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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迢迢长路52

前些时日, 苗新月拉着洛萤和凌铃讨论重阳登高去哪玩,爬香山的时候就提及过下次去二闸三闸高碑店游玩。

所谓二闸,指的是这通惠河上的第二道闸口, 三闸就是第三道了。

二闸的本名叫做庆丰闸,只不过因为其是出北宁城的第二道闸口, 老百姓们更喜欢叫它二闸, 久而久之,庆丰闸这个正式名字倒是没有多少人叫了。

五闸二坝十三仓,有山有水有渔船,还有个叫阎村的小渔村。

洛萤的心思流转, 这个阎村是谐音, 还是那燕村山人有意化用?

招呼了苗新月进了院子门, 得亏这会儿梁先生刚走, 不然这诚和当的会客室都有点不够用了。

“怎么就你自己来?”

洛萤看着苗新月身上只背了个斜挎包,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相机,看样子不知道去哪里拍照了。

“凌铃还在四中上课呢, 现在还不是礼拜天,可怜的凌铃还得看着学生。”苗新月笑嘻嘻地说。

虽然已经毕业, 但苗新月性子本身懒散, 嫌弃一直做一个工作太枯燥,之前去燕京大学附属女子四中见习又没被录用,她家里也不拘着,平日里就四处玩耍。

只不过,同期的同学好友们要么是如凌铃一般进入工作, 要么是如季思雨继续进学, 还有的准备成婚, 能一天天没事干和她一起待着的真没几个。

苗新月素来又是个坐不住的主儿, 今儿个又跑了过来。

带着苗新月进屋,洛萤看着她身上的打扮,风衣马甲衬衫西裤,像是在外边跑了一样。

“你这是去哪了?”她随口问着。

苗新月小心地将脖子上带着的相机放到茶桌上,“我表哥和他们同学做了个各地的时俗报纸,我现在是他们报社的特约记者,自备相机在京城各个地方溜达拍照,觉得好的呢就可以送到报社。”

看着她这模样,对这份似乎很是热衷。

“这重阳都过了,但秋天还没过,我表哥让我四处找找咱们北宁秋天的好景色,还有些本地的习俗,可惜我们去爬香山的时候忘记带了照相机,不过正好可以借着机会出去玩了。”

“我表哥和他们几个同学财大气粗,我现在也是有薪水的人,外派记者兼摄影师,一个月二十大洋,相机冲洗的费用,还有采访费用可以适当上报。”苗新月小脸上满是得意。

虽然她也知道这是表哥给她顺手安排的活,可能还是娘亲和姨妈下令的,不过这当记者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十分新鲜,正好有了名头可以天天在外跑。

“这一次可是我表哥安排的,让我可以带几个朋友去二闸三闸那,他说前几天和别的朋友去过,风景可好了,报纸上准备刊登的文章也写好了,就是没带照相机,现在就把这个重任交到我身上,一定要好好拍照。”

尽管这个工作本身就是玩票,但刚刚入职的苗新月热情高涨,恨不得立刻就去二闸。

洛萤听了她的话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认识苗新月也不过是这些天的事,但这姑娘活泼外向爱说话的性子也给洛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洗照片还要时间,表哥说趁着现在天气还没凉,让我尽快拍好,萤姐姐,凌铃走不出来,我自己一个人去又不方便,你陪我去嘛!”

苗新月一把拉住洛萤的手开始撒娇,自从上次去登高踏秋,她就发现洛萤吃软不吃硬,只要软磨硬泡的磨上一阵,就有很大概率成功。

“好,我答应你去了。”洛萤面无表情地抽开了手,虽然苗新月是个短发的漂亮妹妹,但她故作娇滴滴地撒娇,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跟她出去这倒没什么纠结的,洛萤也是刚被苗新月这么一说,她主要是想去那阎村。

苗新月被她这快速的答应速度惊到了,转念一想,又拉住了洛萤的衣角。

“萤姐姐,你这么快就答应我了,不会是你本来就要过去吧?是不是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哦?”

洛萤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我只是不想听着你对我撒娇,再加上当铺里也没什么事儿,在京城里我还没去过什么河,左右无事就跟你去瞧一瞧。”

听见洛萤的话,再看她神色不似作伪,苗新月放下了扯着洛萤衣袖的手,转而拿起了自己的照相机。

“萤姐姐,我的拍照技术可好了,来来来,我来给你照张相,待会儿我再给大家伙都照照相。”

身为一名外派记者兼摄影师,苗新月准备苦练摄影技术,景也要拍好,人也要拍好,眼下正十分热衷于给人照相。

还没等洛萤准备摆好姿势,苗新月已经按下了快门,咔嚓咔嚓。

“萤姐姐,我的技术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拍照呢,一个合格摄影师就要能够抓拍到每一个经典的瞬间,僵硬的摆姿势那一看着就是在拍照了,不好不好,看我绝对给你拍的漂漂亮亮!”

