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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随后大方地伸出手,叫她摸。

纪珍棠用一根指头,轻轻划过他的小臂:“听说你很关心我的爸爸。”

钟逾白不置可否,只转告给她好消息:“他最近生意红火,客源很广。”

如果是从前,听见这话,她会很开心。纪珍棠此刻想说,她原以为这些都和她息息相关,可后来发现,她把人与人关系想得太柔软。好像可以人为操控,可以弯,可以折,只需要她花一点心思就好。

只不过经历后才懂,融洽和幸福,没有那么容易的。

人跟人的情感,在年深月久间,早已经形成固定状态。爱与不爱,也没有那么容易。

() 她神思一黯,想起种种不快乐,手轻轻地搭在他的手臂上,微微出神,说道:“你刚刚来之前,我在读张爱玲的一则故事,我要讲给你听。”

钟逾白说:“你的故事很多。”

她一愣,嘟长嘴巴:“你嫌我烦了。”

被曲解了意思,他改口投降:“爱听,多说。”

纪珍棠笑起来。

“一个女学生,在战时假扮成阔太太潜伏到一个男人身边,为了将这个男人杀死。男人呢,是汪手下的一位高官,位高权重大汉奸,看似柔情,其实心狠。

“这个女孩子很可怜,她妈妈去世,爸爸不要她,那些打着爱国旗号为了铲除奸佞的人,让她去演这一出戏,只拿她当诱饵,很快,她做了男人的情人。

“故事发展到这里,是不是下一步应该就是,成功地诱鱼上钩,把他杀死?”

钟逾白敛眸倚坐,浅浅颔首,表示在听。

“可是没有。”她继续说。

“他带她去买珠宝,六克拉的粉钻,明明那天是执行任务的好时机,众人都埋伏好了,可是男人叫她挑选时对她耐心十足,也大方体贴,说,你喜欢就是了。她那一瞬间发觉,这个汉奸的眼里对她是有温柔怜惜的,或许,也有一丝丝的爱。

“她为爱沦陷,在那一刻做出决定,放走了他,导致自己被处决。”

钟逾白想了一想,说道:“王佳芝,易默成。”

她惊喜地哇:“你看过!”

接着又道:“虽然王受到很多指责,但是我明白她的叛变,被爱的感觉太重要了,如果一个人被爱过,即便丢掉性命也是值得的。”

她能够接受被温柔处决,但不可以被冷漠豢养。

钟逾白说:“他们之间,似乎也不是爱。”

纪珍棠不辩驳:“有人说王佳芝恋爱脑,我很讨厌这个词,它很肤浅,不足以概括人对温暖的憧憬。他们两个是男女关系没有错,但叫她最后甘心赴死的,是生命里乍现的那一点点真与光亮。

“这无关爱情,真与光亮出现的地方,明明可以是父母,可以是朋友,可以是组织,但是最后却出现在一个不该爱的男人身上。”

她回想着书里的句子:“每次跟易在一起,都像洗了个热水澡,把积郁都冲掉了——我很喜欢这句话。”

就好像,她遇见了他。

钟逾白平静地听着。

这是一段注解,为她此前去找他时,说的那一句:我不想再怕了。

钟逾白听得懂,她也知道他听得懂。

像是一种另类的告白,从她口中说出,或者,更适合用委托与交代这一类词汇来形容。委托给他,她的脆弱,是源于对温暖的憧憬。

于是他回应,也给她一点承诺,隐晦又坚固:“你不会成为她。”

手腕被他反握,温暖的掌心,覆在她的腕骨。

“哪里疼?”钟逾白问。

纪珍棠说:“就是你抓的这个地方。”

他用指腹轻轻地替她揉搓着(),这一会儿?()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她没再吭声,也没讲故事。房间里光影暗沉,煤炉里的火光一跳一跳,纪珍棠敛眸像是沉思,又或是休息,钟逾白不敢太大声,怕吵到她不痛快,半晌,问一句:“还疼不疼?”

