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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家人是个什么东西?

这听起来有点拗口,可家人,的确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成为的。

父母结合下诞生的孩子,与其父母天然就是一体,便是家人。

然家人,并非天然就怀揣着爱意。

不管是容九,还是慧平的家人,都如是证明了这点。

这世上有人愿意为了家人赴死,毫无怨言;也有人根本不在乎家人,把他们当做利益交换的工具,甚至是除之而后快的敌人。

惊蛰说他不懂,是真的不怎么懂。

然他记得那些温暖,是在午夜梦回后,还会一点点温暖到他,让他醒来都忍不住带着笑,那这样的相处,应当是自然的,最和美的家。

惊蛰抓着容九的手指,冷白的皮肤在他的摩|挲下,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微红。

分明这事,说来根本没有哪里值得羞耻,可容九发现,惊蛰的手指在无意识地哆嗦。

指尖停留在容九的手背上,那细腻的触感,让容九微眯起眼。

他凑过去,舔了舔惊蛰的眼角,把人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

“家人,也能做这样的事?”容九反手扣住惊蛰的手指,穿插在指缝里,暧|昧地摩|挲,“也能,肌肤相亲,将你弄得黏黏糊糊?”

惊蛰羞得想要捂住他的嘴,“你说什么呢……我们,就,家人……夫妻也是,家人,做这样的事情,也是……”他说得非常吞|吐。

明明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却被容九暧|昧的话,搞得这么下流。

又不是所有的家人都有血缘关系,夫妻一体,成为家人,那会有亲密的接触……那也,理所当然。

“那我们可以做夫妻。”

容九果断道。

惊蛰沉默了一瞬:“我们,都是男子。”

“那就夫夫。”容九顺滑地改口,“没什么差别。”

差别可大了!

惊蛰这下不只是手在哆嗦,连人都在哆嗦。他很想抓点什么挡住自己的脸,不行了,容九这么突然这么……

惊蛰的脸爆红,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最终只能尴尬地停留在容九的胸口,根本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不要扯远了,我们刚才说的,家人什么的……应该,和我们之前做的,没什么差别……”

“有差别。”容九忽而说道。

啊?

惊蛰抬头,看向那个,刚才还说自己不懂的男人,“什么差别?”

容九:“家人,不该住在一处?”

惊蛰紧张地舔了舔唇,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家人家人,肯定是先有家,有个住处,住在一起,才能成为家人。

应该是这样吧?

惊蛰也不太懂,“是的,吧?”

“那你,怎么不与我住在一起?”

……哈?

尽管惊蛰在容九说话前,就已经猜到他想说

什么,可当他真的说出来时,还是觉得很想找个缝隙钻进去。()

不是因为羞耻,是因为某种太过满溢的情感充斥着他的心口,太满,太难受,以至于有什么东西,想从眼睛里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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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很想捂着心,听它到底是怎么跳动,却不想抽|出手,只想和容九贴得更紧些。

他颤动了唇,这才小声挤出一句话:“我也想,和你住在一块。”

容九很粘人。

是那种看着冷冷淡淡,可是只要他们在一起,视线无时无刻都追在惊蛰身上的男人。

尽管他话不多,可惊蛰知道男人一直注视着他。

仿佛这每隔几日的相见,还是不足够的。

然不管是惊蛰还是容九,都有自己的事务要做,肯定不能够恣意妄为。

要是他们每日下值都能住在一处,应当可以弥补这些空缺。

惊蛰是这么想,自然,那话,也是这么说。

话落下的那一瞬,惊蛰看到容九的眼睛亮了,非常明亮的光火,在漆黑的瞳孔里点燃。

容九刚想说什么,惊蛰就猛地捂住他的嘴,脸色胀红地说着:“可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这根本不可能。”

容九的舌头舔过惊蛰的手心,湿漉的触感,让惊蛰的手哆嗦了下,“流|氓。”

他小声抱怨。

容九抓着惊蛰的手,“只要你想,总是有可能的。”

