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休日。

风掣大清早一起来,就迫不及待地带着皮皮昆戴上连接设备，冲进游戏世界。

他现在已经完全被游戏征服了，好玩度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皮皮昆通过它，学会了好几个技能，对战实力简直是跨越式提升。

在前不久的月考里，风掣超常发挥,拿到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

结果出来的那一刻,他和皮皮昆欢呼着相拥在一起，笑声和泪水一起飞溅,感觉自己日夜拼命流下的汗水终于白费。

虽然只是一次摸底考,但对于接下来的高考,风掣充满了信心。

他甚至开始搜集进化材料,准备在考试前让皮皮昆冲击一次二阶进化——知名研究所不是纷纷背书了吗？游戏内的进化路径是有可靠依据、可以成真的！

虽然只是过去一个月不到，但此刻的风掣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颓唐之气从他身上一扫而空，他现在有好多好多目标,每天都信心十足、志气满满。

【嘀,游戏载入中……】

“我要让皮皮昆进化出最强大的新形态,”风掣一边等待链接，一边在心底勾勒美好的未来,“要考个好成绩,上个好大学。S大还是T大好呢,哈哈哈真纠结啊！”

“还有,下一只契约玄兽的事也该提上议程了。结合游戏里团队战的情况，我目前最缺少的是敏攻类的刺客，要掌握一击毙命的杀手锏那种……”

他正欢快地憧憬着，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嗡鸣。

【嘀——链接失败，总控正在被接管！应急模式已启动，链接切断中——】

【嘀嘀嘀！应急模式被取消，无法退出！无法退出！】

【嗡——】

风掣眼前一黑。

“……砰！”

他戴着游戏头盔直接倒在地上，连带着旁边一同等待载入游戏的皮皮昆，巨大的响动声激动了隔壁的父母，匆匆赶来敲门……

……

Ark主机带来的灾难，如旋涡一般，以西南和燕都两点为核心，顺着网络信号迅速蔓延。

玩家们飞速掉线，摘下头盔后诧异地望着【系统错误】的提示——但这都还算是幸运儿。还有部分人和玄兽，就像风掣和他的皮皮昆一样，头盔都来不及摘，直接闭眼倒了下去，紧接着陷入深度昏迷。

赛区内，徐飞英抬手用力一抓。

他五指并拢，从虚空之中狠狠抓住了一大把星火。

星火璀璨，点点光芒惊恐不安地闪烁着，在徐飞英的指缝中战栗，散发微弱却不可忽视的光芒，如同一个个猝然坠入黑暗的灵魂。

不远处池梓看得睚眦欲裂：“你——你不可能控制那么多在线玩家！”

Ark的计算能力是很强没错，但这会儿化虚为实就要消耗它60％以上的计算量，除此之外的部分，它要模拟利维坦兽的身形，又要根据场上的形势调用数据库技能，哪能分出那么多余力？

而且今天是双休日，游戏的实时在线人数足有大几千万。要控制那么多人，需要付出的算力比维持游戏要多得多，徐飞英怎么可能空的出来？

回应池梓的，是徐飞英嚣张的大笑。

“你傻啊？”他挑眉，眼角眉梢说不出的狂妄，“我没必要控制几千万人，只要从中随机控制一千人就够了。”

“现在我手上这些光点，就是那一千个倒霉蛋。怎么样，人人敬仰的小夏神兽使，你要拿这一千人的性命冒险吗？”

“他们的意识可都跟Ark链接在一起呢！鎏金天空龙的特性是‘无序’？来，来啊，让它无序啊！”

“看看是利维坦兽先解体，还是这些倒霉蛋先变成植物人？”

肆意的笑声在空旷的空间内悠悠传荡，选手们两眼冒火地盯着徐飞英，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而且他们知道，这会儿在用游戏训练的御兽师，80％以上都是学生。

高考生，或者大学生。

没办法，游戏刚推出不久，模拟头盔的产量还没完全满足市场需求，这个时候拼命抢货的主力就是家中有备考生的父母了，尤其在游戏训练的提升效果被证明之后——为了让孩子多一丝希望考上更好的大学，他们可以付出任何努力。

“……那可是一千条人命啊！”

纪荭也被徐飞英的狠厉惊到了：“不是，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把他们都搞成植物人？”

“难道你就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徐飞英耸耸肩：“我能有什么负担？”

他侧头，冲不远处警惕紧张的鎏金天空龙一努嘴：“有负担的应该是它吧？”

“我可没要那些人的命啊，我只是说‘无序’这种特性，在现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贸然发动可能会冲烂那些人的脑波，把他们废掉而已。”

“但也可能没事，不是嘛？说不定有些人的精神力能不受‘无序’影响呢？怎么样，鎏金天空龙，你敢试试么？”

鎏金天空龙：“……”

徐飞英挑衅地扫着眼刀，鎏金天空龙简直要气炸了，尾巴在地上啪啪直拍，浑身金光与红光闪烁，怒气几乎化作实质。

但它焦躁了半天，终归不敢像刚刚一样，冲上前再甩一发‘无序’。

徐飞英可以没有底线，但它和夏沐晴却扛不住。

一千条人命，一千个心怀抱负、对未来充满理想和希望的御兽师……该死的，光是想想就让它窒息。

不远处，夏沐晴也眉头紧锁。

她捏紧了拳头，用力咬紧牙关，恨不得亲自动手揍徐飞英那丫的一拳——这还是多年以来，夏沐晴第一次涌现出强烈的亲手揍人的想法。

太可恶了！

太卑鄙了！

就这种人，也配成为御兽师？

其他人眼底也是一片愁色。唯一能对利维坦兽造成严重威胁的“无序”被封印，他们的玄兽对利维坦兽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迈着沉重的步伐

