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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015

第十五章

看到屏幕上那些信口开河的评论内容,舒白秋不由怔了怔。

暖床。

舒白秋心想。

自己只能让床卧冰凉。

橱柜里有那么多各种材质的被子,谁会用一块小冰棍来暖床?

少年清楚自己的体质。而且这么多天以来,傅先生的做法,也完全没有让人往其他方向多想。

舒白秋只觉得傅斯岸认真正经,是一位卓越优秀的称职医生。

比起这些乌七八糟的胡乱猜测,傅先生显然对事业和工作更为上心。

平板上再度跳出一条提示,这次是一条即时通讯。

舒白秋小心地用手指点了一下信息提示,终于离开了之前的那个评论页面。

消息是傅斯岸发来的,问他婚礼的捧花想选哪一种。

男人还发来了不少示例图片。

舒白秋慢慢拉动进度条,一一细看,认真挑选。

这其实也是傅斯岸的目的。

他没让舒白秋为彩石轩的事劳神太多。周末两人的婚礼,才是重点。

彩石轩的进展,傅斯岸另外布置了人手去处理。

这边,傅斯岸还在听苏越带来的新消息。

眼下,苏越已经成了傅山鹰眼中能确认傅斯岸动向的大好人选。

虽然实际上,眼下,却都是苏越在为傅斯岸递送信息。

“许总监带傅鸣先生去医大附院了。”

在傅斯岸面前,苏越既没有称呼傅二少,也没有叫傅鸣少爷。

“应该是为去探望董事长。”

医大附院,正是傅老爷子住院的地方。

傅老年纪大了,经不起转院的长途颠簸,一直在明城就医,也方便家人前去照看。

不过,这个家人之中,可能并不包括许云衣。

“许总监之前也曾想探望董事长,只是几次都没能成行,好像都被董事长拒绝了。”

苏越对许云衣的行程掌握其实不多,许云衣一直给他贴着苏青助理的标签,对苏越也颇有防范。

不过一些大致的消息,苏越还是了解的。

“前两天董事长状况不太好,今天许总监说是替傅董前去照看,不过她的想法,应该还是为了让傅鸣先生多见见董事长吧。”

傅斯岸单手托着下颌,食指贴点在镜架上,很轻地笑了一声。

许云衣被拒绝探视并不意外,她不受傅老爷子待见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但许云衣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只觉得傅老爷子对苏青和傅斯岸过分偏心。

苏青是傅老爷子战友的女儿,和傅山鹰算是青梅竹马,也算是傅老爷子从小看着长大的。

尤其在战友夫妇去世后,傅老爷子对外更是常说,苏青就像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

相比之下,许云衣是秘书上位,家境学历暂且不提,和傅山鹰

婚内勾结的事,也名不正言不顺,常常被人诟病非议。

对这个继任的儿媳,傅老爷子这么多年都极少见她。

就算节日家宴,也常常将其忽略无视。

许云衣也不是肯受气的脾气,过去多年,有什么家事都哄着让傅山鹰去处理。

但她又发现,若是自己和傅山鹰一同出现,傅老爷子连带着对亲儿子都会不假辞色,对他们两人一起不待见。

傅记的不少资产和股权还在傅老爷子的名下,并没有度让给傅山鹰。

许云衣总担心,傅老爷子是想跳过儿子,直接把资产留给孙辈。

眼看傅老爷子这两天已经被下过病危通知书,财产和遗嘱却还没有一点动静,许云衣自然坐不住。

为了给儿子争家产,她也要不顾之前的被拒,执意带傅鸣前去医院探看。

许云衣的盘算太好猜,苏越都一眼看得出来,傅斯岸自然也早就有数。

“昨天,傅鸣先生还去了傅记分店,说是视察。”

苏越又道。

“不过,他是带着一位年轻男士去的,对方一直挽着他的手臂。”

“到了店里,那人有两件看中的物品,傅鸣先生就让他直接拿走了,连账都没记。只说,想要什么随便拿,反正这些以后都是他的东西。”

苏越顿了顿,又道。

“今天我被傅董派过来之前,傅鸣先生知道我要来见您,还让我给您带话,说,傅记的东西,一件也别想和他抢。”

换作对别人,苏越不会傻到这样贸然地直接传话。

万一上司被挑衅激怒,倒霉的可是中间的传声筒。

不过对傅斯岸,苏越渐渐知晓他的能力,已经不会自作聪明到擅作主张。

面对傅少,一字不落的客观转述,反而最好。

傅斯岸听完,果然不见有丁点怒意。

男人甚至低声笑了笑。

“他倒是跟他妈不一样,这么直率。”

许云衣喜欢故作柔弱,明明心思强势,却习惯把自己的观点解释成旁人的作用。

偏偏,暴脾气的傅山鹰很吃她这一套。

傅鸣就不一样了。

他有一说一,有一百绝不说九十九,对自己连丁点心思都不肯掩饰遮藏。

傅斯岸点评:“清澈的天真。”

苏越摸了摸鼻子,有些想轻咳。

这不就是骂傅鸣是纯粹的蠢蛋?