他似乎总是会这么说。

惊蛰想。

在容九的心里,世上的事情,好似没有什么不可以做。他恣意妄为,是因为他有这样的资本,也有这样的能力。

惊蛰喜欢那种自信。

在容九的身边,仿佛自己也变得越来越自信,回头看,从前那个在北房龟缩不出的自己,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不过,还是不行。

这是皇宫。

他们的关系本来就是不该,容九现在足够肆意,如果再往前一步……

一个侍卫,和一个太监,就算有千百个理由,都不可能真的住在一起。

容九冷漠地说道:“你不愿,那也没什么。”

惊蛰瘪嘴,是他不愿意的事吗?

“反正只要我想,每夜我都会去见你。”

……好吧。

你身手厉害,你非同凡响。

惊蛰在心里偷偷吐槽他,刚想说话,却突然停下,抓着容九的右手。

这只宽厚的大手,被惊蛰翻来覆去打量,最后轻轻擦过虎口的位置,果不其然擦下来一点点痕迹。

惊蛰的眼睛变得锐利,又搓了几下,愣是让虎口的咬痕露了出来。

“你,为什么?”

虎口的痕迹看起来淡了些,不过肯定是自己咬的。这么深,这么狠,容九是何时弄出来的伤?

上次在林苑处理敏窕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是没有看到,还是那个时候的容九,也是擦了粉?

() 容九冷淡地说道:“自己咬的。”

要不是他们现在都坐在床边,惊蛰就想踹容九的小腿,是不是自己咬的,难道他还看不出来吗?

惊蛰:“……是上次,你匆匆回去的那一次?”

“嗯。”

容九老实回答。

惊蛰的声音,变得更轻了些:“那些,就让你,那么痛苦吗?”

容九敛眉,冰凉的眉梢,带着彻骨的寒意:“如果你难受,才会让我痛苦。”

惊蛰无法想象容九的过去到底是多么糟糕,因为他从来都不提,因为他连家的含义都无法理解。

不是不喜欢,不是不在意,而是完全,不理解。

他不理解,惊蛰为什么会在意。

所以惊蛰有时对容九一些疯狂的想法,生气归生气,却很少真的为此和他大吵一架。

毕竟,这也是对牛弹琴。

不如让容九知道,他不能接受的事,那么容九……总不会去做。

容九看惊蛰不说话,就伸手去摸他的侧脸,尽管他不怎么说,可惊蛰知道,男人一直喜欢这种明里暗里的接触。

无时无刻,要么是手指,要么是脸,那双冰凉的手指,总会自在地给自己找个合适的位置。

“惊蛰,任何夺走你目光的东西,不论是人,还是东西,都会叫我嫉妒。”容九冰凉的话语,如同带着滚烫的狂热,“毁掉他们,让你只能看着我,一直都是我所愿。”

他说着残酷,冷血的话,却又温柔地拂过惊蛰的脸庞。

“不管你怎么说,怎么做,这都是难以根除的欲|望,所以你不必在乎。”

这是他的本性。

这是他的劣根性。

是与生俱来的掠夺欲。

无法更改,所以惊蛰,根本也无需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乎?

惊蛰的睫毛轻|颤了几下,长长吐了口气:“所以,才要学,不是吗?”

他仰头看着容九。

“我们一起学,让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感觉,或许有朝一日……”

容九也会,真正接纳这些,知道这种温暖。

男人看着天真,柔|软的惊蛰,哪怕恶欲扑倒面前,流淌在脚下,他都能在密布的黑暗里,捞起一把碎光,然后笑吟吟地捧到他的面前来。

或许他有朝一日,的确会明白。

然能给予他这些的,唯独惊蛰。

冰凉的手指,擦过惊蛰的下颚,忽而,也跟着停住。

惊蛰歪头看他,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然这里就他们两个,危机在何处?

大拇指用力擦了擦下颚角,古怪的刺痛,让惊蛰瞪大了眼。

危机。

真是大危机!

