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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独断专行(全)

据他此前对左殊同的了解,此人当是个直节如竹的端方君子,纵然对自己现出敌意,也不至真做出逾越之举。

但今日,左殊同的唇伤已能够说明,他昨夜……对她,做过轻薄的举动。

柳扶微恼自己出手太重,殊不知,他看到左殊同吻向她的那一刻,没有下死手已是克制住了。

() 司照如何没有给他机会?

端看左殊同有恃无恐的姿态(),俨然已不愿将这份感情藏着掖着了。

司照未料想?[()]?『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左殊同那夜所说的“我必阻之”,居然会是明抢。

虽然……看柳扶微的反应,她应该并不知情。

但司照不愿意将此事告诉她。

也许是左殊同的笃定让司照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

若依常理,他凭什么认为,在自己和微微即将完婚的情况下,还能够把她抢走?

司照何其敏锐,饶是不主动细想,脑海里也不由自主有了猜测——

左殊同督办神灯案数年,并执如鸿剑,也许他对于自己和风轻的赌约也是知情一一的。

今日,他将一线牵摘除,是为了再一次对她行非分之举?他丝毫不惮让她察觉他的意图。

为什么呢?

答案呼之欲出。

除非左殊同有把握——只要将他与微微之间某一层窗户纸捅破,事情就会发生变化。

左殊同想让微微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她就会……意识到,她自己内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桌上的烛光摇曳了一下,映出满室破碎的光晕。

从前她抱怨左殊同宁选剑不选她,也斥责过他待她的种种不好,可是,那些种种都是他所没有参与过的他们的曾经。

若她知道左殊同的心意,又当如何?

司照闭了闭眼。他在尽力平息对左殊同的嫉妒情绪以及……杀心。

然而脑海里不断回想起她被自己亲吻后的种种反应……

自遇见她以来,这似乎是两人第一次冷战。

她真的……真的……远比她口中所说的,还要在乎左殊同。

卫岭陡然发现,萦绕在殿下身侧的那种阴郁气质好似更浓烈了。

“殿下?你……可还好?”

司照睁眼,道:“把晚膳先撤了。”

“殿下,你这一口都没吃呢……”

“撤了。”

————————第一更——————————

人心情空落时,随意塞点吃食蒙上被子睡一大觉,若是能休息好,次日醒来可见好转。

若是饥肠辘辘且毫无睡意,漫漫长夜就颇为难捱了。

柳扶微在榻上辗转反侧,原本脑海中计较的是——论太孙殿下待我一日不如一日温柔的蛛丝马迹,不知不觉则转为——太孙殿下也不知这会儿背着我吃什么菜喝什么汤。

她等了又等,没等来卫岭第三顾茅庐,连冷战的心思都淡了,开始反向自我疏导:哎,生气的方式千千万,唯有生闷气最不值当啊,尤其像太孙殿下这种佛修三年的皇子,哪懂摸透女孩子家的心思呢?指不定还以为我是当真倦了乏了睡着了,那我岂非白饿一晚上?

如此,便算找到了止损的理由,她一骨碌撩开被子,选了件看去“再不哄我我就将看淡情爱”的烟紫色素裙换上,打算主动

() 给司照一个台阶下。

只是将行至正殿,想起马车上他那副盛怒神色,心中又忍不住打起边鼓:他要是误以为我是认了怂,觉得拿吻堵嘴和威逼对我效果立竿见影,今后不会每次吵架都拿这招治我吧?

吻一吻倒也罢,威逼可万万不兴养成习惯的啊!

她内里滚了一番纠结,还是先绕他寝殿外观望一下。

承仪殿的正殿与偏殿隔着小花园,刚好前些日子她嫌乏闷摘种了花草,她这个时辰去采花肯定要闹出动静,到时司照若来询问,她再答是需花香安神入眠,就不信殿下无动于衷。

怎知,才挪到他寝殿窗外,就听到里头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怎么,成婚在即,你还是不舍得带你的太孙妃出来见人?”

