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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有一种微微刺痛的感觉,在惊蛰的皮肤上游走,让他愣是不能再往前进一步。

惊蛰迟疑地开口:“……容九?”

“嗯。”

冷淡的回应,让惊蛰蓦然放松下来。

他哎了声,这才继续摸黑往里面走,不太熟悉的地方,让他花了比平日更多的时间,才点燃了油灯。

惊蛰举着油灯在桌边晃了下,发现了容九。

他就安然坐在凳子上。

……其实,容九这长手长脚,坐在长凳上,总觉得是屈尊塞在这。

容九就合该坐在那些宽敞的太师椅里。

那叫一个漂亮矜贵。

他来到惊蛰身旁,就跟被糙养了的兽似的,连毛草都不那么油光了。

惊蛰压下这心里莫名其妙的想法,将油灯重新放下,扑通一声坐在容九的身边,将脑袋插在容九的胳膊底下。

容九面无表情地看着惊蛰这古怪的动作,什么也没说。

惊蛰既没有问他,为什么又又又打破约定,容九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做出这么奇怪的动作。

良久,容九才感觉到惊蛰的小狗头蹭来蹭去,软绵绵地说着话。

“容九,我今天,好高兴。”

一点平平无奇的小事,连他自己都不觉得算什么,却好多好多人给他送礼物,为他凑钱置办菜席。

他从来都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满足感。很快乐,就像是整个人都要飘到天上去。

容九将惊蛰的脑袋给拔|出|来,看着他微红的眼睛:“哭了?”

惊蛰抬头,“没有,哭什么呢。”

他重新爬起来,去倒水。

“你来都来了,怎么不点灯,这屋子黑得很,冷吗,我去翻个炭盆出来……”

不搬不知道,一搬吓一跳。

惊蛰还有许多上等炭,都是从前赏赐下来的,他当时塞在角落里,塞着塞着倒是完全忘记。

离开的时候,他还分了不少给慧平他们几个。

惊蛰将茶水塞给容九,又起身忙忙碌碌,等捣鼓起炭火的时候,这屋内的温度总算升起来。

容九的手太冷,给惊蛰冻了个哆嗦,这人穿的衣裳也不够多,总给人一种靠着一身气势活着的错觉。

惊蛰费力将容九拖起来,送到炭盆边去坐着。

容九:“别忙活,来坐着。()”

惊蛰原本是要提着茶壶出去讨点热水,听了容九的话犹豫了会,还是放下,重新走到容九身边坐下。

惊蛰过了好一会才说,“你先前,同我玩文字游戏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容九:“是你没听出来。”

惊蛰用头槌撞了撞容九:“就算换了别人来,也会觉得,说的就是一天。”

都说逢三,六,九的日子再相见,谁都会觉得,这定的是一天吧!

谁能想到,容九会觉得晚上不算数?

容九:“你夜里,本也无事。”

这也不算打破了约定,反正晚上的时候也不会打扰他做事儿。

惊蛰努了努嘴,“那我今天,不就是有事?你在这无故等着?”

这岂不是浪费时间。

容九:“可你终究会来。”

他的声音平静得很,丝毫不将这事放在心上。那冰凉的嗓音,莫名的,让惊蛰听得良心有点痛。

他和朋友在热热闹闹的时候,唯独容九一个人在这空寂黑暗的房间里苦等,连手指都如此冰凉,这让他不由得握住了男人的手腕。

“你……”

惊蛰顿了顿,“不要这样。”

容九挑眉:“不要哪样?”

他垂下来的神情,仍带着冷漠的傲气,这男人根本不觉得自己做出来的事情有什么值得怜惜,相反,他紧扣住惊蛰的手指,冷冰冰地说道:“要是再不许,我就不听了。”

让了一步还行,步步都要让,可就有些过分了。

惊蛰听着容九这话,再看着他面若寒霜的脸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一只手被容九扣着不给动,另外一只手就揉着男人的脸,笑眯眯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容九将另外一边的眉头也挑高,形象生动地表达了他的疑窦。

这个世界上惊蛰怕是第一个这么觉得的人。

惊蛰不管。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觉得容九可爱,那么容九就是很可爱。

好不容易将容九的手指搓暖了些,惊蛰看着外头越发大的风雪,迟疑了些。

“你的身手,是不是很好?”

惊蛰偷偷摸摸地问道。

容九总是很容忍他这些莫名其妙的小模样……譬如,都在自己的屋,也只得他们两个人,怎么连说话都要偷摸得跟做贼似的?

