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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家令直擦额上的汗,太子这脾气捉摸不定,好在猜的对,只要和小娘子扯上关系,都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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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琰进房,只见食床置在窗前,摆了两对箸,两只碗,桌上菜式也丰富,这些下人胡乱揣测他的心思,当他还想以前那般宠爱崔姣,愿意与她同桌共食。

他把下首的那双箸给扔出了窗,碗也扔了出去。

候在窗外的木香见扔出来碗和箸,惊的瞪大眼,匆匆都捡起来,悄悄去跟玉竹嚼舌头。

“殿下是不是气我们多摆了碗和箸,崔娘子就不能和他吃一双箸和碗了?”

“那是当然,崔娘子被殿下娇宠,殿下一定要与崔娘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喂食,若是分箸而食,就没情趣了。”

两人羞红着脸,私觉得太子实在会玩,崔姣和他在里面呆上十天半个月,肚子大了是小,就怕床都下不来。

苻琰一人端坐在食床前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崔姣趴在床上偷偷探头张望,他人在窗前,外面细雨蒙蒙,灰天暗地,衬的那张侧脸分外冷峻,崔姣看着他一口一口往嘴里送菜,肚子饿的咕咕叫,屋子就这么大,她肚子叫,在屋子里也听得清,崔姣舔了舔唇,把脑袋埋进被里,不看就不饿了。

苻琰听到了她肚子叫,品用膳食,不给眼色。

崔姣等了良久,他还没吃完,他平日用膳快的很,何至于这般拖拖拉拉,就是故意的!她困在这内室有两日了,每日南星按时送午食进来,今日有他在南星都不敢进来了。

她得了猫鬼病都没死,别被他给活活饿死。

她想着再给他一刻钟时间,他若是还不走,她就冲下床,抢他的膳食,反正早晚是死,不如当个饱死鬼,何况他吃的都是好东西。

片时她听见南星脚步匆匆,心想着终于送饭来了,赶忙从被里探出头,却见南星两手空空,走到苻琰身边低语,她也听不清,苻琰就起身出去了。

他们一走,崔姣饿的受不了,跳下

床,病的腿脚无力,还能攒出劲小跑到食床前,食床上摆着的菜品她只认得御黄王母饭、玉露团、唐安餤、金粟平①,但都是好菜,色香味俱全。

崔姣嫌弃苻琰用过的箸,虽然她跟苻琰睡过不知多少回,但进口的东西,她还是嫌弃的。

她身上也没衣服穿,这几日穿的都是那件明衣,也不舍得用明衣擦箸,便往窗外看,见着木香,找她要了块帕子,把箸上上下下都擦一遍,也不碰他吃过的碗,趴在食床上大快朵颐。

直吃的打嗝,才伸着懒腰在床上滚来滚去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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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琰出来后,家令说有事要禀,两人进到黾斋。

“殿下,五公主及笄在际,今日早朝,礼部张侍郎奏请陛下,加封五公主汤沐邑,王元弼②也向陛下禀呈,趁五公主及笄的好日子,想请陛下为大公主和五公主修建在长安的别邺,陛下准了。”

修建别邺所耗费的钱银不是小数目,还是要修建两座公主别邺,王裕这一提议,得让国库至少削减两成。

苻琰灰暗着脸色,半晌问他,“母后如何说?”

“皇后殿下十分恼火,已和陛下就此事争执过,陛下说,她若不想给公主建别邺,那就不给大公主修建了,五公主的别邺他定要修成,陛下还要将洛州赐予五公主作为汤沐邑,”家令答话。

皇帝素来听不进旁人的劝告,皇后更是与他话不投机就要吵,越吵皇帝便越固执己见,洛州临近东都洛阳,是极富饶的州府,将洛州赐给五公主做汤沐邑,还给五公主修建别邺,皇帝这心都偏的没眼看了。

家令端量着苻琰的神色,说,“陛下感念王贵妃这些年的情分,王贵妃素来礼佛,陛下还想给王贵妃修建一座佛塔……”

苻琰深吸一口气,又问,“襄王有什么动静?”