惊蛰怎么就忘记,他睡着前,给自己刮的毛毛?

刮出伤痕后,那位置的确尴尬,惊蛰生怕别人多想,所以……

他也涂了粉。

容九的脸色,随着那揉出来的伤痕,变得越发冷厉。本来就没多少表情,这下可好,直接变成一座冰山。

“怎么弄的?()”

容九阴森地问道。

惊蛰:“……我自己,刮出来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没什么底气,小小声。

不对,他为什么要低声下气?

容九给自己咬出来的伤口,难道不比他还严重十倍?而且他也偷偷敷粉了!

惊蛰立刻理直气壮:“你让宗大人给我开的药,调理完身体,顺便连我的胡子,都有了生根发芽的机会。”

那肯定是要刮的。

惊蛰的理由非常正当,不过容九看起来还是不大高兴。

他阴冷地盯着伤痕,仿佛那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将那一堆玉瓶药翻出来,愣是将那道小小的刮伤涂得那叫一个严重。

惊蛰被他擦得头往后仰,“这不是好事吗?说明宗大人的药有用。”

过去的寒药抑制了惊蛰的身体,现在这样,不过是一点点调整过来。

惊蛰从前毛发就不多,头发也是微黄干燥,现在这一把油光柔顺的头发,他有时自己摸着,都会高兴得很。

不过,比起摸自己的头发,惊蛰还是更喜欢偷摸容九的。

也不知是什么古怪的癖好,偏不要光明正大地摸,而是偷偷摸摸,在男人不经意间摸上几次,就露出很满足的表情。

容九不理解,不过容九总会包容。

不过今日的容九,既不包容,也不大度,甚至还有点小气。

“不可以受伤。”容九冷冰冰地说道,“再刮伤自己,我就把你下面的毛都刮掉。”

惊蛰悚然,下意识夹住腿。

他整张脸都羞耻到发红,连眼角都染上羞红,颤抖得都要掉下床边去。

“你,我,你怎么能……”

下流!

无耻!

淫贼!

怎么有人惦记着那地方???

惊蛰的毛发稀少,自然是,也包括了蘑菇田。

就那么点毛,居然还招人惦记。

容九长得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为什么,总是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呀!

惊蛰真的很想抱着被子在床上啊啊啊惨叫。

可他不能,也不敢。

甚至还做出非常羞耻的动作。

——他拉过折叠好的被褥,挡在了自己的腰间。

“别看了!”

惊蛰咬牙切齿,“你能不能不要……总惦记我这么一亩三分地。”

容九:“不惦记着你,能惦记着什么?”

惊蛰:“惦记下你远大的前程,惦记一下你的同僚,惦记陛下的赏识,或者……”

容九:“没有一点兴趣。”

他抱住惊蛰,力气不大,却牢牢锢着,难以挣脱。

“有那多余的时间,不如多看你几眼

() 。”

惊蛰本该很暖心。

说这话的人是容九,是他的情|人,他将惊蛰放在心上,有何不好?

可惊蛰见识过容九的偏执,也曾看过他疯狂的一面,自然隐隐觉得,这种唯独一人的狂热有哪里不妥。

就像是,为他而生。

惊蛰被颤动了心弦,脸色都有几分紧张,他靠在容九的肩头,抓着他心口的衣裳,轻声说道:“你这样……不好。”

“何为不好?”

