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褚心中微沉，她正打算提枪先离开这地方，忽然听见小小的回应。

那是道有些虚弱、也有些沉闷的呼声，那人低低道：“七杀尊，劳请帮帮我。”

佘褚循声而去，在天穹落下的细碎光线下，很快找到了跌在一处矮洞的王姬琰。她看起来运气不太好，被黑暗裹挟传送后的位置有些危险，以至于她甚至来不及站稳，就摔进了洞窟里。

佘褚见状，二话没说，伸出手去想要拉她上来。

王姬琰面露难色，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脚踝，掂量了下伤势，果断道：“我的脚摔了，只要借力，只怕爬不上这洞口。还麻烦七杀尊背我上去。”

佘褚闻言挑了挑眉。

她以为人族都是很好面子的，就像戎溥——若是他遇见这情况，只怕双手并用爬也要自己爬出来，绝不会轻易向旁人求助。王姬琰倒是示弱的干脆，虽然从大局来说，如今情况不明，尽可能减少折损才是最佳选择。可王姬琰这么容易就放下帝姬的身份，诚恳向她求助，也挺令佘褚意外的。她以为王姬琰至少会婉拒一下。

不过仔细想想，她好像从一开始就没什么架子。

不管怎么说，人族也是一界主，作为人族帝姬，她的身份其实是堪与乌陵行匹配的。论到两方会面，更符合礼仪的方式，也不该是她来拜访，而是顶着双尊名义的他们去拜访她。

——是真不在乎，还是别有所图？

她这点微小的表情变化自然没有逃过王姬琰的眼睛。当佘褚跳下去背起她，又借着黎白跃

出洞窟后，王姬琰淡声道：“七杀尊不必多想，我只是比起我的兄弟们更务实些。”

佘褚背着她步伐微顿，她刚想解释一下，王姬琰已经说道：“今日不比往昔，人族势弱，若再不得法子扭转局势，只怕恢复向□□贡也只是时间问题。”

“思幽不也是看出了这一点，认定七王不会轻易为赤城得罪思幽，才敢随意撤回婚约，说毁诺就毁诺吗？”

提到这一点，佘褚确实理亏。

当初长老院看好王姬琰，是已经和赤城递过口风的。赤城也做好了与思幽联姻的准备。可谁想到乌陵行一句“死也不要”就将这谈了大半的联姻直接吹没。当时佘褚疲于应付因为乌陵行的任性而恼怒的长老院，确实也疏忽了对人界的安抚。或者说，如王姬琰所言，在她心底深处，是认同王姬琰的话，知道他们开罪的起人界，而人界得罪不起他们。

“……这件事，其实是有原因的。”佘褚尴尬开口，她试图解释，“当时的情况——”

王姬琰趴在她的背上，微微露出了笑意。

她说：“我没有苛责的意思。只是人界需要盟友，还请尊上记着当日穹苍于战后封禁思幽贸易，人界施以援手相助思幽的份上，不要像背弃婚盟一样，背弃盟友才好。”

佘褚悟明白了。

什么不愿受穹苍牵制要联手反击，什么不在意身份高低态度亲冷，感情这位帝姬之所以亲自来了狄山，为得全是与思幽的盟约啊！

当初天地大战告终，穹苍一口气出不去，确实曾禁封了与思幽间的贸易，禁止交界地售予思幽物资。那时思幽百废待兴，正是最缺粮缺物的时候，地界不像穹苍有先天之气养着，作物不管也随便长，在缺人缺物的战后，穹苍这后来的一手，确实给思幽恢复添了很大的麻烦。

羽惊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将目光投向中立的人族，带着她去了赤城。那时任赤城人皇的正好是佘褚父亲的侄子，也是王姬琰的曾祖。他要比他的前几任更有王九野之风，目光长远，以睿智闻名。他明白多年内乱的人族想要重起，便需要一个帮着防备穹苍的靠山，所以他认下了与佘褚的亲缘关系，偷偷为思幽提供了粮物。

为了报答这份恩情，羽惊做出了结盟的允诺。后来提出联姻，其实也有巩固结盟的意思在，只是乌陵行不配合，那也只能换个方式了。

他们是这么想的，不过行为落在人族眼里，确实是有点背信弃义了。也难怪人家帝姬找到机会要亲自出门来问，换位思考，佘褚觉得人家还能再穹苍和思幽之间继续选思幽，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这点还请帝姬放心，结盟有很多种，若是人界更新来姻亲的关系。魔主不能娶，还有三尊，三尊之外，我思幽也尚有四族青俊可选。”

佘褚说得谨慎笼统，毕竟她个人的意志不能代表其他人。

羽惊单了这么多年，很难说愿不愿意替思幽牺牲。摩侯柔黎身体不好，他即便愿意多拉拢一方势力，只怕王姬琰未必看得上。至于她自己——

她眼前莫名其妙浮出了晏清样子，她飞快在心中道：王姬琰又不会看上女人。

偏王姬琰瞧见了，不知为何恶作剧心起。

她依在佘褚的背上，含着笑意问：“三尊可选——也包括七杀尊吗？”

佘褚闻言手一抖，差点松开王姬琰。

王姬琰紧了紧抱住她的双臂，适时开口：“我开玩笑的。”

她恢复了原本人淡如菊的模样，温声道：“有七杀尊一诺，姬琰无有不信。帝陵之中，定当竭力。”

佘褚正要说不必客气，帝陵她能处理。王姬琰已经清清淡淡说：“七杀尊，把我放在北右四步吧。你很快要迎敌了，再背着我会是累赘。”

佘褚：“……？”

佘褚正想说她没有感觉到杀气。忽然间这昏暗的洞穴内一阵地涌崩裂，她连忙急退几步，寻到一块暂时稳妥的立足之处，而这里，正是先前王姬琰说的地方。

她惊讶地看向王姬琰，王姬琰已经从她背上单脚跳下，扶着块石头缓坐下。

在土地翻涌中，她告诉佘褚：“我知道这里是哪儿了。藏宝图上有画钧天帝陵有一处陪陵，葬的是帝钧天的宠物，一条活了千年的土龙。仔细看看，这里整个环境都是土龙喜欢的，我们应当是踏进它的子孙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