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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惊觉

傅惊尘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你内心怎样想?夜深人静时,你因为这种无血缘的兄妹相称而有隐秘快感——也未可知。”

“此话当真无耻!”金开野怒,“你也是有妹妹的人,怎能说出如此龌龊之言?”

月明星稀,荷风吹微香沾衣。

傅惊尘冷若冰霜,白衣欲凝水成雪。

“龌龊?”他说,“倒真是龌龊极了。”

金开野惊愕:“你又发哪门子风?站风口上被吹伤寒了?”

傅惊尘冷冷自他身侧过:“与其同我争辩龌龊不龌龊,金宗主不如多多关心现实间的事。譬如当年永安城雪灾,贫苦百姓卖儿卖女,甚至有易子而食。那一场令城中人断绝粮水的雪崩,究竟是怎么来的。”

金开野只想骂娘。

疯了吧这人?他们争执的是什么龌龊不龌龊么?

呸,和这个有一毛钱关系么?

一开始不是不同意加入他们么?这一番对话,还不都是被傅惊尘牵着鼻子走?他说什么就谈什么,怎么反过来没由来地骂了他一顿?傅惊尘平时不挺淡定一人么?今天在这里发

什么疯?

眼看傅惊尘飘然离开,金开野扶着栏杆,吹了一阵凉凉夜风,方觉燥热缓缓平息。

又冷静一阵,金开野招手,示意他的弟子过来,压低声音询问。

前段时间,傅惊尘可是去了清水派?

那弟子点头说是。

金开野若有所悟。

年初起,金开野便察觉到石山和卓木两人多有异动。

傅惊尘为人谨慎,而他这两个师弟中,卓木心思细腻,是个笑面虎,滑不溜秋,问不出什么;石山却是个大大咧咧的家伙,粗心大意,做事冒冒失失。

金开野差人悄悄地跟着石山,顺藤摸瓜,还真发现了些眉目。

傅惊尘在暗中调查青青的身世。

原来他也是后来才寻到这个妹妹。

原来他也曾怀疑过青青的血缘。

据傅惊尘所得到的线索来看,最大的可能性,则是青青当年也从永安城被卖掉,而买她的是海棠宗的人。

金开野尊重以不同方式修行的修道人士,无论是剑道、无情道,还是合欢双修道、妖道、魔道、娘道……

都一样。

但自幼进海棠宗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却是在懵懂之时便开始耳濡目染,很难讲她们是自愿选择这条修道之路。

譬如当年扰乱定清道行的那个芳初,也是从海棠宗逃出来的。

金开野坚信青青就是金玉倾,信她不过是因为某种术法变了年龄;对于傅惊尘调查出的这个结果,自然不会相信。

但他还需要从傅惊尘那边窃取一些消息,以便更好找出“青青就是金玉倾”的证据。

春日里,玉兰花开时,傅惊尘悄然去了一趟清水派;

自那之后,他忽然全身心地做事,出任务,杀人,甚至在刻意疏远青青……

冥冥之中,金开野有着预感。

——去了清水派,他就能发觉所有谜题的答案。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明月西沉。

傅惊尘取下床头悬挂的画,那以朱砂绘制的食梦貘,被草草卷起,狠狠丢在一旁。

他于梦中将手指塞入青青口中,要她咬。牙齿咬得愈用力,他愈发狠;他愈发狠,青青愈咬得用力。

近乎于纯粹的发泄,痛苦如赤足在烙铁上行走,又似饮荆棘上的甘蜜,疼痛的瘾,甜蜜的苦。

愉悦是痛,痛亦是愉悦。

爱和恨混淆视听,克制与放纵没有边境。

何为炼狱?

这是他的炼狱。

人间折磨,痛不欲生。

禁忌在极致舒,爽后姗姗来迟。

傅惊尘抚摸着怀中青青的脖颈,甚至想要直接掐死她,大约她死了后,自己便不会如此痛苦;可若是妹妹死了,他为改孤命所有的反抗,都成了笑话一场。

妹妹若死了,兄长亦如行尸走肉。

可她若活着,终有一日,她会离开,同人双修

——他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而此刻,无羁梦中,青青被他压得密不透风,纵被暴烈对待,却还是会温柔拥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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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刚才明明已经无法承受了,却还紧紧用手臂拥抱着他,抽泣着说可以再重一些,她可以。

“你干嘛总是这么凶?”花又青小声问他,“傅惊尘,以后你若真变成了大魔头,也会这样凶地对我吗?”

不等他回答,她又自言自语:“肯定会的,我都看到了。”

傅惊尘抚摸青青头发,清醒地享受着短暂虚假温存。

虚假的,虚假的,一切皆为虚妄。

是他亲手取下了食梦貘画像。

他清醒地步入虚无缥缈的堕梦。

可也只有在虚妄中,才会有如此肆无忌惮的触碰。

也唯独在虚幻中,方可同她剖白真心,没有算计,没有隐忍,没有忌惮。那些恶劣的、肮脏的、粗暴的、激烈的、龌龊的、不能取之于光下观的心思,想法,统统坦坦白白地发泄与她。

“我不是凶你,”傅惊尘说,“青青,我……”

忽而想起先前吵架时,她愤怒的指责。

傅惊尘无奈笑,也只有梦中,才敢如此同她直接说荤话:“你似乎一直认为我会成为采/补妹妹的大魔头。”

“因为你就是,”花又青闷闷不乐,很认真地指责他,“你真的会这么做。”

认真到就像她真的亲眼目睹他有多坏。

梦中青青果真和现实无异样,或者说,这梦越做,越像真实的她。

交谈,斗嘴,小脾气,别无二致。

傅惊尘叹气,手指触着她鬓边散落的头发,轻声:“我怎么舍得?”

这一次,他说出当时未完的话:“若你我真要行采补之事,我也只想补给你,哪里舍得采?”

“……好吧,你说话真的太好听了,”花又青慢吞吞地说,“那我暂时原谅你了,毕竟现在的你还没有坏掉,而且确实很能让我开心……”

她似有忧愁地抓着头发,苦恼:“谁让我是个滥发善心的善良小姑娘呢?”

傅惊尘被她逗乐了,埋首拥抱她,幽幽蜜饯梅子蕊香气,他忽而对方才的米且暴行为心生愧意,细细吻她脸颊。

正欲再款款温存,花又青却冷不丁推开他,惊叫:“糟了糟了,差点忘了,今天早上,我还约了梁师兄呢。”

傅惊尘不悦:“怎么梦中你还记挂着那个姓梁的?”

“还不是为了救你,”花又青生气,推他一把,不开心了,“我要和他一起,悄悄地去看那白衣派的长老,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不要再做了,我也不能再睡了。”

傅惊尘笑容一僵。

——不能再睡了,是什么意思?

转眼间,怀抱空空。

鸡叫了三声,晨光熹微。

明日昭昭拨昏沉,天光大亮祛薄雾。

万事清明。

傅惊尘自空荡荡的床上醒来。

他坐起。

窗前桌上,摆着那冯正熙给青青的礼物和书信。

厚重紫檀木雕着西府海棠,其中放置着千年人参、万年灵芝……

以及,怀梦草。

怀梦之草,握住入眠,可于梦中见思念之人。

骤然惊起一身冷汗。

来不及沐浴,简单一个清洁咒语,傅惊尘出门,疾步而行,厉声问卓木。

“石山昨日是不是来信说,今天要同白衣派的那两个长老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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