“襄王近来得意的很,有不少大臣主动攀交,张侍郎就是其中之一,今早右仆射跟陛下说,在太白山发现了金矿,若能开采,金矿必能使国库充盈,但遭襄王一顿反驳,襄王说太白山居东,乃是龙阳之气所在,若贸然开采金矿,只恐动摇国之根本,右仆射被陛下斥骂了一顿,晌午时,右仆射来东宫,气不过与仆说,太白山有金矿分明是襄王告诉他的,让他呈禀陛下,未料襄王摆了他一道,他生性耿直,只因未讨好襄王,就被襄王如此算计,若殿下真生命危在旦夕,他与其他对殿下寄予厚望的大臣大抵都会被襄王逼出朝堂。”

家令语气沉闷,谁也没想到,苻琰这一“病,”朝里竟生出这些事来,若苻琰再不归朝,襄王必会党同伐异,那时何止朝堂大乱,就怕天下都要乱了。

苻琰道,“你速去大明宫,就说孤有事要奏。”

家令退走,直奔大明宫去。

苻琰随后回崇文殿,入内室换朝服,进来就见那食床上如风卷残云,只有御黄王母饭没吃几口,玉露团还剩一个,其他的菜食多没了,不知道的,还当时进了饿狼。

苻琰看向床,床上的褥子拱成球,她头缩在里面,只有几缕

头发落在枕头上,真睡假睡,等他回来再找她算账。

他褪掉衣袍,转身取木椸上的白纱衬袍。

崔姣掀开一点被,眼睛看到他后背,肌肉虬结不说,那背上的刀伤还包着纱布,看起来不轻,她那时候怕他要打死阿兄,急得下了狠手,若是正面,他估计也没命了。

崔姣也不觉得愧疚,只要他想杀崔仲邕,就是失手杀了他,也不是她的错。

崔姣看他极快的穿上白纱衬袍,再穿上朱色里衬绛纱袍,戴好三梁冠,腰间配上玄金革带,系玉佩、长剑、赤色绶带,撇撇嘴,平日他从不自己动手穿衣,还以为他连衣服都不会穿,这不也穿的整整齐齐,这些贵人,有手有脚的,却连穿衣都要人服侍,属实是会享受,不过在她看来,就是懒。

她阿娘说过,手脚不用,便是废物,他有那么好用的手脚,却也要人跟前跟后的侍奉,他也是废物。

苻琰脚穿好赤舄,出内室遣人去叫孙医师,让他把攥写好的奏疏也一并带上。

约有半炷香,家令归来,愁声道,“陛下说您得了猫鬼病,让您别去见他,怕您把病染给了他。”

苻琰命他去把那个给王贵妃传话的女史招来,与他一同去见皇帝,再遣他去蓬莱殿,让他与皇后说明情况,让皇后携大公主一起等候在玄武门前迎他。

一应事情俱全,苻琰坐上轺车,驶向大明宫。

至重玄门前,守门的将士看见太子轺车,都吓得想拦住。

守城的果毅都尉倒有胆识,上前道,“太子殿下请留步,陛下已有旨意,不可让太子殿下入玄武门。”

隔着车门,苻琰的嗓音微沉,“孤有急事要奏,还请上将军通融。”

果毅都尉面有难色,“陛下说太子殿下病重,不可将病传入大明宫内。”

孙医师从后方的马车探出头,冲他道,“上将军尽可安心,太子殿下没有患猫鬼病,那是谣传。”

果毅都尉陷入两难境地,一面是皇帝,一面是太子,若违抗圣令,太子又患病,入内他就是死罪,可他隶属北衙,昔日也属太子麾下,外界都传太子阴戾孤冷,可真正与太子相处过才会清楚,太子对部下虽严厉,但从不会过分苛待,况且太子岭南道大捷,在他们这些军士心中有极高的威望。

果毅都尉直咬牙,心一横,抬手放行。

苻琰在车里对他道了句多谢,轺车缓慢行入门,再走一截,到玄武门前。

皇后母女等在门前,轺车停下,苻琰下车来。

母女俩见苻琰面上苍白,但眼神明亮,不像是重病的样子,都上前将他看一圈,落了不少泪,才高兴的带他入玄武门。

玄武门内的将士都低着头,只当看不见苻琰这个人。

一行人到紫宸殿,殿内还有曲乐,殿外皇后恼怒不已,率先将殿门一推。

皇帝和王贵妃本在欣赏新编的歌舞,陡然看到苻琰站在门前,皇帝吓得叫人,“快来人!快来人!把太子赶出去!”

