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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昭昭灼心(六)

一步错,步步错。

……

宴云笺从金銮殿里出来,外面正下着细薄凉雨,成复跟在他身后,打着伞含笑侍奉。

他们二人一起走下台阶,正值左右无人天高地阔,成复低声道:“姜重山连血蛊都能原谅,真叫我意外,他待你如此真心,难怪你不愿答应我的提议。”

他自嘲一笑:“这倒显得是我枉做小人了。”

宴云笺道:“你并未出手,何来小人之说。”

“我可不是心疼你,”成复顿了片刻,“也罢,我总归是没有你这好福气。”

伞檐下,重复的声音显得很低:“无论怎样,你要成家了。于黄土之下的故人是种安慰,她知道了,也很欢喜。”

这个她是谁,不必挑明他们二人也都清楚。

“这是她给你的,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拿到,”成复从袖口中掏出一件物事,是一个小小的木筒,上有旋钮,里面似乎装了东西,“我不知是什么,你自己看吧,算是是你的成亲贺礼,虽然她不能端坐高堂,我也不能到场亲观,但在我们心中……总是欣慰的。”

宴云笺低声道:“知道了,哥。”

成复将木筒塞进宴云笺手心,只送他到台阶底下,便将伞交给他。

行过礼,他

深深望了他一眼,转头走进茫茫无边的轻雾雨丝之中。

宴云笺一手持伞,轻寒的天气里,他手骨分明,当真如玉一般白皙漂亮。

旋开木筒,里面是一张极小的字条。多年不曾与母亲相见,这难得的温暖,让他打开这卷字条时竟带着失稳的急切。

薄雨凄凄,细如烟袅。

阿笺吾儿。

向前走。

莫回头。

……

这几日家中商量他们婚期,姜眠时不时偷偷听点。

听了几次明白大概意思:虽然有些仓促,但是想尽早压一压京城的流言,未嫁女总有人搬弄口舌,但已婚妇就不一样。而且宴云笺这义子身份并未过明路,知情者相比之下是少数,等将来他与姜家同去北境定居,没有身份会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姜眠对这些并不在意,甚至她还有些希望办这场成亲礼,这样她和宴云笺的回忆多一项,总是好的。

最近开春事忙,白天总是看不见他人,等到晚上她逮住了人,总得“折磨”一顿才放人走。

“阿笺哥哥,你找到了没啊。”

宴云笺刚扣上一个盒子,正拿起另一个,“没有呢。”

“那你快些找。”

他身上的伤养了近半个月,算是好的七七八八,乌昭和族本就有愈伤的天赋,竟也用了这么长时间,足以见得伤的有多重。只不过腑脏养好了,身上的鞭痕还没那么快消,落了一身的淡疤。

姜眠不舍得放他一个人,也想拉着他多陪陪她,她坐不住,跟着宴云笺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上次是你帮我收拾的房间,然后我的翠玉手串就不见了,你想想你放在哪了,我明天还想戴呢。”

宴云笺心道:真是冤枉。

“咦?那是什么表情,你是不是嫌我烦啦?”

宴云笺道:“绝无此事。”

姜眠道:“那快回忆回忆。”

宴云笺回忆了,回忆的结果便是上回他看她屋子实在太过杂乱,才忍不住上手归拢几下,也只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整理几件大的物件,她的首饰他压根没碰。

现在可好,她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眼,就不讲理地往他身上赖。

“找到了吗?”她还催。

宴云笺字正腔圆:“没有。”

“哦……那你继续。”

宴云笺松松抓着手中的东西,转头俯视她。

姜眠本就是欺负人,自己也知道,这一眼看的她心虚。心说阿笺哥哥这么好脾气的人,该不是生气了吧?

她结巴一下:“怎、怎么了?”

没怎么。

宴云笺睫羽微垂,只是她一直在身边笑闹,他心猿意马,方才一瞬间起了顽劣的轻薄心。

好在尚有理智,忍住了。

他忍住,姜眠这头却是瞧出一些门道:“哦……阿笺哥哥,你是不是想说,你得需要点帮助才能找得到?”

她笑嘻嘻踮脚亲他侧脸

,因为身高不够所以只亲到他下巴,“比如这样?”

宴云笺手指微松。

真是疯了。

心中堤坝骤然塌陷,宴云笺眸光一暗,随意一扔手里的木盒,同时另一手单手揽着姜眠纤腰一提,便将她放在梳妆台上。

宴云笺两手撑在姜眠身子两侧桌板上,微微倾身,姜眠便紧张地向后缩。

“阿眠,我要与你商量一件事。”

“商量、什么事啊?”

“日后你再想对我……”宴云笺垂眼看她,她一副认真等着听的模样,他斟酌着用词,“……动嘴之前,要先克制一下,像我一样。”

姜眠小声问:“你有克制吗?”

宴云笺道:“我一直在克制。”

哦……好吧,其实她也没那么不矜持,不是因为觉得时光太短,才随心所欲么。

姜眠乖乖点头:“那成亲以后呢?也要克制呀。”

宴云笺弯唇,贴近她耳边轻声道:“到时再说。”

这什么嘛,姜眠正想反驳,宴云笺却撤了手:“下来,我要接着找首饰。”

说了这会话,欲念可算是消退了。

姜眠有点够不到地,嘟囔着念叨:“又不是我要上来的,是你抱我上来的。”

宴云笺噙着笑没理她,专心干他的活计。忽然间,他眉心微凝,一手抚上胸口。

姜眠吓了一跳:“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是不是伤还没养好?疼的厉害吗?”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把宴云笺都问笑了:“我不疼,是被你气的,给自己顺顺气。”

姜眠不太信:“胡说呢吧。”

宴云笺微微笑,算是承认,接着认命的为她找东西。

近来也奇,体内的这道蛊不知为何忽然失了安静,时不时便横冲直撞,多数都是他与阿眠在一起情动之时。

每当血蛊躁动,他只觉心中情绪爱也浓烈,恨也炽热。

蛊动剧烈绝不正常,他已经在查,却尚未有眉目,弄清楚之前,提及也只是叫家人担心。

这么思忖着,宴云笺随手翻开一个盒子,看见里面的物什,他脸上笑容慢慢凝固了。

他身上的气息一下子就不对了,姜眠立刻察觉到:“哥哥,你怎么了……”

宴云笺回身看她,目色里的笑意已经很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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