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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周末是笑笑最喜欢的日子。

每逢周末,妈妈会带她去市里游玩和买东西,偶尔还能吃到她最喜欢吃的烤肠。

不过妈妈说烤肠不健康,不能经常吃,所以很少给她买。

在幼儿园被同学欺负,笑笑难过得大哭,妈妈说周六会给她买烤肠,她心里头有了期盼,便没那么难受了,当天晚上,梦里全都是烤肠,想吃多少吃多少,想怎么吃怎么吃,可把她给高兴坏了。

第二天,江晚瑜送孩子去幼儿园的路上,听她念叨了一路的烤肠,又好笑又无奈。

到了幼儿园门口,江晚瑜弯腰,捏捏她的小鼻子:“快进去吧,小馋猫!”

孩子笑起来,蹦蹦跳跳进了幼儿园。

等孩子被老师接去班级,江晚瑜才放心离开,前往学校上课。

午休时大家一起吃饭,章逸群递来一个不锈钢饭盒。

“干辣椒炒豆腐干,尝尝。”

江晚瑜笑着摇头:“谢了,我打了很多菜,都快吃不完了。”

章逸群往她饭盒里瞧:“这么点儿还叫多?吃不完给我,你尝尝我这个,清早起来自己炒的。”

其实他这菜看着就好吃,色香味俱全,可再好吃,江晚瑜再是馋,也不能要的。

“你吃吧,我最近吃不得辣。”她埋头扒了口饭。

章逸群:“临川人吃不得辣,你哄鬼哦。”

江晚瑜:“最近嘛,肠胃不舒服,吃辣的胃痛。”

这话让章逸群瞬间皱眉,紧张起来:“下午请个假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帮你代课。”

“不舒服”本就是借口,江晚瑜哪里敢答应,赶忙拒绝:“不吃辣就行了,没必要上医院。”

章逸群知道她犟,没再劝,摇着头嘀咕:“身体最重要,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娃儿想一下。”

江晚瑜笑起来:“知道啦!”

俩人没再说话,默默吃饭,章逸群先吃完,出去抽烟前嘱咐江晚瑜:“吃完饭盒放着,等会儿我洗。”

江晚瑜不作声,等到吃完,趁他还没回来,赶紧去把自己饭盒洗了。

章逸群抽完烟回来一看,见她饭盒干干净净摆在桌子上,叹了口气:“你没必要跟我分得那么清吧?”

江晚瑜埋头写教案,心里慌乱,笔尖微微抬起,不再触碰纸面,却仍假装在写字,面上强作淡定:“没有呀,章老师你想多了。”

话音刚落,一只手伸到她办公桌上,手背冲下手心冲上,屈着手指,指节敲了敲桌面。

她这才发现,章逸群已经站在自己跟前。

“别拿着笔瞎比划了,谈谈吧。”章逸群看着她,一眼看穿她的惊慌。

江晚瑜小动作被发现,窘得脸红,低头轻声开口:“谈什么啊?接下来的教学工作吗?”

章逸群笑了,她总是这样,发窘时装傻说的废话也可爱至极。

“江老师这么聪明一个人,再装

下去,多少有点儿不合适了。()”

江晚瑜被这话逼得不得不抬起头来,看着他,满眼无奈:“逸群,这是学校,不应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章逸群淡淡打断:“现在是午休时间。”

江晚瑜深吸一口气,垂了垂眸,又抬眼看他:“我知道,但在学校说这个,不太合适。”

章逸群:“那在哪里说比较合适?江老师给个准话,咱们定好时间,去那儿敞开天窗说亮话。怕只怕江老师压根就不想跟我说这个。”

江晚瑜沉默,别过脸去,片刻后点了点头:“我确实没心思谈情说爱。”

章逸群愣了愣,随即笑道:“晚瑜,我帮你做事,不是只想跟你谈情说爱——当然我承认,最终目的确实是你想的那样,也是别人想的那样,我希望你能接受我,跟我在一起,可这不是我做这些事情的唯一动机,有时候我只是希望你和孩子能过得好点儿。”

江晚瑜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缓缓呼出一口气。

“我知道的,谢谢你。可是逸群,有时你的好,对我来说很有压力。别人的胡乱猜测也影响到我了,我不希望关于咱俩的流言蜚语越传越多。你还年轻,各方面都很优秀,而且也没有谈过恋爱,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姑娘——”

章逸群皱着眉头打断:“什么叫‘更好的’?你觉得自己不够好吗?”

江晚瑜垂眸,目光落在教案本上:“从普世意义上来讲,我实在算不得一个好女人。我知道你想怎么安慰我,其实我并没有那么自卑,也并不是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只是——”

她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叹道:“我只是嫌麻烦。处对象麻烦,结婚麻烦,面对是是非非流言蜚语也是无穷无尽的麻烦。与其自寻麻烦,倒不如单身来得自在。”

章逸群一语道破:“你只是怕再次爱上一个人,并且再次无法全身而退,对吗?”

江晚瑜头埋得很低,不言语。

沉默片刻,章逸群又问:“你心里,其实还有他,是么?”

