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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裴颂微拧了眉心道:“将战报呈上来。”()

立在他左右伺候的近卫快步走下去,接过战报躬身呈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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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颂拆开信件,看完之后,怒气比之先前却更甚,他两手撑着几l案,眸底波涛涌动,森冷吐出四字:“恒州杨氏!”

恒州杨氏乃长廉王妃母族。

长史意识到不妙,拿过战报后一看,也是大惊,一下一下地捋着山羊须,自省道:“是我等疏忽了,只想着恒州在定州之后,不成大患,未料到他们竟说动毗邻州郡一并投诚了魏岐山,将定州形成了包围之势……”

长史捋须动作忽而一顿,神色凝重道:“但……不应该啊,恒州杨氏虽为长廉王妃母族,但他杨家自诩高洁,此任家主又最好清谈,不问庙堂民生,守着恒山书院的清流之名,连仕都不曾入,何来此等远见?莫非……有人在背后替他出谋划策?”

长史念及此处,只觉心口一跳,忙朝着裴颂拱手道:“主君,若是魏岐山派人游说的杨家,只怕这夷人比我们料想中的还要难对付些,定州一战,关乎主君同魏岐山交锋的士气,如今定州危矣!邢将军之事若也是魏岐山所为,此于主君实乃大不利啊!还望主君尽快部署,发兵定州!”

裴颂坐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单手撑着额角,闭目沉思片刻后,似冷静了下来,道:“先生,你有没有觉着,自从我们来了雍州,明面上瞧着是一切顺利,实则却像是一脚踩进了泥潭里?”

长史迟疑道:“主君是说雍州城内征不上粮食药材一事?”

裴颂摇头:“不止,雍州虽降,可天下人叹的是前梁之臣的风骨。从周敬安自缢的时间正好赶上菡阳声讨我,我便觉着蹊跷。这两日翻看所有跟霍坤一案有关的卷宗后,发现当初替霍坤做事的漕运何家,抄家后充入府库的那些银两,同他们从前赠礼的手笔相差颇大。”

他指尖一下一下地敲着太师椅的扶手,眸光幽幽:“先生以为,若是何家被抄后还有一笔未记录在案的钱财,会去了何处?”

长史神色微变:“主君是觉着,或许有人拿着这笔钱财提前囤了粮食和药材?”

裴颂眼神骤冷:“定州被围,雍州物资正好就紧缺了起来,实在是没法不令人深思啊。”

长史顺着裴颂的思路细想下去,惊出一身冷汗:“若这皆为一人所谋,实乃多智而近妖也!竟能同时在恒州和雍州设局……”

裴颂缓缓接上他的话:“魏岐山一介武夫,手应还伸不到雍州来,且他手底下能用的文人,从他声讨我的那篇檄文里,便也可见一斑了,那等庸才,想来也没那个口舌说动杨家。”

这样分析下来,答案似乎就只有一个了。

长史惊疑道:“您怀疑这一切都是潜逃在外的温氏女所为?”

裴颂眸光变得危险:“是与不是,审一审周随,想来便有结果了。”

长史神色仍十分凝重:“但雍州既有那等能暗杀得了邢将军的好手,以防万一

() ,主君身边也需加派些人手,以护周全。”()

裴颂扬手示意长史不必再说,他长眸微眯,道:“杀邢烈的人么,我心中倒是有个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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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史还欲多问,门外侍卫已禀报周随过来了。

不多时,周随一身青布棉袍迈步而进,朝着裴颂作揖:“下官见过司徒、长史。”

他嗓音嘶哑,面色苍白,整个人都病恹恹的,恍若一具行尸走肉,宽大的冬衣穿在他身上,压得他身形更显单薄。

裴颂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开口却是漫不经心:“邢烈死了,周公子可听说了?”