() 容九淡定:“还算可以。”

惊蛰撇嘴:“还算可以是哪个水准嘛,我怎么知道,你是爬墙的可以,还是爬房梁的可以?”

容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惊蛰讪笑:“口误,口误,我绝对没说你是梁上君子的意思,我是想问……”

容九的大手捂住了惊蛰的脸,将他的话给堵了回去,冷漠地说道:“是不叫侍卫惊动的可以。”

惊蛰的黑眸亮了亮,有点别扭地说道:“那你,今晚要不要留下来?”

容九缓缓低头看着他,这让惊蛰的声音有短暂的停顿,“……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先是欲盖弥彰地解释,然后压低了声,“外头风雪太大,好不容易给你手脚都弄暖了点,再冒着雪回去……”

容九这手脚,回去肯定又寒凉如冰。

自己情|人,难道就不能心疼吗?

惊蛰起初还被看得有点羞恼,后面就理直气壮地抖擞起来。

容九淡淡地说道:“你能接受,自无不可。”

这话,惊蛰倒是没弄明白。

他寻思着,容九睡觉的时候,也不打呼不磨牙,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至于那个不能吵醒的老毛病,反正惊蛰没有起夜的习惯。

……等下,他突然意识到,他最近偶尔会半夜躁动睡不着……要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话,肯定会扰得别人睡不好。

罢了,要是真再遇到这倒霉事,他趴窝在床上一动不动,总能熬到明天吧!

惊蛰要决心有决心,说干就干,转身就去准备新的枕头与毯子。

容九看着惊蛰瘦削的背影,缓缓将刚才捂住他嘴的手指停在鼻尖,他敏锐闻到了极淡的酒气。

怨不得,今日的惊蛰,瞧着比往日还要……“活泼”些。

看来,这酒,当真是好东西。

那头的惊蛰,已经趴在床上,将一切都整理好,就招呼容九过来。

男人是过来了,手里也捧着一碗清水。

“去漱口。”

惊蛰眨了眨眼,捧着就去边上漱口。

那淡淡的酒气被冲刷了些,惊蛰朝着手掌哈了口气,难道容九是嫌弃他了?

他还没想完,容九就顺手拿走了他手里的水碗,平淡地说道,“别带着酒味睡,明天起,你会受不了。”

惊蛰:“这你都闻出来了?”

容九扬眉,看着那双明亮的黑眸,看来惊蛰并不知道自己受到的影响。

也是,他很少沾酒。

除了在明雨那里能吃到些,平日里也少有沾染。

容九捏着惊蛰的下巴,在他嘴巴上亲了口,提着他到了床边。

“睡觉。”

到底谁才是这屋的主人?惊蛰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费劲地爬了上来。

他躺下,整个人好似再起不来。

四肢都透着一种舒适的懒洋洋,连动也不肯动。

容九

将惊蛰往里面铲了铲,空出位置给自己躺下。

惊蛰盯着昏黄的室内,轻声说道:“你没有熄灯。”

“让它亮。”

“浪费,灯油也不便宜。”

“回头给你送。”

“有钱任性。”

两人说是要睡,却也没真的睡,反倒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惊蛰:“容九,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又问。”容九冷冷地说道,“不诚|心。”

他一听到,就知道惊蛰在想什么。

每回这人想不出要给他送什么礼物的时候,就会这么偷偷摸摸地问他。

惊蛰理直气壮:“你都不肯说生辰,我能记得每年给你送一送,已经算是不错了。”

容九沉默了一瞬:“六月初九。”

惊蛰掐指一算,这已经过去三个多月!

他坐了起来,然后又躺了下去。

“算了算了,你都不介意,我芥蒂什么。”惊蛰翻了个身,开始在想,等容九生辰日到了,要给他准备什么。

虽然今年是没有,可是准备明年的,倒也是来得及。

容九:“吵。”

惊蛰:“我还没说话呢。”

容九:“你想得吵。”

惊蛰不服气,还要和他理论理论,结果容九低下头来,吻住他的嘴角。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

“惊蛰,可是你主动让我留下来的,你再不睡,那我要是做了什么,可就莫要怪我。”

惊蛰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他赶紧闭上眼睡觉。

惊蛰原本以为,自己可能会很难睡着,结果这头沾着枕头,还抱着个冰冰凉凉的容九,居然没多一会就睡着了。

容九却是没有睡。

他无声无息注视着惊蛰,几乎用尽了他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耐心。

他其实并不是个多么有耐性的人。

他在惊蛰身上,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隐忍,方才约束了那疯狂怪异的举动,不叫那暴戾的情绪,冲垮惊蛰孱弱的身体。

