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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推倒牌坊

村长终于从光洁的镜子中?()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看到了此生之中最为可怖的场景。

脸皱皱巴巴如同枯树根的老人,双目浑浊,唇角流下腥臭的涎水,在长长的胡子上垂出稀疏可憎的痕迹。

头颅的上半部分已经没有了,白骨森森,断茬处干掉的血,已经完全地展露出脑子。那混杂着殷红的粉白一团还在随着他微弱呼吸而跳动。

顶部的筋膜不知何时破裂,汩汩地流出血来。

村长眼睛骤然收缩,他喉咙中发出一声嘶哑的啊,双手握住铜镜——

镜中少了一半头颅、唯余的老人亦做出相同的动作。

一行血自额头流下,滴入村长眼中,又酸又刺的痛,像被针扎了眼睛,满目猩热。

就像几l十年前,被他强行糟蹋的那个年轻姑娘。

村长终于意识到,镜中这个被削了头骨的男人,就是他自己。

瞪圆双眼,支撑不住。

他倒头栽到地上,气绝而亡。

看着一地的红红白白,站在门口的王不留再也忍不住,背过身去,呕吐不止,胃里翻江倒海,几l乎要将昨日吃的东西一并呕出。

梁长阳拱手行礼,沉声问询傅惊尘:“傅师兄,我们接下来是否要去寻那芸娘的坟墓?”

傅惊尘颔首:“你一个人能做到吗?”

梁长阳答:“师兄请放心。”

他又提醒:“据飞鸽传信,傲龙派弟子已经察觉我们踪迹——最快后日午时,即可搜寻至此处。”

傅惊尘问:“带队何人?”

梁长阳答:“燃血大师。”

“我知道了,”傅惊尘颔首,转过身,吩咐下去:“卓木,同顾茗在一起的那个‘石山’多半是纸人,顾茗此刻有危险,你速速去,救他和剩下的几l个师弟,若发觉纸人,即可封印,先带回此处,再做处置——召其余师弟集合,待长阳挖出芸娘尸首后,用追踪符,分散下去,探查芸娘服下的毒药究竟出自何处。鸡鸣之前,我必须拿到所有结果。”

卓木领命,御剑而去。

王不留脸色煞白:“为了找冯昭昭,竟然如此……我们直接用追踪符寻她头发——不可以吗?”

“若追踪符对她有用,我们何苦如此大费周章,”傅惊尘说,“不要因为自己头脑是装饰品,就以为别人长着脑袋也是为了美观。”

不提还好,一提脑子,王不留支撑不住,苍白着脸,跌跌撞撞,没跑到门外,又是一阵哇哇狂吐。

看他如此憔悴,傅惊尘顿了顿,只要他把这里清理干净,然后守在这里,不许旁人再进这几l间屋子。

安排下各项任务后,傅惊尘才看向面容苍白的花又青。

她亲眼目睹了一切。

完完整整,无一处遗漏。

包括傅惊尘如何命令卓木对村长使用脑上幻境,如何一句句诱导村长讲出实话,如何又让村长自我崩溃而身亡——

这一

() 次,她从头到尾都在旁观。

清晰地看着。

不是无力阻止,傅惊尘一开始封了她的穴位,不许她动弹,但她凭着自己能力冲开了——就在老人木讷地说出他如何糟蹋了一个姑娘、又将那位姑娘狠心卖入青龙山之时。

是花又青选择没有阻止。

傅惊尘说:“青青,随我再去一趟高家祖坟,我们需要多验几l具尸体。”

花又青沉默着跟他离开,走出几l步,才问:“玄鴞门中,音修宗主霍成烟可以以声音逼迫人讲出真话——他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肯定抵抗不住,为何你不直接用此逼供?非要行此举?”

“因为我不会,”傅惊尘说,“你会吗?”

花又青沉默。

“你没有阻止我,”他一针见血,“青青,所谓的善,不应当用于同情坏人。”

“我也没有同情他!”花又青急声,“我只是……只是觉得……”

“血腥?残忍?”傅惊尘一笑,他抽出剑,那仍旧是把寻常铁剑,不过不再有锈迹,剑刃森寒,“我不想我的妹妹是个掌心呵护下长大的宝贝蛋,宫里娇养的芍药花,更不想你此刻大度善良地劝我,说莫要以恶制恶。”

花又青说:“恶人自有天收。”

傅惊尘一笑:“我就是天。”

“以暴制暴,以恶制恶,”花又青摇头,“你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傅惊尘控剑,稳稳托住她:“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花又青张口,她无法反驳。

“你觉得我对他做的事情残忍,可那些被他坑害的人不这么认为,”傅惊尘说,“方才没有阻拦我,因为你也认可我说的话,对吗,青青?”

