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珠全染上深渊般的黑，档案室忽然震动起来，天花板剧烈摇晃。

“祂来了。”鬼怪们惊恐大叫。

天地震荡，嘭地一声，玻璃齐声崩碎，暴风发起冲锋，不可一世的鬼魂竟然四处躲藏。

然而下一秒，风暴平息，高温再现。

苏长夜按住左眼，

() 似乎在极力压制什么，牙关紧咬，含糊地低语着什么。

距离极近的傀儡师听得清楚，他一遍遍地重复着。

“回去。”

“回去！”

傀儡师感觉到那股暴烈的力量如潮水般褪去了，轻“啧”了一声，有点难掩的失望。

“无聊。”高温散去，五分钟已过，傀儡师撤掉右手边的丝网，弯腰钻出藏身之地。

他伸了个懒腰，心情还是很糟糕，遂道：“是时候结束一切了，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留在这里等着？”

即便没有明说，苏长夜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傀儡师根本不在意任何情报，从一开始，他的通关方式就没有变过——团灭对手。

现在他玩够了，该死的人也到点儿出殡了。

苏长夜没有回答，傀儡师听见忏悔的祷词。

“现在祈祷你的【神明】大人，还不如求我。”傀儡师哂笑。

苏长夜还留在原地，吊坠长在了眼眶里，他就闭上双眼，虔诚地向他那仁爱的【神明】悔过。

傀儡师眼前一片黑暗，他听见苏长夜悲悯的声音，像是圣光一样拂面而来。

“即使是恶徒，也有天真的一面。”苏长夜道：“愧对你的信任，我该为此忏悔。”

傀儡师：“？”

这时苏长夜念完最后一句忏悔词，睁开了双眼，纯黑的左眼戏虐而嘲弄，人类的右眼悲悯却含笑。

傀儡师听见他说——

“抱歉，五分钟，是我的谎言。”

高温确实退去了，可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傀儡师鼻翼微动，失去光明的双眼微微瞪大。

焦糊味还在。

档案室里两人相对而立，包围他们的四面墙壁，焦黑弥漫，大火熏烤的痕迹清晰可见。

嘭！

无数只焦黑燃烧的手钻地而出。

黑暗中傀儡师感觉双腿灼痛，下方传来惊声尖笑——

“抓住你啦——”

“你还在等什么？！”舟月明眼睁睁看着时间一秒秒过去，闻秋雨却还纹丝不动。

“你还没想明白吗，他的话是反的。他就是想利用规则杀傀儡师，但是他自己也没想活，我们根本不需要等任何指令，只要贴上去我们就都通关了——”

说到这里舟月明顿住了，像是一盆冷水淋下来。

他想起了闻秋雨那个死在傀儡师手上的妹妹。

“你……”舟月明一时说不出话。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再等一等，如果苏长夜成功了，那傀儡师就彻底折在副本里。即使苏长夜死了，他们也可以在傀儡师杀过来之前通关保命。

他们总是可以活下去的，因为苏长夜把保命符给了闻秋雨，算好了一切，唯独没算自己的活路。

连小弗兰克都看懂了，嗤笑一声。“人类的劣根性。”

闻秋雨没有动，决定所有人命运的黄符握在手中。

舟月明只能等着，他算不过苏长夜，也赢不了闻秋雨。曙光游戏多的是像他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人，他们的意愿无足轻重。

“我认为，”舟月明想了想，还是道：“你妹妹不会想用别人的命来偿自己的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档案室葬身火海。

苏长夜躺在赤红的海平面，双掌摊开，傀儡师的墨镜掉在脸侧，无光的双眼居高临下俯视他。

就在被火焰吞噬的瞬间，傀儡师收紧丝线，苏长夜身不由己，被他拖拽至眼前，压制在身下。

不熄的火焰来者不拒，从傀儡师身上卷向苏长夜，两人同在火海。

一个还被另一个掐住了脖子。

傀儡师眼前一片黑，世界到处都是灼红，他想，身下的人也是红色，血染的颜色。

“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值得吗，为了一群没有价值的渣滓。”

苏长夜感觉气管都贴在一起了，连喘气都难，更别说开口。

但是傀儡师应该是看不见他的状况，一边问一边收紧双手。

苏长夜只是笑。

可我们两个是更没有价值的渣滓啊，傀儡师先生。

眼前出现重影，暗影逐渐侵占视野，苏长夜放松身体，正想好好睡一觉，忽然——他睁大了眼睛。

纯白降临。

侵入视野。

不可名状的恐怖从生死一线的海平面升起。

鬼怪们不熄的火焰似乎生出恐惧，就像它们的力量一样越来越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