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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3 章 昭昭灼心(五)

姜眠说晚一些时候去看宴云笺,但心中还是放不下,和姜行峥并肩走出十几步,她慢下来。

“想回去?”姜行峥看出妹妹的意思。

姜眠双手交握,细白的手指搅在一起:“大哥,我……”

她声音很低:“我想让我们一家人好好的,不要起争执……”

姜行峥目光一软,视线落在妹妹白净温婉的脸上,轻不可闻的叹息。

他靠近,手臂揽住姜眠瘦弱的肩膀,温柔拍抚两下。

“阿眠,对不起。”

这道歉着实有些奇怪,也不是第一回了,姜眠茫然问:“大哥,你做什么总与我道歉?”

“因为我们都做的不好,我任性,爹爹与阿笺又这样,”姜行峥说,“我们是一家人,不该让你这样难过。”

姜眠道:“也不是这样。”

她方才分寸大乱,实则是伤心,大抵没有哪一家门会永远和乐美满,但她只是想在极有限的时间里,好好过这些珍贵的日子。

方才看见那场景,她心神震动,才心灰意冷了一阵子,此刻力气渐渐回来,又有了韧劲。

“大哥,我看爹爹方才真的是很生气,阿笺哥哥一定做了什么触及底线的事情,”她想不出是什么,才不放心,“虽然他应不会再动手,但我感觉他心里的坎儿没消,我就怕,他再不肯原谅阿笺了。”

姜行峥笑了一下。

“不会。”

“大哥为何这么笃定?”

姜行峥道:“阿眠,你不知道爹爹有多看重阿笺。儿子犯了错,父亲当然要罚,一时气昏了头,下手重些也是有的。除非是真不疼爱自己子女的人,否则不会舍得永不原谅。爹爹性子你知道的,他不凉薄,会原谅阿笺的。”

姜眠问:“即便……他并不是爹爹亲生儿子,也会被原谅吗?”

“亲生儿子?”姜行峥低低念来,忽笑着刮一下姜眠鼻尖,似答非答:“有你这个亲生女儿在,任凭他是什么儿子,在爹爹心中都要靠后站。阿笺与我没什么不同,犯了错,该打该罚,恐怕都去指望你救上一救。”

姜眠的心一直不安悬着,听了这话才有了笑模样:“真的吗?那我们等下回去看看阿笺哥哥,要真像大哥所说,我就去求一求情。”

姜行峥笑道:“你去吧,前头还有些事,我处理好后再去看阿笺。”

***

宴云笺刚刚喝过药,各处伤口也已都包扎好,身上血迹擦拭干净,整个人只如苍白淡影。

墨黑的发,冷白的肤,静静靠坐在床头,这副模样几可入画。

姜重山坐在床边,一直未开口,他们这样沉默,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门虚掩着,姜眠探头看了看:“爹爹,我可以进来么?”

姜重山和宴云笺一起转头。

宴云笺见是她,一向温柔和暖的目光竟有些闪躲。他手足无措,低头无意识揪住棉被一角。

姜重山则点头:“阿眠(),你过来。”

姜眠也在宴云笺身旁坐下?()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姜重山没开口,她就忍不住往宴云笺身上瞄,每看见他一处纱布渗血的伤口,目光就是一软,里边的疼惜之色几乎快要溢出来。

这些姜重山都瞧在眼里,他靠在长椅里,肩膀微微塌陷下去。

“阿眠。”

姜眠立刻回头:“爹爹。”

姜重山道:“阿笺今日是向我提亲,欲求娶你。”

姜眠一下子懵住:“就算您不同意,也不会把阿笺哥哥打成这样吧……”

这个傻女儿,纵使心中既苦且痛,姜重山面上也忍不住显了两分笑:“不是,当然不是因为这个。”

他看看宴云笺:“阿笺有话要对你讲,你们两个的事,你们两个自己说好。阿眠,爹爹只想让你开心,不想自己做什么决定,反倒叫你难过。”

姜眠心中一柔,事涉婚嫁之事,爹爹如此责打阿笺哥哥,这里边必定有不妥当之处,但他肯将选择权交给自己,可见是对自己纵爱到了何种程度。

只想她开心,剩下的,都为她一力兜着。

姜眠心软下来,看向宴云笺的目光也是软的。

他咬着嘴唇,被她目光刺到一半般无措地挪开眼,却无处可躲,只能低着头。

“怎么啦?”

朝夕相处,两情相悦,姜眠一下子就看出他不对劲。

宴云笺嘴唇干裂,嗓音沙哑:“阿眠……”

他顿住了。

因为姜眠一面应,一面给他擦了擦额上冷汗。

那细白柔软的小手握着手帕,动作很温和,宴云笺心下一阵无可抵挡的寒疼。

“阿眠,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们两人并没有共染欲血之疾。是最初相见时,我在你身上下了一道血蛊。”

“乌昭和族人的先祖是乌疆蛇蛊,所以族人极擅此道。血蛊发作时,与欲血之疾一般无二,需要一方用血给另一方解困。”

姜眠怔怔听,扭头看一眼姜重山,他眉眼沉下来,显然是再听一遍仍会心中生怒的模样。

明白了,原来如此。

她一直以为,他们二人有今天的缘分是最开始古今晓要她保护宴云笺。没想到,那时他的目标也是她。

由点及面,知一事几乎可推全局,他靠近她,而她本身没什么用处,只是因为背后父亲是姜重山。而他的目的,倒也并非是害人,端看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所求的是还乌昭和族一个清白。

想着这些,姜眠抬眸。

宴云笺说完之后,就不怎么敢看她的眼睛,一只手掐着另一手腕,微微握紧,手指还有些抑制不住的颤。

像等待宣判的罪犯——心存一丝侥幸幻想,又觉不可能的绝望,全都在他每一分颤抖中淋漓尽致。

“阿笺哥哥,其实听到这些,我有点生气。”

是生气,他最一开始对她施以利用,这事儿的确让人不开心。

() 但是此事已经过去五年了。

较真的论,五年前发生的事情她甚至都有些记不太清了。或者说,这五年来,他们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她也未必桩桩件件都记忆深刻。

能记得的,只有这个人给她的安心感觉——这种浓郁的感觉会淡化一开始他接近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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