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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042

白银城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守门的是药铺少掌柜,驿站负责接引他们的出身城主同宗,如若不是出了这等怪事,他原本要接的差事,乃是城主府的买办。

名为谷弛的青年与佘褚他们诉苦:“诸位仙长有所不知,这三月来,我城中本有节庆,该是一年中最欣欣向荣之日。却不想出了这等怪事,害得城主连少主城的生日都未有心思操办了。”

佘褚听着这话心中微动,她保持笑容,意味深长道:“看来这邪祟确实不懂得看人脸色,少城主诞辰是何等重要之日,怎可因这点小事而怠慢了。”

詹文瑾听到这话忍不住侧头看佘褚。

她回看詹文瑾,笑容盈盈,看不出一点刚出言讥讽了谷弛的意思,好似她真这么想一样。

詹文瑾默默转回了头。

以她的观察来看,佘褚当然不会是与白银城一路的性格。

她忽而这么说话,便是她对白银城这轻视人命的态度与她一样,从庚子学府起,已心生恼火,全凭教养压着怒气而已。

詹文瑾可不想惹佘褚的不高兴。

即便她在庚子学府表现的人畜无害,单凭晏清能赏识她这一点,就充分说明了她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詹文瑾保持安静,顺便捏诀封上了北嚣的嘴。

北嚣陡然发现自己失声,还没来得及惊慌,就被詹文瑾伸手扭过了头。

少女冰凉的指腹在他滚烫的皮肤上滑过,北嚣双颊忍不住燥红。这时詹文瑾哪怕是低喝了句“闭嘴”,他也能听成“安静”,从而乖巧端坐着,低着头心砰砰跳,根本想不到其他。

詹文瑾不参与,北嚣被迫安静。

谷弛倒真将佘褚的话当做了应承,他苦声道:“可不是嘛!原本我家都寻好了佃农丝妇,打算好好借此机会表现一二的,如今也没了机会。若是这典仪办了,我也落不到办这事上——啊,贵客,我可没有轻视庚子学府的意思,只是,那个,唉,我嘴笨!您懂我孝敬之心就好!”

说罢,谷弛示意佘褚他们向车后看去。

入了城,他们就换乘了谷弛准备的马车,先前未曾注意车内装饰,如今他一挤眉弄眼,众人这才将视线放在了车后的一排小柜上。

詹文瑾得了佘褚的眼神暗示,直接抽开了其中一格。

格子打开,满目灵珠璀璨,亮得连北嚣都从羞燥中惊醒,惊讶地凝视着那一盒的灵珠。

佘褚粗略一扫,估计有百数。

这车后足有十二个小柜,若都是灵珠,那还真有詹文瑾那枚簪子那么贵了。

谷弛见三人一时不说话,颇为得意道:“我知各位从天帝山来,不会稀罕俗物。然灵珠在三界都行得通,应当多少还能入各位的眼。”

詹文瑾显然没经历过这种上来先贿赂的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忍不住看向佘褚。

佘褚伸出两指,敲了敲车座,弯唇笑道:“俗话说的好,拿人钱

财、□□。谷先生出手如此大方,想必定有事嘱托了?”

谷弛闻言大喜。

他原以为庚子学府来的人会更榆木脑袋些,需要多做些功夫才能打通,不想佘褚如此上道,直接切入了主题。

谷弛道:“自然自然。不瞒各位,近年来,城中最流行的,乃是颜色买卖。我家以前是做布匹生意的,没能搭上这班车。如今城中颜色正缺,原本的几位管事怕是忙不过了。诸位都是能面见城主的大人物,待事了,还望诸位记得我的名字,在城主面前美言一二,让我好接了新买卖,换了如今的活计。”

谷弛生怕佘褚拒绝,又道:“若是事成,我愿再备上一份厚礼赠予三位,以证诚心。”

佘褚听后,眸光冷了一瞬。

她面上倒是笑答:“谷先生客气。我等在白银城也没什么熟识,若能得谷先生相助,待诸事安定,我等自是要向城主提上一句谷先生之功的。”

谷弛一听,佘褚愿意把解决事情的功劳分他一笔,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他万万没想到,庚子学府这次来得人这么懂行规,与仙域传言大不一样。

佘褚如此“聪慧”,自然是喜坏了谷弛。先前大家都觉得庚子学府是硬骨头,接他们没好处,累得他来做这趟差事。他本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了一试,反正真被拒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是白银城,庚子学府又管不到他们。

他这一大胆,竟换回了如此丰厚的回报。

老人的话果然没错,要想有所成,就必得豁得出去,只有豁得出去,才能有回报。

谷弛喜不自胜,对佘褚的态度自然亲昵了许多,甚至临分别前,还给了佘褚寻他的信引,直说白银城内之事,尽可来找他。

佘褚含笑谢过。

城主府前,谷弛依依不舍的走了。

詹文瑾扫了谷弛一眼,看城主府的侍从略显生疏的替他们卸下行李,借着这点空档与佘褚低声道:“你打算利用他来查白银城内的事?”