她眼眸委屈:“一点点。”

他笑着,宽慰:“要长出翅膀了。”

听他这样说,纪珍棠又想哭了。

她憋一憋,连忙忍回去。

“快点好起来。”钟逾白说着。

她还笑话他:“你就这么着急呀。”

他这一回却徐徐摇头,用无可奈何的叹息语气道:“是不想再看到你疼痛受苦。”

“……”

她泪盈于睫,缓缓地说:“钟逾白,我被你宠坏了。上次我在这里和姑姑吵嘴,把她气到了。是我不好,我的脾气变得很臭。”

他说:“她要是再和你生气,叫她联系我。”

“你能怎么样?”

“我惯的,我来担着。”钟逾白语气平静,“让她找我算账,不要跟你过不去。”

她笑了:“真这样说的话,姑姑会把我扫地出门的。”

他也笑:“那你就有理由来找我,换新居,柳暗花明又一村。”

纪珍棠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平复心情,把眼泪往回收。

“好久没见你戴这副耳环了。”钟逾白侧眸,看她耳下悬挂的珍珠。

她便偏过头,叫他看个够:“我今天突然很想你,就戴上了它。因为上一次还是你当时给我戴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份特殊感情。”

钟逾白沉思不语。

纪珍棠被握着手腕的时候,始终感受到他指骨的寒意,这会突然想起什么,说完便起了身,耳环随之在灯影里轻晃,她挪着步子往里走,一边说着:“对了,我想起来我这有副手套,我找给你,你一会儿戴着回去吧,外面冷死了。”

手套在角落里橱窗的顶层,纪珍棠挪了一张长凳,踩高去取。

翻找半天,终于拿出来。

两只毛线手套,互相拍拍,掸掸灰,她开心说:“找到啦!”

准备从凳子上跳下来,却没踩平衡,长凳的一头翘起,纪珍棠惊呼一声,跌落之际,被人眼疾手快地接住。

“小心。”

她顺势勾住钟逾白的脖子,电影里慢镜头的作用,是让观众体会这种漫长的旖旎。

而他似乎真被放慢的眼神里,满是让人琢磨不透的高深,有旖旎吗?在他眼眸垂下那一瞬间,似乎真的让她捕捉到一点,微妙的私欲。

钟逾白轻揽着她,用长臂将棉服收紧,隔着衣服拢住她实则细瘦的腰线,维持着这种晦暗的紧拥。

耳畔也没有宿命般的深情bgm,只有火烧煤球的声音,噼里啪啦,好像随着心里掖住那一点的情意,在细碎地滚落、显现。

他垂着眸,忽然倾身往前。

她明明戴口罩很安全,却吓得想要大喊一声:我今天感冒!

而男人总有出其不意的方式让她脸红。

他微微俯身、垂首,越过她被口罩遮满的脸颊,没有要占她便宜的意思,只是用唇峰轻轻碰了一下她耳侧在轻晃的耳环。

稍纵即逝的一个浅吻。

他亲吻了它,然后微笑着,在她的视线盲区说抱歉:“失礼了。”

钟逾白抬起头,温柔的唇线,慢慢回归她的视野。

“只是突然想亲一亲你的珍珠。”他为他这个奇怪的行为解释,一瞬的念头,没有鲜明的目的,于是做了,便就做了。

“……”

纪珍棠从没觉得这间屋子可以热成这样。她搂着他肩膀,感受他怀里的温度,以及被男人的手臂环绕的紧密感,连气都不敢出太大。

“不过现在。”

既然被他吻过,钟逾白宣示主权一般,宣布一片无人涉足的领地,终被他占据——“是我们的珍珠了。”

最高级的暧昧,是在慢镜头之外,我听过你心跳的频率,你吻过我耳前的珍珠,不论从前,也不管今后,只享受此时此刻,哪怕只有一秒,共振的灵魂,缠绕的心意。

窗口的风扫过书上的旧书,掀过一页,翻至新篇,诗文上被灯影照亮的那一行是: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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