“如果你只在乎一人,看到一人,你的情绪,就只会被这个人动摇,那,岂不是,他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惊蛰刻意没有提到自己,只是用“你”“这个人”来替代。

宽厚的大手轻拍着惊蛰的后背,漫不经心地说道:“错了,惊蛰。若是只有你能影响到我,便也意味着,不为外物所动,除你之外,一切都不用在意。”

惊蛰的心紧绷到有些痛苦,这是错的。

他清楚这点。

非常之清楚,他必须……

让容九意识到这点。

这也是,“学”的一部分。

惊蛰用额头抵着容九的肩膀,呼吸略有急促,不过,就在那之前,让他贪婪一会。

……容九错了,惊蛰并非学不会贪婪。

毕竟,就在此时此刻,惊蛰竟为容九那偏激的言语感到欢愉。

真是无可救药。

腊八过去,惊蛰短暂戒掉了糖。

他是真怕自己的牙齿坏掉。

那天,他勉强将容九做的腊八粥吃完,可到底太甜,晚上睡着前,喉咙都隐约有那种甜腻的香味,一时间,惊蛰闻糖色变。

又一日,云奎得以回来。

是世恩与谷生去接的他。

云奎虽是挨了打,不过并不严重,甚至回来的路上,有一半是自己走回来的。

虽然回来就趴下了,不过,看着精神头尤其好。

这些,都是世恩回来后,与他说的。

惊蛰那会忙得昏天暗地,廖江和慧平都分不开身,连刚来的陈密,也立刻被繁忙的事务拉了进去。

惊蛰连轴转了三天,才堪堪弄完。

这是掌印太监临时加插|进来的活计,惊蛰不得不赶着时间弄完,这才有空余的时间去见云奎。

结果,这家伙,人已经好了。

真真如世恩他们所言,云奎的身体强壮得很,那一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趴在床上百无聊赖看到惊蛰时,云奎甚至还从床上蹦下来。

“你可算是来了,我给你一顿好等。”

惊蛰茫然被他拉着坐下,看着他行动自如的模样,不由得说道:“你这伤,已经好了?”

云奎爽朗地说道:“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是师傅不肯我起来,我才不得不一直这么躺着。”

云奎这一次出事,的确是将姜金明吓得够呛,看着师傅这些时日好像苍老了

几岁(),云奎还是不得不忍耐下来?()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免得让他更伤心。

惊蛰:“他从一开始,就反对你这件事,而今你也的确是为此险些出事,他自然后怕。”

云奎搔了搔脸:“我知道,我就是……”

唉,他叹了口气。

“师傅说,人被你送走了?”姜金明把云奎臭骂了一顿后,到底是把许多事告诉了惊蛰,“这一次,要不是你帮忙,我怕是要折在里头。”

惊蛰先是将现在的地址告诉云奎,而后奇怪地皱眉:“这件事……原本是我之过。”

面对云奎,惊蛰就没说那么明白,毕竟他本来也不是局内人。

不过,到底是提到了敏窕想要查什么,这才会引发云奎这件事。

云奎听完后,摸着自己的头:“可最后,你不还是把我救出来了嘛。”

他笑嘻嘻着,像是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惊蛰抿着唇:“你不是说,你差点折在里面?”

“哎呀,差点,就是没有嘛。”云奎无所谓地说着,“怨不得那位女官,一直反复审问我,结果是因为我和直殿监的关系呀。”

末了,他还叹:“真好。”

惊蛰挑眉:“好在哪里?”

云奎:“我这辈子,都是直殿监的人,走到哪里,别人都这么认为,这不是好事吗?”

他对直殿监的归属感,远比惊蛰要强烈许多。

惊蛰沉默了会,轻声说道:“这也容易危险。”

在紧急关头,人最容易暴露出自己的要害。这一次试探,并非一点收获都没有。

只不过敏窕死了,这些暂时被按下来而已。

容九说的话,惊蛰并没有忘记。

动了敏窕,寿康宫势必不会放过这件事,眼下按捺不动,不过是因为敏窕的特殊性。

就算太后真的想做什么,肯定也会挨到敏窕暴毙身亡的消息暴露出来,才有可能行动。

寿康宫,曼如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几个太监跪在门外。

最近太后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在敏窕的死讯传出来后,曼如原本以为,想必这下,太后娘娘的情绪会更为暴躁。

却没想到,得知这个消息的那天,太后竟是笑了出来。

曼如隐隐觉得,太后是在等待着这个结果。

“曼如,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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