呢。照说不应该这般……咳,不近人情。”

哪是不近人情,方才都可称得上目中无人了。

难道裴学士与谢长史有私怨?

谢无陵的心思却是飘到别处。

这裴守真竟然又得了皇帝的夸奖?

翰林学士,天子近臣。他成日在皇帝面前晃,又生的人模人样,文采也不错……

若是叫他讨了皇帝的喜欢,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是迟早的事。

再想到方才裴瑕一袭鲜艳红袍,金带环腰的模样,哪怕谢无陵看不惯他,却也不得不承认,那小白脸穿红袍,不比他差多少。

不行,可不能叫那小白脸比过去。

谢无陵心头暗想着,随着内侍一同前往紫宸宫。

他此次进宫,是奉三皇子之命,敬献小桃山提炼出的最纯丹砂——

昭宁帝痴迷求仙问道,也不知给他炼丹的道士从哪听来的偏方,说是金矿头一批提炼出的丹砂,唤作初丹,吸取了日月精华与整座山的灵气,是炼丹的至上佳品。

谢无陵不信这些,觉得这就是放狗屁。

但皇帝信,那狗屁也能成真理。

此次敬献丹砂,也算是三皇子给谢无陵一个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

可他来的不巧,到达紫宸宫时,皇帝刚服了颗仙丹,正在御女,调和阴阳。

无法,他只得献上丹砂,在门口磕了三个头,便毕恭毕敬退下。

离开前,听得寝殿里传来的那些娇笑嬉戏,谢无陵心底啧了声。

老东西,一把年纪还搞这些,也不怕马上风。

“谢长史,你也别灰心。待陛下调和完毕,看到你敬献的心意,定会嘉奖于你。”

那领他入内的小内官,照样送他出去。因着谢无陵一路待他和和气气,并无半分轻蔑,小内官也投桃报李宽慰他两句。

“没事。”谢无陵笑了笑:“再说那也不算我的心意,是三殿下一片拳拳孝心,我可不敢居功。”

小内官见他心胸豁达,也笑了:“你能这样想,不愁日后没机会面圣。”

“那就借小公公吉言。”

“谢长史客气。”

又寒暄两句,谢无陵出了宫门。

他这两月都在外奔波,也没空处理赁房之事,是以依旧暂居三皇子府上一处别院。

回到院里,长随上前伺候他宽衣,被他挥开:“我自己来,你去给我打壶茶水便是。”

“是。”长随应道。

谢无陵解了碍手碍脚的宽大官袍,仅着一件白色中衣,大马金刀坐在桌边,闷头灌了半壶水,方才觉得解渴。

渴一解,心一静,他忽然就想到宫道上,和裴瑕那个照面。

长指摩挲着下颌,他眯起黑眸:“不对劲,很不对劲……”

“郎君说什么不对劲?”长随理着官袍,满脸疑惑。

谢无陵没立刻答,沉吟了许久,才招了招手:“你去永宁坊裴学士府上打听打听……”

他低低吩咐一通。

长随领命,趁天色尚早,忙出门去了。

当天傍晚,长随就回来了:“昨日裴夫人带着孩子回她外祖家了,哦对了,他们府上的嬷嬷还去牙行,领了个挺水灵的丫鬟回去。其他的,奴才就不知了。”

娇娇带孩子回娘家了?

谢无陵第一反应是,他俩肯定吵架了,不然裴瑕才回长安,娇娇怎就这节骨眼去探亲。

至于买了个丫鬟……

“那买丫鬟的嬷嬷,是裴学士身边的,还是裴夫人身边的?”

“应当是夫人身边的吧?”长随思忖:“像这种采买奴仆庶务,不都是当家主母管着么?”

若是娇娇身边的老嬷嬷买丫鬟……

谢无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拧起的眉头松开,嘴角也不禁上扬:“难怪了!”

长随:“啊?”

谢无陵兴奋一击掌,满脸红光:“难怪今日那小白脸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原来是这样。”

定是他求欢不成,娇娇给他塞了丫鬟,又带着孩子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谢无陵忍不住拍桌大笑。

长随被自家郎君笑得莫名其妙,这…这有什么好笑之处么?

待到谢无陵笑够了,才深吸一口气克制着心头的欢喜,只一张脸上仍是掩不住的喜色。

“你去……”谢无陵抬头,刚想吩咐,又改了口:“罢了,我自己去。”

“郎君,天都要黑了,你去哪儿啊?”

“平康坊。”

谢无陵头也不回,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想。

娇娇那么矜持守礼一人,挑的丫鬟估计也无趣。

男人最懂男人,待他亲自去平康坊掌掌眼,挑两个姿容不俗的瘦马,给他的守真兄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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