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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0 章 番外四

第20章

《副cp番外:软肋》

软肋者,季胁也。

是凹陷,是薄弱,是天衍万物之残缺,是不可触碰之处。

真龙之骨,金石不开。

偏天道生万物,万物皆有软肋。

真龙亦不能免俗。

世间最后一条真龙,龙君御衍的软肋,是一个人族。她死在了万年前,被他于皇城之上,亲手所杀。

她叫长雍公主。

——题记

(一)

我是魔域青龙城公主,哥哥说,我的名字叫御雍,雍是长雍的雍。

哥哥说,他希望我将来像长雍公主一样。

最开始,我并不知道长雍公主是谁。就去问了许多人。可是这个名号在青龙主城似乎也是个禁忌的存在,提到的人都讳莫如深,没有人愿意告诉我。

直到我溜出了青龙城的地盘,去了朱雀主城,找了一个说书人,专门给我讲了长雍的故事。

原来长雍公主是人族第一位女皇。传闻中,她亲手终结了人族作为乾元大陆最弱小种族受欺压数千年的历史,她在位年间,文韬武略,治下富足,海晏河清。

这些是好的,自然也有不好的。

还有人说,长雍的统治虽然带给了人族翻身的希望,但却是建立在无尽的血腥与阴谋之上,以龙族乃至无数妖族的万千血肉骸骨作垒,才建立起了她的专制王朝。

而不到百年,白骨成灰,王朝倾覆,她便应劫死在了她的皇位之上。

“……可惜啊,长雍公主已经死去了万年之久,这些传闻究竟是真是假,历史早已不可考喽。”

说书的老头拈着他不剩几根的白胡须,神在在地眯着眼睛,这般说道。

可我还是好奇:“那位长雍公主,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这个嘛,有野史记载的传闻里,提到也只说是应劫,”老头拈着胡须沉思,“想来是做下了太多戕害异族的事,杀孽太重,这才不得善终,受了天劫罢。”

我托腮靠在茶桌上,听了这话,不由地回头去望楼外的天:“天劫?乾元界内,当真有善恶因果的报应吗?”

“那是自然!”

老头眯缝着的眼睛睁开了,精光乍现,声腔也抑扬顿挫的:“天行有常,因果报应,轮回不爽!”

“——”

在老头话声里,我猛地坐直了身。

倒不是被这说书人惊到,而是我正望着的那片天,忽然就变了颜色了!

就一眨眼的工夫,阴云密布,雷声翻滚,紫色的闪电藏在浓重压城的乌云间,撕扯着叫人头皮发麻的雷霆电弧。

我格外麻。

众所周知,翻云覆雨,那是上古真龙一族的专长,至今也只有真龙族的后裔能做到。尽管我自己目前还没开发出这样的天赋技能,但这个出场这个派头,除了我那个要命的哥哥外,我很难作旁想。

是我慌慌忙忙起身,左右四顾,只想找个后门跑路。

只是没想到,这个说书老头却是个拎不清还记性不好的,我刚瞅准了他身旁通往后门的窄路,还没过去,就被他一把拉住了:“小大人,您不能白听啊,钱还没付呢!”

“?我明明刚才就给了你灵珠,你怎么——”

“轰隆!”

一声惊雷盖过了我的话声。

我猛一激灵,回头,看见楼外风雨如晦里,缓缓踏入了一道撕破雷霆的身影。

……有件事忘了说。

我前些日子摔下山崖,磕了脑袋,什么前尘往事都记不住了。醒来时身边就只有我的哥哥,青龙城城主御衍,也是如今的魔域共主。

哥哥他对我极好,还亲自替我挑选夫婿,虽然对方不慎挂了,尸骨无存,连魔域共主的位置都一并被哥哥夺去,我的大婚也没成——

但哥哥他确实对我挺好的。

除了不许我离开他身旁百丈之外,几乎对我言听计从。

只是……

不知怎么,我就是每每看见他,就从心底里生出一种五味陈杂的栗然感。

譬如此刻。

“雍儿,过来。”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身后楼外早已如墨的长穹,御衍停在楼内的阶前,他沉声凝眸,在那道白绸似的华光前朝我缓缓抬起了手。

不知是因为这场染得白日如夜的昏昧雨幕,还是哥哥那双从湖蓝色一点点晦作幽蓝的眼眸,我迟疑了。

于是就遭了报应——

一点冰冷贴上了我的后心。

“不许动。”说书老头抑扬顿挫的声调不知何时哑了下去,他手中刀锋在雷闪下反起狰狞的冷光,“你也一样——青龙城城主,再上前一步,你就去地府找你妹妹吧!”