江晚瑜听明白了,却装作不懂:“嗯?”

章逸群:“笑笑她爸。”

江晚瑜摇头:“我跟他不可能复合。”

章逸群笑了,笑里含着几分无奈:“你只是说不可能复合,但没说心里还有没有他,那就是有,对吧?”

江晚瑜抬眸,微微摇着头,叹息:“我跟笑笑她爸的事,一句两句说不明白,不是心里还有没有他的问题,我觉得去追究这个没有意义。从我决定生下笑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打算结婚了。”

这番话让章逸群沉默许久,他正要开口,见另一位同事方倩忽然走进办公室,又闭上了嘴,摇了摇头,叹息着回到自己工位。

方倩上午没课,在宿舍睡到中午才起来,进了办公室,瞧见桌上那份还没收起的干辣椒炒豆腐干,馋得直流口水。

“闻着好香哟,章大厨炒的吧?”方倩说着,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原本尴尬的气氛随着

() 方倩的到来立马缓解,江晚瑜忍不住笑出声,说道:“倩倩快吃,放炉子上热热。”()

方倩望向章逸群,眼睛眨巴眨巴:“章老师,我有这个荣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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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平时古灵精怪的,皮得跟小孩儿一样,章逸群拿她没招,挥挥手:“吃吧吃吧,人家支教瘦成猴,你支教是来养膘的。”

方倩掏出自己的饭盒,把白米饭跟豆腐干混合在一起,笑得没心没肺:“这还得感谢江老师呢,江老师对章大厨的饭菜没胃口,倒是便宜我这头猪了,没少蹭吃蹭喝!”

方倩云淡风轻一句玩笑话,又让气氛尴尬起来。

她倒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开开心心吃着。江晚瑜窘得抬不起头,章逸群心里烦,又出去抽了根烟。

·

路今安凌晨落地临川省会。

他要去的目的地太偏僻,得从省会坐一趟高铁,再在当地转大巴车,从市里去往那个小镇,纵然再是心急如焚,他也只能等白天才能继续动身。

凌晨一点,路今安站在酒店总套卧室里的落地窗前,俯瞰十二层下的璀璨夜景。

身上每一处似乎都是麻的,唯有血液,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血从脚底板涌上天灵盖,脑子里像是有团浆糊,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胸腔憋着一团火……

他没有开灯,垂眸看着烟头忽明忽暗的红光,心也好似这样,忽明又忽暗。

一会儿想通了,一会儿想不通。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分开时,江晚瑜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样绝望;

终于明白,为什么分开后的每一次重逢,她的脸上明明笑着,却永远都有难言的无尽的痛苦哀伤。

可他想不通,为什么她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为什么生下孩子后,她还要假装已经跟那个学长结婚,以此来欺骗他,蒙蔽他。

他怎么也想不通。

孩子已经生了下来,无论从人道主义还是法律法规来讲,作为孩子的父亲,他既不可能掐死孩子,也不可能不担负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那为什么,江晚瑜要对他隐瞒孩子的真实身份?

无论他们之间决裂得如何难堪,当他知道那是他路今安的孩子,她和孩子,都不至于过得太惨太孤单。

他心底对江晚瑜生出一种‘怎奈她何’的愤怒,气她一意孤行,气她瞒天过海,气她将真相隐藏这么久,若不是碰巧在酒吧遇到那学长,或许他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和她,还有个女儿存活于世。

但很快,路今安对她的气愤,转为了对自己的悔恨。

恨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从来警惕性都高,偏偏孩子这事儿上,猪油蒙了心,江晚瑜说什么他都信。

恨自己由着性子口不择言,一次又一次拿话刻薄江晚瑜,伤她伤得太彻底。

路今安在无休无止的悔恨中渡过了漫漫长夜,高铁出发时,他麻木地望着窗外倒退的景象,回想起夜里备受煎熬的自己,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喉咙。

() 大脑卡壳了(),思维系统彻底陷入瘫痪?()?[()]『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路今安心底升起预感——

未来的每一夜,都将是昨晚的痛苦循环,而昨晚的每一刻,都将是未来的绝望缩影。

一个小时的高铁路程,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他在漫长的,窒息的,煎熬的等待中,犹如一条濒死的鱼。

江晚瑜是水里的氧气。

他必须尽快见到江晚瑜才能活下去。

哪怕即使见到她,也无法对未来有什么清晰明确的规划;哪怕即使见到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还是只想快点见到她。

他像个提线木偶似的下高铁,上大巴,看着窗外景象一动不动,心里咒骂这该死的车怎么还不开。

司机过来提醒他系好安全带。

他扭头,茫然地看着司机。

“系安全带撒,搞快点,喊几遍咯,不要耽误我发车!”

司机很凶地吼道。

路今安慌忙低头系上安全带。

手抖得厉害,卡扣怼了好一会儿才怼进去。

大巴车上路了,开得飞快。

“小伙子,你是不是晕车?我有晕车药。”

耳旁传来一个声音,路今安扭头看去,旁边位置的大爷正笑眯眯看着自己。

他摇摇头,想对大爷说句谢谢,张开双唇,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大爷好心问道:“你脸色好白,一点血色都没有,没晕车,怕是生病咯?”