王贵妃

看见苻琰不像有病的样子,后面跟着她的耳目,心下慌慌,知事情败露,他手上还捏着兵权,能这样直入大明宫,必然不怕皇帝。

王贵妃非常快速的做出了反应,直喊了声陛下,就双眼一闭,装晕了过去。

皇帝一见王贵妃晕倒,也在龙椅上坐不住,站起来想跑。

苻琰没有近前,在殿门边站定,掀摆跪下道,“儿没有身染猫鬼之症,此系王贵妃耳目传出去的谣言。”

他身后的女史战战兢兢跪地,哭道,“奴婢以前是安仁殿的旧仆,贵妃娘娘把奴婢留在了太极宫内,让奴婢随时盯紧东宫,奴婢误听了太子殿下身染猫鬼病,把话传给了贵妃娘娘……”

皇帝瞠目结舌,一时未敢信。

孙医师忙跪地举起奏疏,说,“太子殿下与臣仆近来倒是在商研猫鬼病,太子殿下昔日曾染此症,不会再被染上,身上的血也能医治猫鬼病患者,此病也绝非巫术,乃是一种寒症,冬寒之日发作者尤甚,春夏却不见,可类比寻常疫病。”

中官将奏疏呈到皇帝面前,皇帝拿起奏疏看一遍,才确信苻琰确实没得猫鬼病,传的是谣言。

皇帝虽享乐,可也不是蠢得一无所知,策划这一切的显然是王贵妃,近来王贵妃母兄妹三人风光无限,他是宠爱他们,但也不是闭眼的瞎子,如何不知,太子若有事,他们三人最得利。

“陛下还要给王贵妃修佛塔,给五娘修别邺吗?”皇后讥讽他。

皇帝顿时脸上显出窘迫之色,转头见王贵妃还晕着,扬手先给了她一耳光。

王贵妃被打的装不了晕,捂着半张脸发懵。

皇帝手指着她,“你这贱人竟敢胡乱散布谣言,若不是今日太子前来,朕是不是还蒙在鼓里?”

王贵妃扑通跪地,摇头哭道,“陛下明鉴,妾是让这女史留在安仁殿,可是陛下让太极宫各殿得旧人入东宫服侍太子殿下,妾只是想让她留意太子动向,并未想过坑害太子殿下,这次是她乱传得话,妾只是担心陛下的身体,才告知了陛下,妾千错万错,也只是一心为陛下着想,妾甘愿受罚,但妾对陛下的心,陛下难道不知吗?”

皇帝被她哭的动了情,想想她可能有私心,但这些年过来,他们也是你侬我侬了半辈子,终究是担心他罢了。

皇后冷哼一声,“三郎没事,陛下还是速速让襄王把政务都交还吧,我听说,现在门下省乱作一团,全是因襄王瞎指派。”

皇帝被皇后说的难堪,点点头,“皇后说的是,襄王从未理过政事,交给他是添乱,还是太子管的好,但贵妃也是过于忧心朕的身体,这事她有错,佛塔就不修了,五娘的别邺,朕还是想修的。”

苻琰与皇后互看一眼,苻琰先拜退出去,皇后便与皇帝又因五公主大吵了一架,气的皇帝直骂泼妇。

苻琰回东宫以后直入内室,崔姣趴在窗头和木香套话,想打探打探崔仲邕如何了,一见他气势汹汹进来,跑的比兔子还快,往被窝里钻,没钻一阵,被子就被扯开,她被苻琰扣着腰,挣扎不得,旋即就被他摁在床头一口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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