，一步一步，朝空间交界处逼近。

“啪，啪……”

每一声脚步落下，都沉沉地砸在每个人心头。

仿佛重锤敲打，让他们心神剧颤。

究竟还有没有破局点？

不能就这么让利维坦兽出现在现实世界，肯定会天下大乱的！

每个人都绞尽脑汁地思考，脑筋运转到极致，几乎能听到自己大脑CPU烧掉的声音。

就在这时，夏沐晴眼前闪过一道淡淡的，不起眼的光。

【主人，我有办法！】

是Ark小雪。

刚刚混战时，它一直在尝试扫描利维坦兽的数据，但对方的体量太过庞大，接通Ark主机后获得的数据库和运算能力也远远超出Ark小雪的极限，为此Ark小雪还宕机了十几秒，差点被采集到的数据流冲爆。

它不得不紧急停止了数据扫描进程，把内存清理了一波，才终于恢复算力。

【虽然没能存下利维坦兽的数据，但主人，我发现了它和Ark主机之间的链接通道哦！】

【切断链接的话……对不起主人，以我目前的能力还做不到。但我可以把塞一点东西进去，塞一点它无法迅速解析、需要占用大量运算空间的东西，或许可以让Ark主机卡住？】

【这样，小金就可以趁机攻击了！】

Ark小雪以浅色小字投影的方式，将自己的主意呈现在夏沐晴眼前。

夏沐晴看得眼前一亮，可紧接着她又想到一点，问道：“小雪，你要给它传输什么？”

【……情绪能量，主人。】

夏沐晴：“……！”

她脑内电光火石，迅速理解了Ark小雪的计划。

Ark小雪的体量太小，跟Ark主机之间差距过大，它唯一的、也绝对碾压的优势，就是自我认知的觉醒和对情绪能量的感悟。

这是在漫长时间内，被两仪蝶一点点喂出来的优势，对Ark主机而言更是绝无仅有的体验——如果能发挥作用，对于对抗利维坦兽肯定能取得奇效。

“具体计划呢？”夏沐晴小声说，“你要怎么做？”

Ark小雪像个可爱的小雪人趴在她肩头，歪着脑袋，悄无声息将计划投影在屏幕上。

【利维坦兽已经很接近了，我只要悄悄接触到它，就能连通上Ark主机。】

【毕竟主人，我们都是由元素流体构成，我本身的智能也是从Ark主机上分割下来的，我们是一体的呀。】

【相信我主人，我可以的！】

【一直以来，我都是帮主人做杂事，但其实也很想帮主人解决危机，像小风它们那样……】

Ark小雪头顶的指示灯连续闪烁。

它用屏幕投影，听不出语气起伏，可夏沐晴细细看着眼前的两行小字，却莫名地从中读出了异样。

“我同意”三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可在喉咙里兜兜转转，片刻后夏沐晴突然反应

过来：“那，输入结束后呢？”

“你要怎么从Ark主机上分离出来？”

【……】

Ark小雪罕少地陷入沉默。

肩头的小雪人卡了一下，有点心虚地闪了下指示灯。

空白显示屏在夏沐晴眼前颤抖，渐渐地让她指尖泛凉，心脏扑通扑通激烈地跳动起来。

“合并容易，分割却难，是吗？”她嗓音干涩，“所以小雪，你准备的是一场‘自杀式袭击’？”

【……主人，这是目前唯一的解法。】

夏沐晴眼皮猛地一抽。

是啊，她明白的。

Ark主机的防御没那么容易破解，哪怕这会儿已经被病毒弄得千疮百孔，向内传输信息也需要时间，而且很容易被徐飞英发现端倪。

一旦打草惊蛇，对方真下狠手，那1000名御兽师就都完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Ark小雪‘以身饲魔’——直接将元素流体融合进剥离的本体，它体内携带的情绪能量也会在Ark主机中枢深处炸开，一举将其运算能力瘫痪。

这是目前最优的解法。

只是……

要牺牲陪伴了她一年的，可爱又聪慧的智械玄兽Ark小雪。

看出了夏沐晴的痛苦，小雪人低下头颅，用圆滚滚充满弹性的脸颊，满是依赖地在夏沐晴肩头蹭了蹭。

【但是主人，我只是个智能呀。】

【肯定还是一千名受困的御兽师，以及北边城市中的千万民众更重要，对吧？】

【主人可是神兽使，我也要帮主人负担起保护大众的职责呢。主人，快下令吧！】

【再不快点，等利维坦兽走出来就来不及了！】

“……我不同意。”夏沐晴说。

她的声音有点抖，脸色发白，语气却很坚定。

“小雪，虽然你实质上不是我的契约玄兽，但自从你觉醒意识，我就一直把你和小风它们放在心里同样的位置。你是机械智能，但同样也是我们的家人啊！”

“肯定还有别的办法，利维坦兽没那么快化虚为实，还有时间，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

Ark小雪屏幕上的指示灯飞快闪烁。

夏沐晴闭上双眼。

她拼命回想脑海中的知识，疯狂寻找可以破局的关键，利维坦兽的弱点已经很明显了，它拼拼凑凑的灵魂、以及受伤那一刻露出来的编织状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需要一张牌，一张足以一击致命、带她走向胜利的好牌——

“咔哒。”

极致紧张之时，夏沐晴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细微的声音。

她低头一看，眼瞳瞬间睁大——如久旱逢甘霖，刹那间让她心跳加速，眼前绽放开一片光明。

两仪蝶进化的茧子，碎开了一条小缝。

……

“咔嚓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