“随他们动作,不用费心。”

傅斯岸道。

“有布置我会再通知你。”

苏越正色,点头:“是。”

面对傅少,他不由自主地会坐直身体,严谨对待。

但苏越发现,傅少本人说起许云衣母子时的平和散漫,却也是真。

刚才对傅鸣,只听傅斯岸的两句话,不知情的,或许还以为他是真的很欣赏这个继弟。

因为知晓苏青女士的病逝,再

加上这些天来傅斯岸的布局手笔。

苏越原本以为,傅少对现在的傅家会有着鲜明的恨。

但现下,苏越却发现。

傅少对傅家其实并没有太多情绪,对傅鸣的叫嚣更是没分一个眼神。

真要说起来,那更多是居高的俯视,冷漠的不在意。

这种平静的无波无澜,也让人忍不住会想。

——如果傅斯岸没那么在意傅家,不是迫切要报仇雪恨。那他这样抽筋剥皮地处理彩石轩,又是为了谁?

彩石轩哪里得罪了傅少?

苏越顿了顿。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苏越想起不久前的珠宝店,傅斯岸抱出的那个少年。

那天,傅少单手插兜站在车前,垂眸看着人挥手再见。

当时苏越还尚未觉出太多特别,现下再回想,那除了是苏越第一次见到舒白秋,似乎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傅少的情绪显露。

柔和的,煦然而温缓。

尽管短暂,却不再是傅少一贯以来的散漫与漠然。

不再像只是路过的袖手旁观。

看起来不可思议的猜测,却仿佛成了最像答案的那个。

苏越想。

所以,真是为了那个小……小舒先生吗?

***

对傅斯岸有猜测的人,并不止苏越一个。

事实上,近些天来,外面早已是传得沸沸扬扬。

有目共睹的,众人都觉得傅家要出大事。

不说彩石轩会如何对等报复、气急反扑——毕竟潘连气急败坏地找了一圈,也没找出端倪,又把矛头重新对准了傅记。

就是傅家前两天暴揍顾一峰的事,也都还没过去呢。

虽然顾家的根基在吴越地区,与明城的距离相隔甚远,他们却是实打实的有钱。

和好高骛远的小儿子顾一峰不同,顾家做的是实业。

他们在吴越地区拥有三家制药厂,而且还不是那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

所以在听说顾家人飞来明城时,傅山鹰才会匆忙想要托人上门道歉。

傅记虽说有些资产,再明城还有不少分店,但和吴越的药厂相比,规模上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显然,顾家根本不打算接受道歉。

顾一峰的父亲拒绝了傅山鹰的见面邀请,指名要求傅斯岸本人上门。

傅斯岸没去,顾家也完全没含糊。

傅山鹰刚在办公室里和潘连吵完架,就收到了令他眼前一黑的消息——

傅记也被举报了,说是门店消防设置不合规。

而且被通报的,还不止一家店。

对此特意进行上报的热心顾客还说了。

他们明天还会来的。

摆明了是不达目的不肯消停。

傅山鹰起初还以为这是彩石轩的报复,但消防举报这种事对他们这种门店来说,基本是极限

一换一,彩石轩一样也会怕持续的到店检查。

后来,还是傅山鹰无意中听见一个举报者的吴越口音,他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而且这种事根本没法阻止,大部分的举报者都是一天二百块雇来的当地闲散人员,精力充沛,最不差的就是时间。

他们等得起,傅记却耗不住。

为傅记的事,傅山鹰和许云衣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医院里,傅老爷子的病情又时有反复。

消息瞒不住,坏事传千里。任谁都能看出来,傅家现在急得厉害。

就连一向闲懒的傅鸣都被傅山鹰臭骂了一顿,关了禁闭,连他近来最爱的Livehouse彻夜狂欢都没能到场参与。

唯独一个人是例外。

傅斯岸。

作为惹起报复事端的源头,傅大少既没有被拽去为傅记背锅,也没有暂避风头的销声匿迹。

他反而在安然自若地公开出行,如常活动,让所有人都因此得知——

傅斯岸在照常准备自己的婚事。

就像每一个对婚礼充满期待的新人那样。

但这是普通的正常婚礼吗?

外界再看傅斯岸的眼神,简直充满了怪异。

这个原本被贴满了逃避、软弱标签的傅家大少,现下的评价却不知何时如此整齐划一地变成了心思深沉、难以看透。

惹出了那么大的风波,傅斯岸本人却毫不受影响地自顾去筹备婚礼。

——他对这门婚事又有什么盘算目的?

外界的风评流转,已经把傅斯岸隐约塑成了一个做任何举止都别有用心的人设。

也没有几个人觉得,傅大少结婚,是真的想要和那个小傻子在一起。

他不把人吃干抹净,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已经算好的了。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除了苏越,还有一个人对傅斯岸不这么想。

之前亲眼目睹了傅大少教训顾一峰道歉现场的冯声,在得知近来傅记的事和傅家各人的动向之后,只觉得这一场景越看越眼熟。

这不就是那晚在观瑰会馆,那惊人一幕的重演吗?