“……”

御衍身后,青龙卫分作两队,如雨幕之下无声的鬼魅,鱼贯而入。

整座楼内顷刻被冰冷的杀机包围。

说书老头大概是紧张了。

钳住我胳膊的手猛地一颤,与此同时,被冷锋抵住的后心骤然传来痛意。

我下意识咬唇截住了那声险些出口的闷哼。

只是一丝血腥气,在雨雾中弥漫开来。

“倏。”

风雨如晦,御衍蓦地握拳抬臂。

令行禁止——尽管我甚至没听到令声——两队青龙卫齐声停下。

我身后的老头似乎才回过神,颤声歇斯底里:“不许再靠近!不然我就杀了她!”

“撤出去。”

御衍侧身,盯着我对身旁人说。

那个青龙卫似乎有异议,却不敢冒言,迟疑了一瞬就立刻作行军手势,将两队青龙卫全部带离。

鬼魅又隐没在雨幕里。

我听见老头在我身后悄然吁出口气:“我也不想难为青龙城城主,我要的很简单——龙心鳞。”

御衍走向楼内的身影蓦地僵停。

他骤

然抬眸(),可望的却不是挟持我的老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而是直直落在了我身上。

若是目光能作实质,我大概已经叫他这一眼劈开了。

“……哥?”

不知为何,在听到龙心鳞那三个字时,我心底的惧怕也犹如潮水汹涌滔天。

我下意识地出声。

老头在我身后嘶笑:“青龙城主也不必废口舌诓骗我,说龙心鳞不在你身上——魔域早有传闻,说你一人是真龙一族的血脉后裔,那真龙至宝龙心鳞,一定就在你手中!”

几息后。

御衍垂眼,湖蓝色的眼眸被他漆黑的睫羽遮住了,看不清其中情绪:“龙心鳞,我可以给你。”

握着我胳膊的手猛地一抖,老头又惊又喜,几乎破声:“当真在你手里?!”

御衍再抬手时,掌心已经多出了一片蓝金色的、光华耀目的东西。

与其说是鳞片,那更像是一块稀世宝石。

“将她还我,你便可拿去。”

咕咚。

我听见近在身后的吞咽声,握着我胳膊的人下意识地推着我向前一步,又猛然停住:“你当我是傻子吗?若是这样跟你换了,你能容我活着离开?”

“你早已在此地准备好了遁阵,还怕什么。”

御衍冷然抬眸,微微偏首。

“那我便以青龙城主的名义起誓,若我拦你离去,便天诛地灭,万劫不复。”

“…哥!”我终于忍不住惊声,可惜还是没拦得住。

劫誓已成。

老者一边用刀尖推我前行,一边在我身后笑得桀戾:“都说青龙城主视妹妹如命,果真不假。我该谢谢你啊公主殿下,若非你这个好饵,我哪里钓得到我们城主大人,哦不,现在已经是魔域共主了呢。”

雨雾里,我停在了与哥哥相距咫尺之处。

老头的刀尖狠狠戳着我后心,痛意几乎麻木了:“你,将他手里的龙心鳞拿给我。”

“……”

我捏紧了手指。

后心刀刃又入一分:“拿!!”

“雍儿,”哥哥忽然轻声道,“听话,拿给他。”

痛意刺骨,我颤栗着微微抬手。

大约是因为唾手可得的兴奋,后心的刀尖有一瞬离开了我的身体。

我正欲前扑——

“咔嚓!”

一道暴怒似的惊雷骤然裂过苍穹。

眼前白光忽起,又骤灭。

一切陷入黑暗之中,连那昏昧的雨幕都像是被一只无形漆黑的手从我眼前抹去。

我听见了一声凄厉入骨的惨叫。

下一刻,我跌入了一个温暖、宽阔,又似曾相识的怀抱里,失去了意识。

(一)

当我醒来时,眼前又是青龙城的城主府。

阳光明媚烂漫。

就仿佛苏醒前记忆里的画面只是个噩梦。

“哥……”望见榻旁那道割开了

() 光影的侧颜,我忍不住羞愧地起身,“你没事吧?龙,那个龙心鳞还在吗?”

哥哥的手温柔地拂过我耳鬓:“嗯。”

“那你,没有杀那个人吧?”我小心翼翼问。

“你不想他死?”

“不是啊,只是你发过了劫誓……”我有些急了,“若是你杀了他,真应了劫,那,那——”

“看你吓得。”

哥哥笑了起来:“胆子这么小,怎么还敢自己一个人溜出去?”

“我只是想知道长雍公主嘛,青龙城的人都不肯提起她,”我嘀咕道,“野史传闻而已,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忌讳。”

“不是忌讳,是恨。”

“嗯?”

我惊讶抬头:“恨,青龙城的人恨长雍公主吗?为何?”

哥哥握着我的手,运灵疗伤,语气平静淡然:“因为她亲手杀死了世间的最后一条真龙,覆灭了龙宫与侍龙一族全族。与魔族联手,挑起天妖族与地妖族数年厮杀,直至损耗殆尽。而就在那万万白骨血海之上,兴起了她人族的王朝盛世。”

“——”

我僵住了。

那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这一瞬又将我包围,像是足够溺毙的深海,令我窒息。

几息后,我才慢慢回过神:“那……龙心鳞是什么?”

