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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萧厉自觉丢不起这人,果断同侯小安划清界限,说:“他一贯见钱眼开,你要是有事支使他,给他个铜板,他保准跑得比拉磨的骡还卖力。”

侯小安顿时不满嚷嚷道:“二哥,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萧蕙娘对这兄弟二人的拌嘴早已见怪不怪,她帮温瑜拿起一个托盘,进屋后才道:“叫你见笑了,这兄弟俩向来如此,往后你便知了。”

温瑜还不知那少年的来历,闻言只说:“我瞧着二爷和那小兄弟亲厚,也不亚于亲兄弟了。”

萧蕙娘闻言便笑,随即又叹了口气说:“小安也是个苦命孩子,他爹服徭役死了,家里留下他娘和一个久病的阿奶,她娘靠着给人浆洗衣物维持生计,那一年也是个大雪天,她娘在河边给人洗衣时,不知是冻僵跌下水去了,还是想不开寻了轻生,等旁人发现时,她早和那河里的冰冻在了一起……”

萧蕙娘说起这些,满面悲悯。

温瑜一听侯小安父亲是服徭役死的,心口则是一重。

徭役赋税,是国之根本,却也是压在寻常百姓头上的一座大山。

她听着萧蕙娘继续道:“没了他娘,只剩他和他家中病重的阿奶,大雪天里,那孩子沿街跪着乞讨,但不是被做生意的商贩赶,就是被占了那片地头的乞丐打。他饿得狠了,去偷人家刚出笼的馒头,叫人逮住往死里打,被獾儿看到捡了回来。我给他煮了碗面让他趁热吃,他饿得腹鸣如擂鼓,却还是摇头说不饿,问我能不能让他端回去,给他阿奶吃,我说锅里还有,他才捧着碗狼吞虎咽地吃。”

萧蕙娘想起当年的事,仍是摇头:“只可怜那孩子,冒雪疾跑着端一碗面回去,却还是没能让他阿奶吃上最后一口……”

“这么些年,我几次同他说,让他住家里来,那孩子却又不肯,只把赌坊当成了家似的,逢年过节,才过来吃顿饭。”

温瑜听着萧蕙娘絮絮叨叨说这些,只觉心口愈发沉得厉害。

她未料到那看似没心没肺的少年,竟有着这样的身世。

他的圆滑,机灵,察言观色,不难猜出是讨生活的这些年里磨砺出来的。

这样的孩童,在整个大梁,不知还有多少。

纵使温瑜不愿去想,却也不得不得承认,大梁的百年国祚,的确是沉疴已久。

哪怕父王和兄长一直在倡廉革新,但对大梁这头似浑身疮烂流脓的巨兽来说,作用仍是微乎其微的。

她知道父王一直在等,等着坐上那最高位了,再大刀阔斧地去废旧制、立新法,给大梁这头巨兽下猛药。

只是兵乱一起,父兄的诸多抱负与谋划都再难施展了。

可这并未减轻温瑜此刻生出的愧疚之心。

天下万民供以徭税,养着温氏皇族和朝廷百官,万民苦矣,她作为被供养的温氏皇族之一,谈何不愧?

因为萧蕙娘的这无心之言,温瑜一直到用饭时都还心不在蔫。

萧蕙娘见她全程只戳着米饭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替她夹了一箸竹笋煸肉,说:“不合胃口么?怎都不见你下筷?”

温瑜随口说:“在想怎么赚更多的钱。”

萧蕙娘便笑:“这钱哪有挣得完的,你这妮子,怎也跟小安一样,一门心思钻钱眼里去了?”

侯小安闻言,却是扒着饭两眼放光地道:“我愿为阿鱼姐姐马前鞍后,随叫随到!”

萧厉用筷子头敲了他脑袋一记,嫌弃道:“是鞍前马后。”

侯小安捂着脑袋嘿嘿直笑,说;“都一样,反正是那个意思就行!”

话已说到了这份上,温瑜将筷子挑起的一小箸米饭含进嘴里,思忖几许后道:“那便劳烦侯小兄弟,替我从瓦市那边打探些洛都和奉阳的消息,每带回一条消息,我付给你……两个铜板。”

萧厉忽地抬眼看她。

侯小安一听有钱拿,虽是高兴,却也不解地问:“姐姐,这和赚钱有什么联系吗?”

温瑜只是想知道如今的时局和战况如何,她孤身一人,未免再次落入歹人手中,不可独自贸然上路,只能等到亲随们前来接应后,再动身前往南陈。

但反贼攻下洛都后,为再次打压大梁士气,对父兄退守的奉阳定是志在必得。

她有些忧心奉阳那边的战况。

眼下被两人盯着,便只得先给出了个理由:“战事频繁,对各地的茶马互市自也是有影响的,商道一断,南边的许多商货运不到北方来,北方缺货,价钱不就上去了?同样的,货囤积在南边,若是不能久放,那便得折价。我们虽没那门路,可拿了南边囤积的货转到北方卖,但知了战事动向,便能预料哪些商货不久后就会短缺涨价。”

萧厉看她的目光,忽地又变成了那鹰隼巡猎一般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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