容九还是头一回发现,他居然还能有这么多的克制。

“还是一点戒备都没有。”

他的手指,落在惊蛰的脸上,那微凉的感觉,让睡梦中的人微微蹙眉,“太容易被骗。”

容九坐起身来,高大的身影,借着那稀薄的灯光,却是将惊蛰彻底笼罩在阴影下。

惊蛰睡得深沉,根本没有感觉到容九那古怪的视线,正长久地停留在他身上。

如若这些视线都具备实体,怕是要如同丝线一般钻进惊蛰的身体,沿着血肉蜿蜒爬行,将所有的一切都紧紧缠绕起来,就如同蛇尾卷住猎物,再没有离开的可能。

他低下头去,轻轻吻住惊蛰的唇。

慢慢地,轻轻地,直到那上嘴唇都红肿起来,这才挪了开。

这是足以叫惊蛰生气的痕迹

。()

容九用指腹,擦掉那残留的水光,另一只手,却轻巧地掀开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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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闭的门窗,将屋内的热量都锁住,惊蛰盖着被褥,反倒有些热乎。被掀开来后,容九仿佛能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是舒服地喟叹,睡得更加深沉。

等到惊蛰没有动静后,那只干净优美的手挑开了他的衣裳,露出了光滑的小|腹。

容九的五指停留在上面,温凉的触感,让惊蛰的身体颤抖了下,如同蜿蜒爬行的蛇,那几根手指,又继续往上,轻巧地压在了惊蛰的心口。

压住了小小的肉块。

软软的,也有几分可爱。

黑沉的眸子里,浸满了贪婪的恶欲,那根深蒂固的掠夺本性,只不过是被看似温和的假象覆盖,缔造出平和的表象。

哪怕惊蛰再敏锐,这也足以让他放松戒备……尤其这人,还是他最不会怀疑的容九。

那这个时候,惊蛰的敏|感,反倒会成为麻痹的利器。

只要惊蛰相信,他就很少再怀疑。

容九一点点释放他的恶意,在来回拉扯里,已经将惊蛰的神经麻痹得松懈下来,就像是被毒蛇一口咬住的猎物。

那弥漫到全身的毒液,足以叫他失去全部的戒备。

然后,就是恣意享用的时刻。

容九一直很尊重惊蛰,瞧,他甚至在惊蛰主动说破前,从来不去窥探他的隐秘,也不去戳破他的惊恐……甚至于,在那几次岌岌可危的失控下,仍是如此。

这可是,多么难得的退让。

容九欺身,几乎将惊蛰整个人都拢住,终于显露出贪婪狠厉的一面。那是恨不得将惊蛰抽筋拔骨,拆吃入腹的疯狂。

剥开,吃掉。

何其简单的选择。

今夜,可是惊蛰让他留下的。

惊蛰很艰难地醒来。

他明明记得自己昨天晚上,睡得还算早,可不知道怎么的,整个人却像是被拆散了骨架,怎么都不太舒服。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外头的天色。

还黑着。

这还早,他又闭上眼。

只是半睡半醒间,惊蛰非但没有睡着,还迷迷糊糊想起了昨夜的梦。

那应当是梦。

惊蛰梦到自己好像是被蜘蛛当做猎物给搬了回去,浑身都缠满了蛛丝怎么都动不了,还被挂在潮|湿的洞穴里当食物。

他很努力想要挣扎,却无法抵得过黏糊的蛛丝。

那种仿佛黏在他身上的感觉,叫人毛骨悚然,仿佛无处不在的暗影。

惊蛰在梦里,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

……隐约间,好似有什么东西窸窣着从外面爬进来,那是,远比蜘蛛还要庞大的怪物。

是蛇。

冰凉的蛇信,几乎捅穿他的耳朵,那种咕噜鲜明的水声,让他不住打着哆嗦。

恶劣的蛇没有吃他,却将他当做戏耍的玩具

() 。

这让梦里的惊蛰越发挣扎着想要醒来,这是梦,这的确是梦……

那到处游走的冰凉,停留在下面时,是真真把他给吓坏了。

黏糊的蛛丝,让猎物动弹不得,连手脚都被分开,根本无力躲开。

蛇,吃掉了蘑菇。

惊蛰猛地惊醒,莫名惊出一身冷汗,他哆嗦着摸向下面,然后长出了口气。

竟发现自己出了一身虚汗。

这是什么破梦?