周随眼中一片死寂,闻言眼皮都没动一下,只嘴角扯出个讥诮又苦涩的弧度:“裴司徒可真会拿下官寻开心。”

裴颂神色微冷,一旁的长史道:“邢将军的确在执行军务时遇了袭,身首异处,主君今日召周小公子来,便是想共议这杀邢将军的凶手是何人。”

周随那双黯淡无光的眼,却陡然间有了活气,他哈哈大笑起来,嘶哑出声:“死了?他真死了?”

他全然不顾颈上的伤势,笑得如癫似疯,大喊:“老天有眼呐!老天有眼!”

见他如此形骸,裴颂神色愈冷了些,长史微耷的眼皮下,目光也变得有些微妙。

周随疯笑到最后,怆然涕下,朝着书房门外跪了下去,以头抵地悲怆大哭:“母亲,您听见了吗,那混账死了!报应!这就是报应!”

裴颂不耐地做了个手势,亲兵上前将周随架起,押着他跪到了裴颂跟前。

裴颂冷冷盯着他道:“周公子是说,邢烈之死,同你周府毫无关系么?”

周随像是听了个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裴司徒若想要我周某人的命,直取就是了,倒也不必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若有杀得了邢烈的本事,我必将他千刀万剐!不……我根本不会让他有一分一毫靠近我母亲的机会!”

说到后面,他发红的眼里再次滚落愤恨屈辱的热泪,盯着裴颂道:“只恨我一生空读圣贤书,未能亲自替母亲报仇,也无颜自刎下黄泉见她!裴司徒送我一家地底下团圆,如我愿哉!”

长史眼见裴颂脸色愈渐阴沉,喝道:“周小公子慎言!主君对令尊敬重有加,几l番招降,是令尊一意孤行要自我了断!令堂之事,皆因邢将军酒后冲撞,主君也责罚了邢将军。今念在小公子痛失双亲,主君也未追究小公子冒犯之言,小公子莫要仗着主君爱护之心,不识好歹!”

周随只苍凉一笑:“我何德何能敢顶撞司徒,司徒和长史认定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裴颂道:“邢烈性情莽撞,许是开罪了小公子身边的护卫,遭此毒手也未可知。”

周随恍若听了个什么笑话,苦笑出声:“司徒此言未免太过荒诞了些,昨日司徒也看见了,我阖府的下人都挡不住他邢烈一个,死了一院的人,我身边若有杀得了邢烈的人,能放任他撒野至此,辱我母亲?”

裴颂沉默了一息,幽幽道:“小

() 公子手底下,不是还有派出去巡街的人么?”

周随似已放弃了争辩,悲笑一声说:“司徒觉着我手底下何人杀得了邢烈,拿了谁问罪便是。”

一名亲兵自外边进来,附在裴颂耳边说了什么。

裴颂微抬了眸子道:“把人带进来。”

须臾,一名巡街归来不久的府卫便被带进了书房,正是周府眼下的府卫头子。

裴颂盯着他道:“昨日在大街上,斩我麾下将士一条手臂的便是你?”

府卫头子半跪于地垂首道:“是小人失手,望司徒息怒!”

裴颂派人分开带走了他们巡街的府卫,逐个审问昨日挑断那军痞手臂的是何人,好在仅剩的府卫们早已统一了口径,都说是他们头儿。

裴颂问:“可有姓名?”

府卫头子道:“小人姓刘名远。”

刘远?

并不是牢头口中那个姓萧的。

裴颂若有所思,看向自己的亲卫微微一抬下巴。

亲卫会意走了下去,十指交握扭了一下脖子,发出细微的骨节脆响。

裴颂道:“拿出真本事,同我这近卫过两招。”

府卫头子不敢托大,习武之人,只要交手便知对方深浅,便是有意想藏拙,也会被瞧出端倪。

他拿出看家本事同裴颂的亲卫过招,却还是没出十招便被打趴下了。

裴颂神色微沉,他自己也是武将出身,自能看出这周府府卫已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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