“昨晚没睡好。”路今安摆了摆手,费了好些力气,才挤出这么一句。

大爷点点头,没再管他,抱着胳膊闭上眼睛。

很快,路今安听到一阵呼噜声。

他扭头看着大爷,忽然想,兴许现在的自己还是太年轻,阅历不够多,才会遇上个突发事件便慌成这样。

然而,这事儿算小事吗?他在心里问自己。

那可是一条命啊。

那个小生命,今年都三岁了。

他却只跟她待了短短一晚上——确切来说,只有半个晚上。

扪心自问,他实在算不得多有爱心,甚至有些讨厌小孩儿。

可自己的孩子,终归与别人的孩子不一样。

他拼命地回想与她相处的那半个晚上,回想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葡萄般的黑瞳仁,挂着泪的浓睫毛,粉嘟嘟的小嘴唇……

这么可爱一丫头,这几年肯定没少因为父亲的缺席而受苦。路今安越想越觉得她可怜,由此便陷入了更深的懊悔和自责。

高速发生了车祸,大巴车不得不停下。

路今安从思绪中回神,看着前方水泄不通的长龙,瘫靠在椅背上,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此刻这样绝望。

他甚至掏出手机,在导航上搜索步行去目的地的路程,看到步行耗时六小时后,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

麻木绝望的等待中,路今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长长

() 的,杂乱的梦。

梦里回到他和江晚瑜在一起的头一年,第二年,第三年,直到最后一年。

梦里江晚瑜黏他黏得紧,总是不让他走,上班前也要赖着他多抱一会儿。

他嫌烦,却又打心眼里喜欢。

喜欢这种甜蜜的负担。

醒来后,大巴车已经重新上路了。

路今安望着不断倒退的风景,回首往昔,细数着梦与现实的差距。

实际上江晚瑜床下不怎么黏他,床上倒是另一回事。

起初在一起那阵儿,她在那档子事儿上勾人得很,给了他一种这姑娘离不开他的错觉。

分开这几年,自己一直没有找过别的女人,以前总想着是因为重心放在工作上,又暂时没有遇到合适的,比工作更吸引他的女人,所以感情生活就这样搁置下来,直到此刻,他才猛然惊觉,忙工作并不是他不找女人的主要原因。

在他的潜意识里,埋藏着这样一个直至今日才被他发现且承认的秘密。

没有女人像江晚瑜。

没有女人像江晚瑜那样,身体柔软得好似没了骨头,莹润得如同爆汁蜜桃,与此同时,内心却又坚硬如磐石,顽强如杂草。

路今安没有经历过别的女人,可他就是知道,他就是一厢情愿这么认为——再没有女人可以像她一样,能够做到比女人还柔媚,比男人还狠决。

她不幸的成长经历使她更容易勾起人的同情与怜惜,却也正是在这种艰辛的苦难背景下,她磨练出了常人无法拥有的柔韧与坚强。

她唯一欠缺的,就是一个富裕的家庭,可这于她而言,真的是一种欠缺吗?

比起“富裕”,她渴望的,难道不是“温情”吗?

大巴车停在站点,司机走到路今安跟前,看着这位从上车起就失魂落魄的乘客,不耐的神色中又有几分好奇:“小伙子,咋还不下车?”

路今安恍然回神,苍白的脸上,神情迷茫而麻木。

他站起身,走出座位,兴许是起猛了,眼前发黑险些站不稳,扶着椅背缓了缓,才又迈步下车。

司机脾气不算好,心倒是善,见他这副样子,站在车门口问:“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哦?或者打电话叫救护车?”

路今安停住脚步,摇了摇头,转身看着司机,报出了一个学校的名字,问他这学校离站点远不远。

司机笑起来:“远撒远哦,整个镇子都小得很,吃完饭散步溜达一圈都能走完。”

路今安道了声谢,打开导航搜索路线,发现司机还是夸张了。

镇子其实不算太小,更何况他现在心急如焚,不可能有耐心走到学校,最终还是上了一辆以前认为危险万分,并且决定这辈子也不会去坐的三轮车。

本以为大巴车已经够颠簸了,上了三轮车,路今安才知道,大巴车与之相比,只能算小巫见大巫。

大巴车颠得他肉疼,三轮车颠得他想吐。

下车后,他站在路边,望

着面前这所占地面积还不如他家一栋别墅的学校,做了整整一分钟的深呼吸,终于将身体与心灵调整到正常状态——至少看起来稍微正常些。

学校门口没有保安亭,大门敞开着,不远处一间教室里,传来朗朗读书声。

路今安走进大门,找到教学楼一个楼道,顺着楼道爬向楼上,打算寻找教师办公室。

二楼传来脚步声,他抬头望去,与正要下楼的一位年迈的女人四目相对。

“你好,你是——”巫校长皱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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