詹文瑾当然不会误会佘褚与谷弛相交的目的。

配得起赤城宝玉为环、还有戎王世子为配的人族贵女,自不会被三千灵石迷了眼。她姿态谦和,必是为了别的。如今在这白银城,能让佘褚在意的,也只有众人沉眠一事了。

佘褚小声回道:“防患未然嘛。”

詹文瑾闻言先是不解,一思考后又悟了。

佘褚这是料敌为先,观白银城态而谋深远。确实,白银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城主迟迟不报,他是否真心想解决便存了疑。若是城主不愿相帮,他们便需要另外的人手的了,而谷弛显然就是极合适的对象。

詹文瑾看着佘褚,一时又是钦佩,一时又是自恼。

难怪晏清看重她,与她相比,自己简直就像个牙牙学语的孩童了。詹文瑾心情复杂,手在袖中悄悄攥成了拳。她与自己打气,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查探起了这城主府,谨慎仔细地令佘褚侧目。

佘褚:哇,不愧是

华林詹氏,她好认真啊。

白银城主看起来是个年不过二十五六的青年。

他躺在白玉雕成的石状长榻上,榻上铺着比墨更黑的谿边皮毛,皮毛上是他慵懒而散落的银白长发。瞧见佘褚等人到了,这位尊贵的古神后裔也没有从长榻上起身,他懒懒抬眸看了看两人,同为银白色的睫毛纤长而富有光泽,就像他搭在榻边的手,柔软无茧,比最教养的舞女之手还要软。

詹文瑾代表三人向这位尊贵的城主见礼。

佘褚瞥了一眼他们踩着的地砖。

难怪白银城有“以银做路,涂金做屋”的传说,从他们进城主府起,这里的路石是各色宝石,方砖银筑,高柱涂金。然而一路的奢豪之景,也没有此刻这屋内的价值更为惊人。

不说其他,单说这位城主躺着的谿边皮。

如此纯粹墨黑色,驱邪避蛊的能力自然绝佳,恐怕价格也很惊人。

这样的谿边皮,便是佘褚贵为思幽七杀尊,也只见过两张。这一张在乌陵行的扶桑宫,一张在羽惊的拨云殿。乌陵行一直想要为她寻第三张,直至今日都未能如愿。这白银城不过区区一隅,竟能得乌陵行不得之物,便足可见其财力。

白银城主听了詹文瑾的介绍,终于从躺在榻上变成了半支起身子。

他示意侍女服侍三人入座,自己含笑解释说:“城中怪事不停,这几日我愁得不得安眠,故而身体欠佳,还望三位能够见谅。”

说着,他也没给三人说“不见谅”的机会,单刀直入道:“不知三位入城以来,可看出什么了?几时能解我城中之患?”

詹文瑾听得简直恼火。

他们三人初来乍到,还没来得及开口质问他呢,他倒是先反问起他们的办事效率来了。

詹文瑾忍了又忍,将所见说了一轮:“城中少见人烟,可见患病人数之多。我见城主气色不佳,不知是否也是受其影响?”

白银城主闻言蹙眉,他说:“詹仙长,我见你府生身份,唤你一身仙长,希望你不要堕了庚子学府的威名,尽说些众人皆知之事,徒然地浪费时间。”

詹文瑾愕然。

佘褚握住了她的手,轻拍一二,接口道:“城主说的是,我们也做了探查。”

“我瞧这病似乎是穷病。”佘褚笑道,“应是穷苦者多病,富裕者尚可吧?”

白银城主听到佘褚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些。

他想了想,回答佘褚:“或许吧。也可能是他们无力抵抗邪祟,所以病得多。”

“原本我也没打算麻烦庚子学府。”白银城主道,“一群贱民,死了重买些人入城就是了。只是近两周来,不止是奴仆杂役,连城卫都开始有人染病。”

说着这位城主皱起了眉:“七日前,连我的曾孙都染了病,久睡不醒。我也是无法,这才只能委托你们。”

他承诺三人:“若是你们能解决我白银城燃眉之急,我城中之物,今后可随你们取用。”

佘褚

可算知道为什么谷弛张口就是“备礼厚谢”了,这位城主和他是一个样,重金悬赏,万事皆可。

佘褚起身,她说:“我们受托而来,自会竭尽所能。只是,关于白银城怪病一事,我们毕竟未曾亲眼见闻,不知城主可否通融一二,让我们见见病患?”

白银城主侧首思考了一二,点头唤了侍从:“阿碧,你领他们去瞧瞧骄儿。”

一身青绿的侍女称是,向佘褚三人行礼,便退在一旁等候。

佘褚与城主告辞:“那便不打扰您休息了,若有进展,我们再来告知。”

白银城主看起来倦倦的,他挥了挥手,示意佘褚等人离开。

三人跟着阿碧穿行在白银城主宛若天宫的府院里,行至许久,方才到了一间同样富丽堂皇的院子。

院中安静无比。阿碧解释道:“这病不知会不会传染,所以城主让他人都回避了。”

佘褚瞧着院子里一个不少的侍从婢女,顺口说:“是熏池氏回避吧,你们不算?”

阿碧尴尬地笑了笑,她轻声说:“……我们自不能算。”

佘褚没有再说,跟着进了院中。

阿碧与守门的侍女说了两句,侍女便回身推开了屋门。

佘褚三人进屋,只闻得满屋清香。躺在床上的青年神色放松,若非面色煞白无血色,光看神情,还以为他在做什么美梦。

佘褚上前探查一二。

老实说,羽惊授课,重她智、重她德、重她武,确实没怎么教过她看病。她那些杂七杂八的知识都是看她父亲留下的杂书获得的,与真正自幼接受正统教育詹文瑾相比,确实仍有不足之处。

佘褚什么也没看出来。

詹文瑾上前仔细探查一番,回首看了一眼阿碧。

阿碧聪明的离开,还帮他们关好了门。

确定这儿没有其他白银城主的人了,詹文瑾这才说:“他离魂了。”

拘魂为离,散魂也为离。

佘褚敏锐问:“是哪一种?”

詹文瑾犹疑道:“说不好。身上没有被强制拘魂的痕迹,但是他的身体温热、灵脉正常,瞧着也不像是散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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