有苗新月在身边,洛萤几乎不用怎么开口,只偶尔的嗯啊应和两声,这姑娘就能自顾自地说下去,听起来是两个人在交谈,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她自己在说话。

给洛萤拍了照,苗新月跟她定好了明天就出门包船去二闸,然后这姑娘就跑去营业室门口探了两眼,看到没有客人,就凑到了柜台前要给大家伙儿拍照。

不过这当铺重地,即便营业室的柜台没什么东西,出于安全考虑,不管是两位掌柜,还是宁爷少年头都拒绝了她,让苗新月很是失望。

“那等你们休息的时候到院子里再照吧。”没有拍成几张照,她顿时有点蔫,不过转念一想明天就要出门,苗新月又回到洛萤的身边开始热切地讨论。

她一边从斜挎包里掏出来一个笔记本,一边看着对洛萤说着:

“萤姐姐,听说二闸的人很多,不过我们这一次是要从二闸下,到高碑店闸,我表哥说这一段虽然比二闸人少,但在他看来风景更好,大家都去二闸玩,酒肉火气太足就有点闹了。”

洛萤闻言点头,这就跟后世现代的旅游景点差不多,这通惠河上的二闸就是这个时代京城人皆尽之的郊游景点,夏季的时候人是最多的,泛舟河上岂不快哉?不过去游玩的人多了,问题自然也就产生了,垃圾啊,人太多拥挤啊,人多一闹哄,喜欢静静赏景的人士就不快乐了。

“你说我们要不要在船上住一宿,伴河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

苗新月微微扬头,幻想起了一副画面。

洛萤开口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

“北宁秋日一天比一天寒,更何况若是在渔船之上,虽然是秋日,蚊虫也不少,若是真睡了一宿,我身子无碍,你恐怕要染上风寒之症。”

听了这话,苗新月的念头顿时破灭:“好吧,那我们包船来回,看了晚霞便回来。”

第二日,洛萤换了一身行动便利的衣服,背着斜挎包,里边装了那女鬼画卷底图的山水画,又带了件外套便和苗新月一起出了门。

通惠河上,大通闸为头闸,庆丰闸为二闸,高碑店则为三闸。

而她们今天要泛舟游船的路程,正是从二闸下到三闸高碑店,约莫有十里左右,比头两闸之间还要更远一些。

顺着二闸而下,这里的河水经过二闸闸口的澄清,一切污浊沉淀隐于河底,看在眼前的,只有一片片清澈的水色。

今日的天气也是极好的,晴空瓦蓝,水色清澈,看着远处的两岸有些高陡,时不时的,就瞧见河中的大鱼小鱼扑棱水花,孤舟而行,南岸下有着一片片的芦苇丛,一眼望不到尽头。

不远处的芦苇,而眼前只有蓝天与水泽,秋风来起一抹微凉,洛萤看着小不知名的小鱼衔尾而起,心中也疏阔极了,这里宛如一片水国,茫茫看不见尽头。

沿着南岸而行,一汪汪的芦苇简直看不到尽头,绵亘数里。

转个身子再望向另一侧的北岸,又是不一样的风光。

与南岸不同的是,北岸有枫树丛丛,秋来老红。

这碧水晴天,河一边是芦花,对岸是红枫,泛舟古渡,游目骋怀,秋水长天之间,处处皆是人间盛景。

“真美啊。”苗新月长大了嘴巴。

尽管表哥和她一顿夸耀,这个地方的秋日景色绝佳,但真正设身处地的此时,苗新月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内心中的震撼。

除了美,就是美。

她手中的照相机几乎是无需怎么摆拍,找个角度,按下快门就足够美。

但她还是认认真真不断取景,拍这水天一色,这秋水漫漫,这红枫彼岸,这芦花古渡。

拍了一圈景色,她转头正要像洛萤开口,就见洛萤站在船头,好似遥望远方,苗新月下意识地按动了快门,捕捉此刻。

“两位小姐,这草包鱼醋溜白汆可好?”因为是包了船来回,苗新月还要拍摄晚霞,所以这中午的饭食自然也是在船家的小船上解决。

“我二人皆无忌口,船家看着做便是。”洛萤说了一声。

船家一句“得嘞”,有了这句话也能放下心。

这瞧着就是两个富贵人家的小姐,穿着洋装,其中一个还背着照相机,嚯呦呦,船家没准住多看了几眼,听说那一台相机的价格,贵的要有几百上千银元,老天爷,足够他们一家人吃喝十几年了!

