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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27】

沈玉娇在旁给他削梨,心下腹诽,我看你也挺欠打。

念头甫一起,她自己都愣怔,从前她可没有这动不动就要打人的念头。

难道这就是近朱者赤,近无赖者变无赖?

好在这种被男人娇个不停的日子没持续太久,等他背上伤口结痂,也到了去典史衙门报道的日子。

报道那日,是个秋高气爽的大晴天,另有两只喜鹊登枝喳喳叫。

谢无陵穿着一身衙役差服,那差服其实并不好看,深蓝色,黑腰带,黑皂靴。

但架不住男人腰细肩宽,长手长脚,愣是将这平平无奇的衣袍撑了起来,再配上腰侧垮刀,倒真有几分正气凛然、不容小觑的气势。

“怎么样?老子穿着一套还行吧?”

从地痞摇身一变为官差的男人,难掩兴奋,展开双臂,在沈玉娇面前转了一圈。

沈玉娇看着他这身打扮,忽然想起长安城里那些年轻将领的金银甲胄,还有武官日常穿的官袍。

头戴官帽,穿紫服朱,腰系着玉、金、银、鍮石、犀角之类的革带,衣饰则是跟着品级,绣着狮子、虎豹、熊、彪、犀牛等纹样。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那样的官袍一上身,便是再歪瓜裂枣的人物,也衬出几分尊贵。

若是谢无陵穿上那样的衣袍,也不知是何等的潇洒俊逸。

沈玉娇眸光一阵恍惚,等回过神,觉得自己实在想太多。

虽说大梁朝举贤纳才,不再像前朝那样全由世家垄断,致使“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局面,但也仅是开了科举,吸纳天下读书人。大多数武将,还是爷传子、子传孙,由世家子弟代代沿袭。

武将若想出头,那难度比寒门学子考科举更甚,何况谢无陵如今不过一个小小皂隶。

“怎么不说话?”

男人俯身,俊美的脸庞陡然在眼前放大,他笑容恣意:“难道被老子的潇洒风采,迷到话都说不出来了?”

纵然已朝夕相处了快两月,沈玉娇对男人这份自信还是有些失语。

不过

他第一日上职,她也不想扫他兴,于是弯眸笑道:“好看,保管是金陵城里最俊俏的差爷。”

得到夸奖的谢无陵,眸光愈发亮了,灼灼望着沈玉娇:“你放心,再俊俏,老子也只是你一个人的,绝不在外头拈花惹草。”

他这跳跃的思路,叫沈玉娇既哑然,又好笑,同时心底还泛起一阵淡淡的、说不出的暖意。

“知道了。”

她轻声应了下,迟疑片刻,又上前一步,低头替他理了理腰带:“谢无陵,好好当差,我相信你会是个好衙役。”

谢无陵垂下眼,看着面前主动帮他整理衣袍的小娘子,长睫如蝶,眉眼清婉,说不出的娴静柔美,胸膛里那颗心也不可控地变得滚烫。

“会的。”

他敛起那玩世不恭的笑意,年轻的嗓音疏朗好听:“娶妻娶贤,有你这么好的媳妇儿,我一定会好好当差,出人头地。待日后,也让你当个官太太,享清福。”

沈玉娇眼波微动,而后仰起脸,弯眸:“好,我等着。”

谢无陵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清艳娇靥,喉头微滚。

好想…亲亲她。

沈玉娇也不是那等未经人事的小娘子,触及男人这般眼神,立刻明了,忙往后退一步,有些磕巴:“时辰...时辰也不早了,你该上值了。”

见她微微羞红的颊,谢无陵搭在刀柄上的长指拢紧。

再忍一忍。

反正再过不久,她就名正言顺嫁给他。

到时候他想如何亲就如何亲,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老子走了,你乖乖在家。”

“好,等你回来。”

沈玉娇送走谢无陵,便将院门闩上,回寝屋收拾起被褥。

从前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贵太太,如今要亲手叠被洗衣,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适应——

虽然她将此归结为,逃亡路上遭了更大的罪,反衬得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人啊,果真坚韧如杂草,只要还有生的希望,便是如何也能活下去。

她心下作一番怅然,待收拾得差不多,又寻出针线,打算给谢无陵缝个荷包。

静谧时光在一针一线中,不知不觉,慢慢消磨。

待到傍晚时分,街边忽的传来一阵喧闹锣鼓声,铿铿锵锵,伴随着阵阵欢呼。

沈玉娇缝制荷包的动作稍顿,竖起耳朵朝外听。

隔壁柳婶子家似也听到动静,开了院门,小孩子们撒丫子往外跑去:“敲锣咯,娶新娘子咯!”

“哎哟你们俩小讨债鬼,慢些跑,慢些——”柳婶子在外喊着。

沈玉娇听着这声响好奇,也走到门边,轻轻开了院门:“柳婶子,外头是何动静?”

“我也不知道,这不是正去瞧热闹么?”

柳婶子边骂着两孩子,边招呼着沈玉娇:“娇娘一块儿去瞧瞧?”

沈玉娇心下虽好奇,但对上次贸然出门的后果,

还残留些许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阴影,到底还是摇头:“不了,平安还在屋里睡呢,怕它醒来寻不到人。()”

柳婶子看了眼她那红润莹白的娇美小脸,也觉得她还是待在屋里好,一出去保管要惹眼:成,那你在院里吧,我去瞧瞧,回来与你说。?()?[()”

“好。”沈玉娇轻声应着,将门合上。

倒也没等多久,柳婶子就回来了。

她一张脸上也透着股喜色,眉飞色舞与沈玉娇道:“是淮南那边传来的捷报,那个姓张的反贼头子已被二殿下枭首示众了!现下淮南叛军已是残兵败将,不成气候,朝廷军不日便要班师回朝了!”

淮南叛乱,已经平了?

沈玉娇怔怔静坐,如今听到淮南这二字,想起那风光霁月的如玉郎君,恍若隔世般缥缈遥远。

自五月一别,至今已过四个月。

犹记在闻喜老宅时,他与她提起战事,于昏昏灯下与她承诺,会尽快回府。

那时她是如何答他的?是了,她朝他笑,说以郎君智谋,定能速战速决,早日凯旋。

四个月,撇去路上行军耗时,于一场战事而言,的确算得上速战速决。

可谁能想到命运弄人,她流落至此。

那沈氏玉娘,再等不到她的夫君凯旋。

“娇娘,你怎么了?”

柳婶子疑惑望着她:“朝廷军大胜,这可是大好事啊。这仗要是继续打下去,咱们明年定要加税呢,现在打完了,也就不用担心了。”

沈玉娇晃过神,轻扯嘴角:“我是太高兴了,没想到竟如此顺利。”

柳婶子道:“这回可是二殿下督军,他可是龙子龙孙,有老天爷庇佑的。再说了,二殿下好像还请了个特别厉害的军师,叫闻还是叫裴什么的……”

“裴瑕。”沈玉娇道。

“啊对对对,好像就是叫这么个名。”柳婶子咂舌:“听说这人是天上文曲星下凡,用兵如神,很是厉害呢!”

沈玉娇静静垂下眼,心道,是啊,那可是名满河东,惊才绝艳的裴氏宗子,裴守真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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