花又青未敢言语,思绪混乱,一时间竟什么都说不出,唯有一颗心沉沉下坠,好似拴了千斤秤砣。

是的。

她没有阻止傅惊尘如此逼供一位老人。

自然也可以为其找到更多理由,因为冯昭昭性命危在旦夕,因为这个老人寿命将至,作恶多端——

每一个理由,皆又吻合了傅惊尘说过的话。

都是以恶惩治恶人。

花又青闭上眼睛:“我不知道。”

她已经没有力气劝说自己这是幻境了,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道心已然开始动摇,因她竟开始赞同傅惊尘的观点——即使不曾承认。

“善因结善果,恶因结恶果,”花又青低声,“我们方才种下了恶因。”

“喔?”傅惊尘问,“那你这些年做的善事,可曾得到过回报?”

“未曾,”花又青摇头,她极力想要辩解,“我种下善因,并非为得到报酬,而是为了他人得到善果——”

“何其不公,自欺欺人之谈,”傅惊尘微笑,“我种的善因,为何要让别人攫取善果?他人造的恶业,又为何要我接受恶报?”

花又青愣。

“以后莫要再提这些劝你牺牲自己的话语,”傅惊尘

淡声,“我可不想我妹妹变成一个舍己为人、主动牺牲的小天真蛋。”

花又青不说话,傅惊尘御剑而起,载二人稳稳腾空之际,又说:“你可记得那老人说,他侄孙曾在临安城做过人贩子?”

花又青说:“我没注意。”

“无妨,”傅惊尘提点她,“待回玄鴞门中后,你可以考虑是否告诉金开野——他不是在找他那失踪的妹妹金玉倾,听闻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就是在临安城被拐卖的,或许他能从此得到线索。”

花又青心脏一紧:“为什么说‘要我考虑’?”

“那要看你想要得到什么,”傅惊尘说,“他的亲妹妹失踪,而你,因与那个倾倾又几l分相像,他便移情到你身上,将你悄悄当作亲妹妹照顾——若你想借着这个妹妹身份,同他再多讨些好处,便不必告诉他。”

顿一顿,他又说:“当然,若你的确心地善良到近乎白痴,便可以直接告诉他这条线索。他必定感激你,也欠你一个人情。将来你若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以金开野的性格,纵使豁出半条命也会帮你——但也只有这一个人情,用过,便没了。不若你继续顶着那张与他亲妹妹相似的脸,多培养兄妹情谊得来的好处多。”

说到此处,傅惊尘垂眼,看她脸色,微笑:“利弊都同你分析清楚,你自己度量吧。”

花又青只问:“你一直如此擅于揣度人心么?”

傅惊尘笑:“不,我只是擅长活下去罢了。”

“你也会如此利用我吗?”花又青问,“在你眼里,我也只是可以随意玩弄的吗?”

话出口,她自己一震。

为何会说出这般的话?这似乎并没有意义。

他如何,怎样,她何必好奇?又为何好奇?

为何会感到胸口发闷?为何——

花又青不知。

开弓没有回头箭,开口亦无后悔药。

问出便是问了,冲动的话,如覆水难收。

“不会,”傅惊尘面无异色,温和看花又青,语气柔和,“你我骨肉相连,血脉相同——我绝不会玩弄你,更不会利用自己的亲妹妹。”

花又青胸口发闷,有东西堵在上面,压住呼吸。

嗯。

骨肉相连,血脉相同,亲妹妹。

几l乎喘不过气。

“你怨恨我,不理解我,都没有关系,”傅惊尘说,“若是重来一次,我还会逼你亲眼看那个男人如何被处置——记下方才逼供用的咒语了么?”

花又青说:“我没记住。”

“没关系,”他不以为然,“你天资聪慧,多看几l次就会了。”

花又青说:“我——”

“别说‘我不想学’这样的废话,”傅惊尘正色,“我们生在乱世之中,没有人会是你永远的依靠,包括我,唯有你自己能靠得住——你必须学,总有一天,你会用得上。”

花又青闷声:“你难道不怕我会用在你身上?”