船家走在船上都有些小心翼翼了,时刻注意着自己船的动静,生怕一不注意就生了什么事故。

北宁城里的少爷小姐,这能骑马上山打猎的肯定不少,但这会游水的却不知道有几个。

船家看着这两位小姐站在船头船尾心里都忍不住颤应两下。

一尾草包鱼足有二三斤,这虽然是船家在河里养殖的,醋溜之后加了味之素,吃起来也带了几分的清透,滋味不错。

吃着鱼,苗新月忍不住感叹一句:“可惜了凌铃不在,这么好的地方,哎呀,我跟她说要请假一天也不碍事,凌铃偏生不干。虽然带了照片回去,但这照片又没有颜色,这照片里的和眼睛看的还是不一样,亲身感受了才知道这的美。”

洛萤咽下嘴中的鱼肉才开口:“凌铃初入工作,又有学校和训导学长考核,本就不好轻易请假,况且若是问起了旅游,撒谎搪塞也不好,总不能说是请假出来玩耍,毕竟不是你们读书的时候,若是有空,你带她假日之时前来也无妨,更何况这通惠河又离京城不远,即便是今年没有时间,来年也是可以的。”

等吃过了午饭,苗新月有些累了,就裹着自己的外套跑到船舱里去午休,洛萤看了她一眼,就来到了船家的身边打听消息。

“船家,我听闻这通惠河岸边有不少人家,之前过了水南庄村,我听说还有个燕村?”

洛萤可以用了“燕村”而不是苗新月说的阎村。

船家打着船橹回应:“燕村?你说的是阎村吧?那地界不是少人呢?还有客宿的旅舍,小姐要去吗?”

听了船家的话,洛萤眼神闪烁,船家说的也是阎不是燕,难不成和她想的不一样?

还没等洛萤回答,船家倒是先打开了话匣子。

“我虽不是阎村的人,但老头子我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在这通惠河上讨生活的,这阎村现在是阎王爷的阎,但在几十年前啊,阎村可不姓阎王爷的阎,姓燕,就是小燕子的燕。”

洛萤眼神一顿,顺势接着话头开口:“老伯,您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那燕家齐齐改了姓?”

按理说这以姓氏来命名的村庄,一般都是以这个村子里宗族势力最大的姓氏,或者是里正村长一流做主的姓氏,要么就是长久流传下来的。但基本上以姓氏为村名的,甭管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这姓的人家定是村子里势力最大的。

这燕村又是因为什么缘故改了村名呢?

这么大的事情,若不是得到全村通过,那是万万不可能改的。

“你这后生年纪小怕是不知道,几十年前啊,咱们这京兆府大理寺有一位年少有为的燕少卿,为人刚正,断案如神,不惧皇权,就和那戏文里包青天一样,那时候百姓受了苦有难不闻京兆府,只说燕少卿,那些个作恶之人听了燕少卿之名更是不敢过市!”

船家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的江面,陷入了悠久的回忆之中。

“我们民间啊,那时候有管燕少卿叫燕青天的,但那些作恶的牢犯,地痞混子江洋大盗私下里管燕少卿叫活阎王,燕本就和阎字谐音,后来圣上听闻了这件事,据说是一次在御书房私下里和燕少卿闲谈,笑说既然民间称你为活阎王,不如索性改姓了阎王的阎,有着真龙天子将这阎王爷之威加持到身上,日后更是镇杀恶寇,神鬼皆惧了。”

洛萤听着船家这话着实有点后世那种地方瞎编的古代传说味道了,这天子与少卿在御书房里的对话也能够传的到处都是?

不过考虑到如今的时代,几十年前的事也许以讹传讹,洛萤并没有反驳船家,反倒是继续询问。

“那燕少卿就答应了?”

“那是自然,即便是陛下信任燕少卿,但这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更何况是真龙天子绝无戏言,燕少卿直接就接旨了,燕少卿就是燕村人,他改了姓,圣旨一下,这满村自然也跟着改了。”

船家一副理所当然地语气说着。

“宗族姓氏祖宗所传,那燕家村就说改就改了?”

听了洛萤这话,船家斜着看她一眼,

“这位小姐年纪轻的很,怕是生在了旧朝末年,长在新朝之初,你们现在这些孩子啊,知道官府朝廷,可那从前一人执掌万里江山的圣上,这整个大宁朝都是圣上的,连百姓的人也是圣上的,圣上让你改姓那是天大的赏赐,御赐亲姓,可比什么都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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