“真龙逆鳞,蕴真龙本源之力,属天地至宝。”

我立刻紧张起来:“真给他了?”

“没有。”哥哥笑着摇头,“要给,也是留给雍儿。”

“那,那个人呢?”

“放心,他没事。我放他走了,不会应劫。”

“……”

最后提着的一口气松下,我几乎立刻要软进榻里。

也恰在此时,房外有青龙卫来禀。

哥哥运灵结束,垂袖起身:“我待会回来看你,不许乱跑。我早说过了,你体质与旁的妖族魔族不同,先天有损,稍有不慎便是气血亏耗,这次须得在房中休息三月,不得离院。”

“哦……”

我绝望地靠进榻内。

只是没想到,那道身影去而复返。

“险些忘了。”

一只漂亮的、颜色透着某种深蓝的簪子,被御衍拿在指间。

“这是给我的?”我惊喜坐起,“好漂亮。”

“漂亮么,”他伏近,含笑为我簪上,“那就答应哥哥,不许离身。”

“嗯,好。”

我摸着凉冰冰的发簪,笑着应道。

“……”

御衍的身影消失在关合的房门外。

他垂下关门的手,转身的刹那,笑意也从他眼角眉梢褪去。他望向了廊外侍立的青龙卫,随手在身后房间外罩上了一层隔绝声音与神识的灵罩。

“怎么样了。”御衍负手,侧颜冷漠。

“回禀城主,与那说书道人牵系在内,共计三百七十一名妖族与魔族,”青

龙卫叩首(),“尽数伏诛。”

御衍眼角都未牵动一丝?()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只淡声道:“不得留痕,不得被雍儿听到。”

“属下遵命。”

(三)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了一个不太妙的事情——

不但我摔下山崖前的那部分记忆没有找回来,连现在的事情,我记得也越来越模糊。

时常一个恍惚,回过神,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为何来此。

哥哥说只是一些遗症,慢慢调养,总会好的。

我不太放心,还是趁哥哥不在,偷偷找游医入府。

可是无论找了多少,给我的都只有一个答案:说我神魂有受蔽之兆,但究竟是先天还是后天,却没一个说得清楚。

全是些庸医。

大概是这些庸医怕我责怪,总是当天刚看完诊不久,再去寻他们,他们就不见了。

好在我记性差,第一天就忘了。

于是游医道医们还是一个一个地进府。

直到某日,府中来了个佛医。

我不确定世上有佛医这个说法。

但有一点我总没看错:他是个穿着朴素袈裟的秃头。

(四)

这个自称游医的大和尚,总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倒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给我探病时候用的佛法信力,不知道为什么,让我脑海里开始浮现起一个轮廓。

那是个年轻许多的僧人,生了双半点不像佛门人的丹凤眼,柳眉斜飞入鬓,琼面似玉,额心正中一点血色吉祥痣,瞧着似佛似魔。

像个妖僧,我一定在哪见过。

否则也不会这样,原本还像盖着层迷雾似的,随他运行信力为我诊治,那人影便在我脑海中一点点清晰起来。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被佛法信力包裹着,半梦半醒里,我忍不住呢喃梦呓。

“算是。施主慧眼。”

“那你也……见过我?”

“佛见众生。”

“你是专程,来帮我的?”

“是,也不是。”

那其貌不扬的朴素僧人收起食中一指,拈起一个佛礼。在他瞳底,卍字印金光汇注,眉心血色吉祥痣一烁而灭。

他合掌笑道:“小僧最记恩情。昔日仙域藏龙山,浮玉宫行宫内遭了一记真龙蔽魂之术,特此不远万里,来还施主兄长当日之‘恩情’。”

“蔽魂…………”

我还有心想问。

只是没来得及。

最后一道卍字印从僧人指尖弹出,蓦地撞入了我眉心。

如浩荡钟磬之音,伴着无边佛法,涤荡灵台。

冥冥之中,那将广袤天地都挟裹的佛号经声汇作一句:

“归去——!”

“——来兮!”

(五)

红尘佛子的往生目,想与最擅神魂之术的真龙本躯对阵,或许犹有难度。

() 但只是对付一道他施下的蔽魂术,不过朝夕之事。

是,我记起来了。

终于记起了我的名姓,来处,记起了万里之外的乾门,父亲,师长,同门师妹师弟们……

亦记起了御衍,或说厉无欢,再或说,险些将乾门葬入深渊之中的,我的大婚道侣。

我的,“哥哥”。

在黄昏落过梨木雕栏,我在暮云中消解着一切记忆时,我最后亦最清晰记起的那个人,像一道迅疾的风,掠过长廊,堂院,仓皇地推开了门。

所谓“重逢”以来,这应当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慌张。

我猜他听说府中进来了一位僧人游医,我猜他的青龙卫没能留住对方,我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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