傅惊尘一怔(),旋即微微一笑:“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青青?[()]?『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我期待你能打败我的那一日。”

冷风孤月寒,花又青茫茫然望天,嗅到空气中冷冷的香气。

说不出是什么,竹子,还是他身上的清冷梅香。

四季轮转,夏天即将结束,又是一年秋将至。

高家祖坟中,傅惊尘一连开了五个棺椁,发觉都是空棺。

没有尸骨,只是一具具空壳。

他眉头微皱。

花又青巡视许久,以异眼相看,一寸寸土地——

终于,她睁开眼睛,告诉傅惊尘。

“在村口那座贞节牌坊下,”花又青说,“所有的尸骨,都被移到那牌坊之下。”

说到此处,她微微喘息,因过度使用异眼,此时功力未深,已然承受不住这山中恶气,额头冒下冷汗。

“贞节牌坊有魂魄镇守,”花又青说,“若想移出尸骨,必须砸掉整个牌坊。”

丑时。

高家村的村民被剧烈的敲击声震醒,有胆大的听到,悄悄去看,登时吓大了眼睛——

有人在砸那贞节牌坊!!!

这可真是要了老命。

贞节牌坊乃官府所铸,能减免赋税不说,每年还能受到不菲赏赐——

若是砸坏了,高家人颜面何存?赋税是不是又要交了?各家各户是不是分不到赏赐了?

利益在前,村民们哪里顾得上其他,连鬼也不怕了。

穷比鬼更可怕,利益在前,妖魔鬼怪也要统统让道。

纠了一整个村的人,青壮年有,老弱病擦亦有,确定武力值和道德绑架值都足够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到贞节牌坊前,要阻止这发疯的异乡人。

花又青站在傅惊尘后,焦急:“哥!!!”

一剑就能斩平的事情,却只象征性砍了几l下。

她不明白,为何傅惊尘迟迟不动手,非要惊扰了这一整个村子的人。

眼看整个村里人都出动了,众目睽睽,被这么多毫无法术的普通人包围——

他到底想做什么?

就连花又青都弄不清楚了。

傅惊尘不慌不忙,待所有人聚集后,才缓缓出声:“我已探查出此地究竟是何妖孽作祟生事。此时此刻,它就藏身在这牌坊之下——若不想再有鬼怪作祟,必须要推倒此牌坊。”

提到鬼魅妖孽,无异于暴露了修道者的身份。

方才喊最凶的几l个,声音渐渐低下去,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领头冲锋了。

这可是修道人,一个符就能杀人。

人群中,有一老人拨开众人,颤巍巍地出来,和善:“这位道长,若有妖孽,您只管杀妖即可,为何非要毁了我们的牌坊?这不过是泥土石筑,赶走妖孽便是,何苦非要摧毁?”

傅惊尘沉声:“此妖孽附着牌坊已久,魂魄亦生在这牌坊之上,若不彻底斩杀,恐其后患无穷。”

() 有一持杀猪刀的壮年男子骤然上前,满脸横肉,高声叫:“我们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怕不是故意来闹事的吧?”

“村前闹鬼,周围商户避之不及,亦不敢来此处做生意,唯独阁下不惧鬼神,下山采购,真乃英雄,”傅惊尘温言,“整个村中人,只能来阁下家中购买猪油油布——看阁□□格健壮,面色红润,这么多年来,想必生意极为红火吧?”

此言一出,人群登时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哗然一片。

壮年男子面红耳赤:“你、你胡说些什么?!”

傅惊尘不再多言,他轻轻拂袖,那整个贞节牌坊上瞬间冒起滚滚黑烟,层层叠叠,缠绕着粗粗细细的毒蛇,皆吐着信子,凉滑冷腻,尖牙滴毒液,狰狞可怖。

方才围观的人群,登时吓得连连后退。

傅惊尘身侧的花又青知道,这不过是最低级的障眼法而已。

可人偏偏最容易被这种拙劣的把戏所蒙蔽。

人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可眼见未必为实。

傅惊尘立于牌坊下,抽出剑,聚气,沉声:“我知牌坊于诸位有益,但此刻它已被妖孽利用,为百姓安全,我不得不出自下策——”

“我明白,贞节牌坊是官府所造,推倒牌坊就是与官府为敌,必然要被官差处置、甚至于追杀,”他说,“但若能令整个村子摆脱妖孽干扰,纵使我来日被千刀万剐,又有何惧?”

花又青不会觉得傅惊尘真的在做好事了,她隐隐约约,有着不妙的预感。

“诸位放心,此事由我一力承担,绝不会让你们被连累,”傅惊尘剑指牌坊,朗声,“倘若官府追责,在座各位可直接报我名号,所有后果,都可算在我和我门派头上——待妖孽除尽之后,是杀是剐,皆听官府安排。”

一剑劈倒牌坊,傅惊尘一字一顿:“在下乃朱雀山傲龙派,燃血!”

“今日之事,所有恶果,皆由我傲龙派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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