旁人都在揣测、震惊,忌惮于傅斯岸的心思与举动。

傅少自己却泰然淡定,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尤其是在得知,傅斯岸筹备的婚礼对象,就是他当晚抱着的那个少年时。

冯声更是被惊得直拍大腿。

妈.的,这才是泡仔的真正魄力啊!

不行,他必须得把这独家秘笈记录下来。

冯声说干就干。

好歹他也是在第一排听讲过的人!

傅斯岸并不知道,还有人把他的举止言行当成了至真宝典。

这两天,他都在专心准备婚礼的事。

婚礼规模有大有小,策划布置也分为自己设计,或者由婚庆团队全盘包揽。

以这场婚事的价格预算,

两位新人完全可以什么都不操心插手,全部交由团队负责。()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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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到整体方案、婚礼地点,小到婚戒挑选,捧花品种。

整个过程,都没有缺少两位婚礼主角的参与。

这天,滇池旁的酒店发来消息,婚礼现场的内景陈设已经布置好了大半,客人有空的话,可以去过目一下。

傅斯岸抽出半天时间,去了酒店。

同行的,还有这几天已经看了不少线上藏品的舒白秋。

这场婚礼的现场分为内景和外景,室外的场地以滇池为背景,自有一番风情。

尤其周末的天气又预测是晴空万里,届时的风光肯定更为旖.旎动人。

室内的部分则与室外相连,布设了更多的装置艺术与大型投影。

虽然舒白秋不太懂这些近年来才新兴的科技运用,不过他看了策划团队的初步演示,只觉得空间构造和光影都很漂亮。

等到婚礼那天,所有效果全部呈现出来,必然会更加震撼。

婚礼现场的主色调是蓝与金。舒白秋最初只在傅斯岸的几度询问下选定了酒店地点,并没有参与具体方案。

不过这两天,就像选择捧花那样,傅斯岸给他发来的消息多了,舒白秋也渐渐了解了婚礼的大概。

尤其今天来到现场,舒白秋实地看过,亲眼见到了那些设计精巧、融入其中的元素,他也反应了过来。

蓝和金。

蓝,是傅先生名字中的海岸。

金色是舒白秋自己的秋。

除了宛如秋日海岸般奢贵浓郁的蓝与金,现场还有大片的白,皎洁优雅,诠释底色。

白色更好理解,舒白秋的名字和傅斯岸的职业,穿插其中,衬出或团或线的蓝金色,素净而不寡淡。

“觉得好看吗?”

舒白秋在看的时候,忽然听到身旁有人问他。

他抬头,望向刚走过来的傅斯岸,认真点头。

“嗯。”

少年想了想,还说:“配色做得很优秀。”

傅斯岸半边镜框后的眉梢微抬,道:“配色方案是我定的。”

舒白秋点头:“先生的审美很厉害。”

傅斯岸看他一眼,屈指蹭了下薄唇。

少年之前话很少,现在他愿意开口之后,夸人也夸得很用心,不只是一句随意的应付。

傅斯岸不是个虚荣的人。

但他眼前的小孩夸得的确很认真。

在不虚荣的人思考还有哪处心思值得提起时,却事有不巧。

两人的交谈忽然被打断了。

傅斯岸的随行助理匆匆前来,低声向老板汇报了一件事。

傅斯岸的神色未变,原本舒缓的眉廓却沉冷了下来。

他没被应付,现在有要他去应付的人了。

“罗绒。”

傅斯岸叫人过来,把舒白秋看护好,又对少年

() 道。

“你在这儿慢慢看,别离开罗绒的视线。”

舒白秋乖乖点头,目送傅斯岸离开。

酒店是公开场所,虽然这个室内礼堂已经为周末的婚礼被包了下来,但并不意味着其他人无法进入酒店。

尤其这个“其他人”,还是傅家的来客。

傅山鹰夫妇来了。

舒白秋不知道他们来是为了这场即将举行的婚礼,还是为了专程来找傅先生。

他只乖乖听着傅斯岸的安排,在布设进度已过大半的室内礼堂里,好生逛看了一圈。

等到舒白秋看得差不多,傅先生还没有回来。

不过傅山鹰夫妇也没有进来,似乎被直接拦在了外面。

舒白秋并没有过多担心。

傅先生的处理能力,实在没什么好被怀疑。

室内仍在继续布置,没有太多能歇脚的地方,舒白秋看过一会儿,就先去了室外。

那片面朝滇池的开阔草坪上。

正值午后,日光暖晒,室外也不算太冷。

室外也有酒店的工作人员不断来往,不远处的隔壁草坪上,还有人在宴客。

一条长长的红地毯铺展开,清雅的乐声悠扬舒缓,氛围很是优雅贵气。

舒白秋自己找了个清闲的角落,安静地去晒太阳。

他的皮肤本就薄白,再加上之前几年鲜少见日光,此时在暖阳的照耀下,少年漂亮的侧脸更有一种剔透的薄润感。

纤长的羽睫弯盛着日光,簌簌微动。

如翩跹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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