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矜持地点点头。
从这儿开始，流程同卡莱尔预想的完全走偏了。
他预设了高档餐厅、尴尬的对话、局促不安的自己，一一应验的同时却怎么也没想到它们来自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布鲁斯主动为他拉开的椅子、多此一举点在桌上的蜡烛。
到最后卡莱尔甚至有些恼火了。
尽管他看出来了布鲁斯在追他，但他看不出自己和每一个“巧合”被拍的绯闻女友有任何区别。
面对布鲁斯递给他的不限额副卡，卡莱尔烦躁地推了回去。
“你的情商糟透了。”
向来这么约会的布鲁斯僵硬了一秒，他甚至按照绿灯侠的建议“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喷最性感的香水、开最贵的跑车”。
他就
() 说这对卡莱尔行不通……
“车钥匙？”卡莱尔摊手，决心教教情感经历丰富又匮乏的某人，关于如何正确约会。
布鲁斯递出车钥匙。
玫瑰丢在餐厅，踩到底的油门吹散布鲁斯身上的古龙水，而全球限量两辆的概念跑车驶入哥谭名不见经传的居民区——
“这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在我父母死于帮派械斗之前。”
卡莱尔“不小心”撞上路人，紧接着熟稔地从对方兜里顺走了烟。
他没顺火机，只是单纯地叼了根烟在嘴上。
阔佬擅长的漂亮话是现在最不需要的东西，布鲁斯的嘴巴张开又闭上，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抱歉、”
卡莱尔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咕哝道：“就好像你不是一样。”
他们都知道这指什么。
卡莱尔刻意训练过的上流社会式咬字变了，带上了一点口音：“大学的时候，我买回了房子，用夜魔侠没查到的一笔钱。”
想到被小短棍揍的经历，他皱了皱鼻子：“我讨厌夜魔侠。”
他黏糊的抱怨叫布鲁斯微不可查地扬起唇角：“你带了钥匙？”
“怎么可能。”卡莱尔捡了根铁丝，三两下撬开老式锁。
吱呀——陈旧的门带起扑面而来的灰尘。
“我学东西很快，搬进贫民窟的第一年，我为父母给了我一个聪明的大脑和一双灵巧的手沾沾自喜了很久。”
布鲁斯接过卡莱尔抛来的烟，房子没有请人打扫，没有套防尘袋的家具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卡莱尔解释道：“当年买下的那家人里里外外置换了一遍。”
布鲁斯知道他对领地概念划分明确，就好比卡莱尔定下的项目计划，就算是蝙蝠侠也无法动摇。
“然后呢？”
卡莱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就好像布鲁斯对前一句话感兴趣是件稀奇事，紧接着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我的手就被打断了。因为太嚣张。”
卡莱尔的语气是那么轻快，连眼睛都弯得像道月牙，然而布鲁斯舌尖却泛起苦味。
“别担心，我花光了攒的小积蓄，治好了我的手。”卡莱尔带他走上二楼，指着楼梯口门框的划痕对他说，“我小时候的身高记录。”
布鲁斯经过时比对了一下，最低的不到他的膝盖。
“后来我尝试做些体力活，可惜我天生不是吃这碗饭的料，而且给的钱不够我塞牙缝，我就当了骗子，比偷东西难，但赚得多些。”说到最后一句，卡莱尔又眉飞色舞地嘚瑟起来。
布鲁斯承认他喜欢看对方嚣张的样子，恭维道：“你的花言巧语一定起到了很大作用。”
卡莱尔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然鼎鼎大名的布鲁斯·韦恩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有个混蛋举报我没足额缴纳保护费，那一次我整整躺了一礼拜。下地后我立马替混蛋的老大干活，一个月内那家伙被揍了三次。”
布鲁斯
心道：看来小心眼和睚眦必报也是天生的。
“之后我一度混得风生水起，谁知道在贫民窟混得太烂不行，太好更不行。吃了几次大教训，我决定安安分分申请韦恩集团的慈善资助，通过正经途径跑出去。”
布鲁斯开始庆幸云游结束得足够早，否则卡莱尔决计没可能从整顿前的慈善基金会领到哪怕一分钱的救济金。
“然后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前一晚，我差点成了杀人犯。”卡莱尔推开二楼最西侧的小房间门，他的卧室，“当时蝙蝠侠的面罩没有你资助后那么先进，被他控制住的时候，我看到他眼睛周围用黑色颜料涂了一圈，实话说，很蠢。但真的很凶。”
布鲁斯：“……”而且你还狠狠咬了蝙蝠侠一口。
他是后来才想起来那个字面意义上牙尖嘴利的男孩是卡莱尔。
男孩咬出了吃奶的劲儿，布鲁斯回去后就敦促韦恩集团加快了新材料的研发。
天色早已暗下来了。
哥谭向来是没有星星的。
但卡莱尔还是打开了窗，因为窗户外有一盏老旧的灯。
他倚在老旧得簌簌掉渣的窗框上，恹恹的路灯光勉强勾勒出他的侧脸。
“所以要交往吗？”卡莱尔竭力控制住发飘的尾音，抠着窗框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在知道我是小偷、骗子、杀人未遂，以及和蝙蝠侠睡了以后。”
他心知自己绕了一个大圈子绝不是为了所谓的剖白过去。
他只是需要又臭又长的心理建设来向布鲁斯说明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布鲁斯俯身，吻了吻他颤动不停的睫毛，无奈地轻叹一声：“我早就知道了。”
知道你是个听不进也不肯讲道理的混蛋，是个我行我素、任性妄为的惹祸精，甚至唯一值得拎出来表彰一番的专一品德，也在蝙蝠侠跟前摇摇欲坠。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
布鲁斯搂住又急又凶撞过来同他亲吻的卡莱尔。
他们交换了一个热烈绵长的吻。
“但我必须申明一点，”布鲁斯亲亲他臊红的耳垂，郑重其事道，“你的约会没有比我的好到哪里去。”
因为他们甚至在屋子找不到一张干净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