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无言地对视了片刻,直到姜姜又打了一个哈欠，才把纪絮桉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去处理这件事情的。”纪絮桉看着姜姜脸上难掩的困倦，唇角似乎往上扬了扬。
“之后如果再遇到郑粥粥,你不用对她太客气。”
姜姜语气犹豫,“她毕竟是小鸢的朋友。”
“朋友？”纪絮桉不以为然,“不过是陪小鸢解闷的人罢了。”
如果郑粥粥是真心把纪荷鸢当成朋友,纪絮桉也不会如此看不上她。
她针对的并非是郑粥粥明星的身份,而是因为郑粥粥从始至终都只把纪荷鸢当成往上爬的梯子。
纪絮桉之所以留着这个人,一是不想跟纪荷鸢起争执,一也是想磨练磨练纪荷鸢。
小鸢被她和奶奶宠坏了,表面上看着娇纵蛮横，实则性格里仍然是天真占了大部分。
她太容易相信别人，耳根子也软,只要别人半真半假地对她说上一翻“真心话”，纪荷鸢就会立马将人当成知心朋友。
郑粥粥这人，姑且算是纪絮桉留给纪荷鸢的磨刀石吧。
纪絮桉自信能够压得住郑粥粥，所以也就放任对方继续接近纪荷鸢了。
姜姜能够猜到纪絮桉的想法,她知道纪絮桉可能不会立马动郑粥粥,但同样的，纪絮桉但也绝不会允许事情脱离她的掌控。
郑粥粥这个人在纪絮桉面前，注定是透明的。
纪絮桉大概一直以为自己对郑粥粥足够了解，可此时姜姜却告诉她,郑粥粥似乎还藏有纪絮桉并不了解的小秘密,哪怕不是为了姜姜，纪絮桉也一定会用心去调查郑粥粥的。
所以姜姜并不担心，纪絮桉刚才的那句话是在敷衍她。
“我都听姐姐的,以后都不理她了。”姜姜乖巧道。
她双手交叠，半边脸都压在了自己的小臂上，脸颊上的软肉被挤得微微鼓起来，那股天真柔软的幼态感扑面而来，让纪絮桉很难对她升起心防。
“困的话就去睡吧。”纪絮桉说，“碗筷我等会儿会收拾的。”
姜姜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她也确实已经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闻言也没跟纪絮桉客气。
“姐姐，那我先回房间了，你也早点休息。”
姜姜说着，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她无意识地揉着自己的眼睛，等放下胳膊时，连眼尾都已经被她揉红了。
这副可怜的模样让纪絮桉有点儿想笑，加之姜姜那毫不见外的态度，让纪絮桉更加放松下来。
她享受的就是这种亲密得宛如家人般的感觉，要是姜姜处处客套礼貌，纪絮桉反而会觉得索然无味。
“去睡吧，晚安。”
姜姜唔了一声，“姐姐晚安。”
她抬脚走向自己的房间，把纪絮桉抛在了身后，等到反手合上房门时，姜姜的眼里已然清明一片，不见丝毫的困意。
……
第一天早上姜姜起来的时候，纪絮桉已经走了，但姜姜在餐厅的桌子上发现了纪絮桉留给她的早餐。
她伸手探了一下，还是温热的。
因为早上上课的时间跟纪老太太起床的时间有所重合，所以姜姜早上并没有去疗养院，而是直接去了学校。
前两天都是报道时间，今天应该算是新生入学的头一天，班级和导员都还没有分好，暂时就由临时导员来负责带她们了解学校和专业。
虽然还不能正式上课，但姜姜也感觉很新奇。
大昭的女子是没有资格去书院念书的，但大户人家往往会请女先生来家里授课，不过即便是这样，最多也只不过是几位贵女同时听先生讲授学问罢了。
像现在这样几百名学生，不分男女共同听讲的情况，是从来没有过的。
不过这也是姜姜误会了，实际上一个班并没有那么多学生，今天是因为还没分班，所以老师们把摄影专业所有的学生都叫到了一起，准备先开一个小小的见面会。
为了这次见面会，她们还特意申请了学校的一个小礼堂的使用权。
礼堂在食堂上面，所有的学生都得先在食堂外的广场上集合，因为大家彼此都还不太熟悉，所以基本上都是以寝室为单位，组成一个个小团体。
但姜姜不住校，没有熟悉的室友，她对其他人都不了解，此时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旁边，认真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幸好这正是姜姜想要的，所以她也不觉得失落。
其实未必没有人想跟姜姜搭话，毕竟她的容貌和气质在人群中都很突出，但就是因为太耀眼了，反而让人心生胆怯，下意识地认为她并不好接近。
大家都只敢用目光偷偷地打量她，却没一个人敢上前来同她说话。
纪荷鸢就是这个时候挤过来的。
其实早在一开始她就注意到姜姜了，纪荷鸢本来不打算在学校里跟姜姜表现得太亲近的，她怕之后会有人把她跟姜姜捆绑在一起，说不定她俩还会成为别人的谈资。
但纪荷鸢实在忍受不了姜姜这么可怜的样子，就好像被所有人孤立了似的，热闹和欢笑都是别人的，姜姜什么也没有。
“你傻乎乎地站在这儿做什么呢，我那么大个人站在那边，你没看见？”
因为纪荷鸢的这一举动，周围人的目光总算直接了一些，不再是用余光偷瞄，而是正大光明地盯着她们看。
姜姜握紧背包带子，“对不起小鸢，我有点儿紧张。”
纪荷鸢啧了声，一把抓住姜姜的手腕，“跟我走。”
姜姜今天背的是纪絮桉给她买的兔子背包，雪白的兔子脑袋上有两个大大的耳朵，随着姜姜走路的动作，在她身后晃来晃去。
纪荷鸢回头看见这一幕，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她姐到底什么恶趣味啊，就喜欢把谢姜姜打扮得可可爱爱的。
