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良久的沉默。

电话那头传出几声轻微的猫叫,混合着窸窸窣窣的杂音。

当简辞怀疑，林凌是不是要挂断语音的时候。

林凌开口了。

他的语调并不是惊讶或者愕然，而是带着闷闷的郁气：“你……认真的么？”

简辞反身靠在墙边，回道：“认真的,你和我,协议结婚,嗯？”

“协议结婚”四字瞬间戳中心底的隐秘。

林凌以为自己听错了，此刻发现是真的,大脑免不了滞涩,有些不知所措。

他停顿了几秒，将呼吸调整好,舔了舔唇,“你等一下，能给我点时间吗？”

简辞说：“能。”

两人不再说话,又是良久的沉默,轻微的呼吸声相互交织。

林凌抱着膝盖靠在床头，将头埋进面前的被子里,像是在考虑着什么,其实大脑混乱不堪，什么也没思考。

林凌没想到,简辞会直截了当地问出这样的话。

他甚至怀疑,自己对上一世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偏差。

自己偏离了原本的轨迹,于是现在,所有的一切也就改变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凌抬起头，抿了抿唇瓣，神情散漫地接起电话：“你还在吗？”

简辞等林凌的回答等了许久,应道：“在，你说。”

林凌说：“那个……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可以。”简辞回道，过了好几秒他又问：“你很为难？”

林凌不露声色，开口道：“我困了。”

简辞说：“好好休息，明天见。”

林凌“嗯”了一声，没等简辞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慢慢从胸腔呼出一口滚烫的气。

屏幕上的通话记录只有十几分钟，可感觉却有两辈子那么漫长。

熟悉和陌生的距离太过抽象，哪怕近在眼前，却无法有具象的解释。

这一夜，林凌睡得很不好。

自己似乎已经预估到最后的结果，可终究还是，不愿意面对那真真切切的现实。

曾经酒精上头的夜晚，大家可以褪下伪装，点燃靡乱而潮热的意欲，沉沦在绯色交加的放纵中，让荷尔蒙短暂地分泌。

而旖旎消散，回归现实后，又将会把冰冷的利益细细摊开，一一斟酌。

清醒之后，大家都能权衡利弊。

什么是人？欲望满身。

·

天渐渐破晓，晨曦透过薄雾露出曙光，城市的轮廓影影绰绰地浸润在天幕之下，空气潮湿且清冷。

林凌盯着窗外发呆，觉得自己昨晚一定是昏了头，才会在简辞问完那句话后，说考虑一下。

经历一个晚上，热搜上相关话题的热度已经撤了下来，可舆论还是免不了继续发酵。

简辞的热度太高，大家总会深究那些爆料，开始有五花八门的谣言传

出，简辞的一切被迫出现在所有人视线内。

这件事情发展到了后面，就不单是一场普通的花边爆料，而是会有资本参与的营销或者炒作。

网友、粉丝和吃瓜群众吵得昏天黑地——

【简辞工作室呢？好几个小时过去了，除了昨晚发的声明外，就没有其他解释了？】

【简辞出道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什么花边绯闻，这次的爆料也太刻意了吧，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作为明星，一旦出事，如果是诽谤诬陷工作室辟谣速度会相当快，最多不超过24小时，声明也不会模棱两可，要是超过了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过去半天了估计是真的……】

【不会是真的实锤了吧？过去这么久了，简辞也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出来[流泪]】

【简辞这种人直接封杀退圈吧，他背景这么大，何必留在娱乐圈呢？还做出这些事情，真离谱】

【请大家等待官方工作室声明，切勿听信谣言。】

窄巷街边转角，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厅门面低调，风格简约清爽，工作日鲜少有顾客光临。

“已到达目的地，导航结束。()”

林凌关掉手机导航，抬头看了眼咖啡厅的招牌，稍作迟疑后进门。

他过来的时间，比约定的晚了些，这倒不是故意的，今早虾米的猫砂用完了，他翻箱倒柜新开了一袋，不小心就耽搁了一会儿。

咖啡店隐蔽角落，唐黎随意搅拌着咖啡，看向窗外：“林凌会不会反悔了？事态紧急，要是他不来的话，我现在就去联系其他艺人……?()?『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简辞交叠着双腿，视线扫过桌上几叠文件，气质醇华声线沉稳，“不用，再等等。”

话音刚落，服务生领着一个人影过来，热情欢迎道：“您好，这边请。”

林凌慢悠悠坐下，神情慵懒带着困倦，看向简辞和唐黎，习惯性地假装友好地说：“你好。”

服务生放下咖啡离开后，唐黎朝林凌笑了笑，开口道：“你好，我是简辞的经纪人唐黎。”

林凌点头，嗯了一声。

周围充斥着浓郁的咖啡香气，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洒落进来，渲染着冬日祥和之态。

简辞就坐在林凌对面，今天他衣饰低调，不是以往惯有的风格，宽松休闲的款式掩盖宽肩窄腰的完美身形，黑色口罩包裹住立体的脸庞，让他整个人的气质掺杂了一丝神秘。

唐黎将身前的文件向林凌面前一推，说道：“想必昨晚简辞已经和你沟通了，这些是咱们的公关方案，你可以看一下……”

林凌拿起面前的文件，大致扫了几眼，略微拉了拉唇角。

文件内容很详细，只是……他和简辞曾经有过交集的一切，如今都被提了出来，经过团队精心雕琢，粉饰成毫无破绽的恋爱。

唐黎见林凌快看完，接着说道：“你看有问题吗？没有问题的话，咱们继续沟通关于协议结婚……”

林凌放下手

() 中的资料，抬头的瞬间，视线与简辞陡然相撞，开口道：“没问题，只是我想——”

简辞接收到林凌的视线，转头对唐黎说道：“黎姐，我和林凌单独聊聊。”

“这……好吧。”唐黎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起身离开座位。

唐黎走后，气氛安静下来，林凌慢条斯理搅拌着咖啡。

简辞望着林凌问：“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答应。”林凌撑着下巴，神情漫不经心，“只是，在此之前，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简辞手指随意敲击着桌面，挽起的袖子露出微微凸起的腕骨，回答道：“你问。”

林凌搁下搅拌匙，掀起眼帘，说道：“如果一开始不是我，我希望永远都不要选我，所以，我是你协议结婚的唯一选择吗？”

“不是。”

几秒后，简辞补充道：“你虽然不是唯一选择，但你是我的第一选择。”

两人视线相对，简辞直白且坦荡地注视着林凌。

林凌目光破天荒地没有躲闪。

片刻后，林凌收回视线，神情毫无波澜，继续问道，“为什么去了你的房间？”

简辞敲击桌面的指尖突然顿住，随即明白林凌话里的意思。

那天晚上，为什么不把林凌送回房间，而是带到了自己的套房？

简辞顿了顿，说：“你想听实话。”

林凌抬眸，发出一个音节：“嗯。”

简辞回答：“抱歉，那晚事发突然，我不能丢下你，也不能去你的套房。”

“一旦发生意外，你出事我可以出手保全你，但如果去了你的套房，我自己成为焦点的话，你也会被牵连，我，不能冒这个险。”

这很自私，但也是事实。

简辞冷静克制，运筹帷幄，带着全权掌控的压制感，似乎任何时候，感情和利益都分得很清楚。

话音落下时，林凌并不意外，似乎是在想什么，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