什么蜘蛛,毒蛇的,一晚上尽是梦到动物,给他好一番折腾。

惊蛰想起容九,一伸手,却发现没了人。

容九不在。

惊蛰挣扎了几下,还是从温柔梦乡里爬出来,痛苦地捏着自己的胳膊。

其实两条胳膊还好,难受的是他的下半身。

总感觉有点酸痛。

难道他在梦里,和蜘蛛毒蛇的搏斗,也会让他的身体难受起来?

……不会吧,要是这样,他难道在做噩梦的时候,身体也跟着胡乱动了?

这么说来,容九和惊蛰一起睡的时候,男人是有抱着什么东西的习惯。

最开始,他们两人还带着陌生的试探,没叫这习惯流露太明显,后来都熟悉了许多,自然也就放松下来,不再刻意隐瞒着。

惊蛰并不讨厌被人抱着睡,冬天是有点冷,多盖点被子就好了嘛。

……可这样一来,不会他昨天梦里的蜘蛛与毒蛇,就是紧紧抱着他睡觉的容九吧?

惊蛰倒抽了口凉气,开始真心实意地为容九担心。

可是,为什么髋骨会隐隐作痛呢?

惊蛰感受了下,那什么也没有刺痛的感觉,由此可见,容九也不可能大半夜袭击他……呵,这个词和容九放在一起,怎么都觉得奇怪。

他那样的人,何必去做这样的事?

……虽然有时候的确挺无耻的。

可也不会那么没有羞耻心!

唉,这一觉,真是睡得哪哪都奇怪。

惊蛰抿唇,忽而尝到了一点甜香。

他愣了愣,抬手摸了摸唇,指腹擦上一片滋润的腻意。

他的嘴巴上,涂着厚厚的一层香膏。

这将惊蛰干燥翘皮的嘴唇滋润得连醒来,都带着润润的感觉。

……容九昨天晚上,在他睡着后,到底都做了什么?

惊蛰爬起来,在床边摸了一会,这才找到自己的衣裳穿戴起来,然后开门看了一眼。

外头呼啸的寒风,刮得人心寒。

惊蛰听着风声里隐隐约约的动静,这才晓得,原不是他早起,而是今日这天太黑,风太大,这才贯得人的耳朵里,只剩下风声,再无其他的动静。

怨不得容九走了,这时辰也合该醒了。

他哆嗦着回来,预备再穿件衣裳。

屋内实在是太黑,惊蛰摸索着,想着去寻蜡烛,却摸到昨天的油灯,感受了下,居然

还是满满一盏。

惊蛰挑眉,点了灯后,借着这昏暗的灯光,这才发现,这原本该燃尽一夜的油灯,满满当当不说,在桌面下头,还送来了新的灯油。

容九昨夜刚说完,早上就将东西送来了?

这未免太利索。

惊蛰搓了搓手,刚才开门,将屋内所有的暖意都刮走了。他去看了眼炭盆,发现还剩下了一点余温,所以就在这将就着换衣裳。

只有一条棉裤怕是不够,这要比之前再多穿一条,不然,出去怕是要冻死。

这外头的风雪,去岁也是难见。

可真是一个严酷的寒冬。

惊蛰一边想,一边挣扎着给自己套上裤腿,只是刚拉过膝盖,人的动作就僵住,他狐疑地盯着自己腿根。

灯光昏暗,有些看不清楚。

不过,那是,发红吗?

惊蛰探手摸了摸,也不疼,就是有点奇怪的肿。指尖按了按,又往其他地方挪了挪,一个不小心,擦到了沉睡的蘑菇。

一种奇怪的的感觉,让惊蛰整个人哆嗦了下。

好似有什么从昨夜,一直沉寂到了今日,忽而被这不经意的动作打破,唤醒了绵延不绝的余韵。

惊蛰的动作僵在原地。

他神情古怪,猛地拉上了裤腰,又到处找铜镜,凑到油灯边上,仔细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横看竖看,倒是也没看出来与从前有什么不同。

嘴唇也没有奇怪的红|肿,那香膏应当就只是滋润的作用。

惊蛰将铜镜压下,没发现不妥,却有莫名的不安。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后脖颈。

应当,是多心了吧。

却不知,手掌之下,正有大片的玫红。

那位置恰被衣襟藏住,不显山不显水,其下却是密密麻麻的咬痕。

这更似可怕的惩罚,粗暴的烙印。

也是无声无息的掠夺。

正如容九所说,惊蛰对他放心得太早,太早。

他可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人呀,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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