还好谢姜姜脸嫩，这身装扮在她身上一点儿都不突兀。
纪荷鸢是个社牛，又不像姜姜那样什么都不懂，早在一个星期之前，她就已经加进了S大的新生群里，还在里面混得风生水起，开学之前就认识了一堆的朋友。
这些朋友里，光是摄影专业的就有七八个，跟纪荷鸢关系最好的主要有三个人，她们四个甚至还拉了一个小群。
此时见纪荷鸢带回来了一个新面孔，其他三人都好奇地看着姜姜，“纪荷鸢，这也是你朋友吗？”
“真的好漂亮啊！皮肤真好！”
年轻女孩子夸人时总是直白而热烈，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姜姜的面颊上飘起了红云，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纪荷鸢。
纪荷鸢推了推她的后背，“你害羞什么，我们还能把你吃了？”
不过虽然嘴上不饶人，但纪荷鸢还是替她解了围，“她叫谢绡，你们也可以叫她谢姜姜。嗯……是我家亲戚的孩子，算是……我妹妹吧。”
说最后一句话时，纪荷鸢的声音特别小声，但尽管如此，姜姜还是听清了她的介绍。
“妹妹？”她满脸惊讶，“小鸢，我明明是……”
“好了好了！”纪荷鸢大声打断她，生怕再慢一点，就会听到姜姜说出“嫂子”这两个字。
“你就说我是不是比你大几天吧？”
姜姜老实地点了点头，“是。”
纪荷鸢舒了口气，理不直气也壮，“那你叫我一声姐姐怎么了？”
姜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没有揭穿她。
在纪荷鸢的帮助下，姜姜很快也跟其他三个人熟悉了起来，那个圆脸的女孩叫付惜禾，另外两个一个叫徐蓁，一个叫严可。
三个人都是非常热情的性格，一开始看姜姜话不多，还以为她不喜欢跟人交流，后面才知道姜姜只是单纯的腼腆害羞。
因为姜姜长得很乖，又容易脸红，再加上纪荷鸢介绍她时说的那句妹妹，几个人压根不曾对姜姜设防，无意间就被姜姜套了话。
通过短暂的交谈，姜姜大致了解了几个人的家世。
徐蓁和严可一看就是家庭成员简单，在家中也颇受宠爱的孩子，言谈之间对家人的依赖和亲昵一目了然。
倒是付惜禾，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在众人提起家人时，她的神色有过一瞬间的不自然和黯淡。
姜姜没有多问，很快略过了这个话题。
……
等所有人都到齐之后，众人才在老师的带领下前往小礼堂。
姜姜还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闻雪云站在礼堂入口处，正跟另外一名老师低声说着什么，看见姜姜跟纪荷鸢并肩而来，她的目光似乎有些复杂，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小鸢，姜姜。”闻雪云主动跟她们打招呼，“开学第一天，紧不紧张？”
纪荷鸢笑嘻嘻的，“我肯定不紧张啊，但某些人就不一定了。”
姜姜没有低头，但浓长的眼睫却半垂着，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闻雪云的视线
。
闻雪云笑了笑，“姜姜是有些内向慢热，不过也别怕，大家都很友好，有问题就找老师。”
她顿了顿，轻声道：“你要是愿意的话，来找我也行。”
姜姜这才抬眸冲闻雪云笑了一下，“谢谢闻老师，我知道了。”
纪荷鸢拽了拽姜姜的衣袖，“走吧。”
她冲闻雪云摆了摆手，“雪云姐，我们先去坐着了。”
“嗯，去吧。”闻雪云微笑着目送她们离开。
身边有交好的老师问她，“这就是你那个暗恋对象的妹妹？”
闻雪云收紧了手指，慢慢握成拳头，“嗯。”
“怎么有两个呢，另外一个是谁啊？”
闻雪云沉默不语，隔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回答道：“也是她的妹妹。”
只不过，两个妹妹的意思完全不同罢了。
……
见面会的所有流程对姜姜来说都是新鲜的，一旁的纪荷鸢还会时不时地开小差看一眼自己的手机，姜姜却从头到尾都坐得端端正正，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最前面的舞台。
纪荷鸢嘲笑她这是小学生坐姿，姜姜也不恼，依旧听得很认真，哪怕是闻雪云上台的时候，她也没有移开视线。
纪荷鸢看着这样的姜姜，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还挺好玩，她偷偷拍了一张姜姜的侧脸照，发给了纪絮桉。
[纪荷鸢：快看！小学生谢姜姜。]
片刻后，纪絮桉回复了她。
[纪絮桉：认真听老师讲话。]
纪荷鸢撇了撇嘴角，换做以前，她肯定又要觉得她姐真无趣，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被姜姜的态度感染了，纪荷鸢也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开始专心听台上的老师讲话。
只不过听讲之余，纪荷鸢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谢姜姜跟她姐真不愧是天生一对啊！
现场的气氛并不严肃，每位老师发完言之后，都会给台下的学生提问的机会。
论到闻雪云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她太年轻，人又长得很漂亮，学生们忍不住问出了一个相当经典的问题。
“闻老师，你有对象吗？”
闻雪云神色微僵，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着姜姜的身影，两人视线相对的那一刻，闻雪云扯了扯嘴角，“还没有。”
学生们起哄的声音更大了，“闻老师，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闻雪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这是个人的私事，就不占用今天的时间了，大家还是问一点跟专业相关的吧。”
她不愿意回答，大家虽然很想八卦，却也没有揪着不放，但姜姜还是听见坐在纪荷鸢身边的付惜禾小声说了一句，“闻老师应该不缺追求者吧？”
“她没有对象，可能只是因为她还没有遇到特别喜欢的人。”
她大概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像闻雪云这么优秀的人，应该不会被人拒绝。
姜姜的心情很平静，她能察觉到刚才闻雪云看她的那一
眼里，夹杂着些许的尴尬和不自在，但姜姜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姜姜在心里想着，忽然感受到身旁有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转头一看，就见纪荷鸢正神色古怪地看着她。
“怎么了？”姜姜问她。
纪荷鸢欲言又止，见姜姜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小声在姜姜耳边道：“你真的不知道，雪云姐喜欢我姐姐吗？”
姜姜目光微顿，原来纪荷鸢也不是那么迟钝嘛。
她佯装惊讶，“真的吗？”
纪荷鸢就差用手指戳她的脑门了，“还不明显吗？她跟我姐待在一起的时候，眼睛就没离开过我姐。”
所以刚才提到闻雪云喜欢的人的时候，纪荷鸢都替姜姜感到尴尬。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姜姜反问道，“之前你不是还说，闻老师跟姐姐很配吗？”
纪荷鸢的眼神顿时变得飘忽不定，“你记错了吧，我什么时候说过？”
她那个时候只是想打击姜姜而已，随口说的话，能当真吗？
姜姜也没反驳她，只是小声问：“你既然觉得她们两个人很配，为什么不撮合她们？”
纪荷鸢下意识地回答道：“我姐又不喜欢她！”
姜姜别有深意地哦了一声，所以在纪荷鸢看来，纪絮桉居然是喜欢她的吗？
不然纪荷鸢怎么能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
姜姜忍不住想，她是擅长演戏，但纪絮桉的演技也不差，纪荷鸢身为她的亲妹妹，也被她骗了过去。
见面会快结束的时候，负责的老师让大家加一下摄影专业的总群。
姜姜最近都只用过微信，对□□还很不熟悉，眼神总是往纪荷鸢那边瞟。
几次之后，就被纪荷鸢发现了，“你在看什么？”
纪荷鸢警惕地捂着自己的手机，“别想偷窥我的秘密！”
姜姜嘴角抽了抽，“我不太会用这个东西，想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纪荷鸢瞪圆了眼睛，“你没用过□□？”
姜姜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纪荷鸢不相信，“那你以前都用什么聊天软件？”
姜姜想了想，“微信？”
纪荷鸢无言地看了她半晌，“你果然是个老古董，我们年轻人都用□□！”
姜姜没对老古董这个评价提出任何异议，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纪荷鸢说的是事实。
“你能不能教一下我？”她虚心请教。
纪荷鸢一边拿过她的手机，替她扫码加群，一边小声嘀咕，“我不信，那你以前没有微信的时候，难道就不聊天了？”
姜姜：“我以前没有手机。”
纪荷鸢突然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似的，连手上的操作都跟着停了下来。
姜姜疑惑地看着她，“小鸢？”
纪荷鸢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沉声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跟我说话了。”
她真该死啊！
姜姜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但她想，纪荷鸢大概又在可怜她了。
加完群之后，纪荷鸢顺便还替她改了一下群昵称，然后就把手机还给了姜姜。
她趁姜姜不注意，偷偷点开姜姜的头像看了一眼，这个□□号真的是前几天才注册的。
大概……就是谢姜姜才来她家的时候吧。
纪荷鸢感觉自己很想说点什么，可她又不知道该跟谁说，最后只能去烦纪絮桉。
[纪荷鸢：姐！谢姜姜真的太难了，唉，她以前居然连手机都没有！]
[纪荷鸢：我以后还是对她好一点吧。]
[纪荷鸢：呸！不对！是你对她好一点！]
这回纪絮桉大概是在忙，过了一十几分钟才回复纪荷鸢。
[纪絮桉：没事做就多看看书。]
纪荷鸢：……
靠！这样的人居然也能有老婆！
真是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