这声音应该是太子。

这段时日虽住在东宫极少见过,但之前紫宸殿听过,因为难听所以印象深。

“她身子不适,今日已然歇下。”这次开口的是司照。

太子嗤笑一声:“也对。未婚的娘子才回自己家中备嫁,又被生生抢了回来,知道的,是皇太孙领未婚妻子回宫,不知道的,还当是哪来的江洋大盗打家劫舍,换谁,谁能舒服得了?”

柳扶微一怔,非是为这话,而是这说话的口气……怎么有种阴阳怪气的意思?

司照似乎对于父亲的态度习以为常,沉默且坚决。他不愿柳扶微同父亲过多接触,太子并不勉强,只兀自在殿内慢踱出数步,感慨道:“只是这承仪殿着实冷清。不像从前你母妃还在时,她喜欢养一些灵鸟,时见‘琵琶金翠羽’,听得‘弦上黄莺语’,倒是三千物华皆在此殿。哎,可惜你母妃走后,那些灵鸟也都散了……欸,那时你一个人闷在园中,有只鹞鸟偶尔还会飞回来陪你,应该是只白尾鹞……”

太子看去当真像是在唠家常:“那可真是只通人性的灵鸟,到了南迁的时节,都还留下陪你玩儿,听说常常一陪就是一整日。后来你振作起来,它也不常来了,咝……你可还记得?它再来的那次,你为了留它在宫里,让所有宫人把承仪殿的门窗都关上,那天晚上,你还非要将它抱在怀里陪你一起入睡。结果到了第一天早上,它就死在你的怀里。这算是怎么死来着?噢对,活活给闷死了。”

太子的语调竟还依稀带着点调侃,语调轻松仿若在忆着童年往昔的趣事,可柳扶微听入耳中,只觉得毛发倒竖的同时,心被压得难受。

她忍不住将脑袋往窗边挪去,想借着窗缝看看殿内情景,然而烛光之下,司照垂眸,睫毛在他的眼睑上覆上淡淡的阴影,让人难以窥探他的眼色。

“当然你并非存心,五六岁的孩子,哪会知道这灵鹞喜寒惧暖,不能与人太过亲近呢?”太子长叹一声,“其实父王知道,你只是因为你母妃离开之后,太过寂寞才会对一只鸟儿恋恋不舍。父王心里也明白,你只是需要一点点关心,只要得到父王的肯定,哪怕只有一点点,你就会心满意足……”

太子走到司照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轻轻地说道:“所

以父王,才不给你啊。”

柳扶微的呼吸难以置信地一窒,为这荒唐凉薄的话。

司照终于抬眸,面向父亲:“为什么。”

“为什么?不如你先回答父王,你的存在给父王带来了什么?”太子反问,“是一辈子的太子之位么?”

他松开了搭着司照肩膀的手,低头看着掌心:“所有人都说,我这太子的尊崇是仰仗于自己的亲子,你是紫微星,是圣人命定的储君,从你出生起,身边就是源源不竭的赞许与褒奖,而我呢?只要别人夸你一句,就必然要损我一句,‘啊,太孙殿下果然是天生的储君,大渊的明日之子,哪像太子,平庸又无能,得亏命好生了这样的儿子’……你知道这样的话,父王听过多少句么?”

“哦,还不止是父王,你知道为什么你的那些兄弟、堂兄弟从来都不和你一起玩么?因为别人在你旁边就跟个笑话似的。”

“你聪慧、大度、小小年纪就超凡脱俗、仙门高人都敬你三分。凡夫俗子在你面前都是庸俗、无知……众生皆是求而不得,而你还宠辱不惊,不争不抢,可偏偏世上所有都摆到你的跟前,任凭予取。从小到大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有什么事是你得不到的?就因为你是天生帝星,所有的人就理所应当地被你的光芒所掩盖,谁要与你争辉,那就是幺幺小丑,以卵击石,不知死活。”

太子轻声细语,语调如同一条细蛇湿滑阴冷:“既然你得到了这么多,那就算少父王一人的关爱,又有什么了不起?”

柳扶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素来知道“天家无父子”,但亲耳听到这天底下会有父亲说不爱孩子的,确是前所未见。

“为何露出这种表情?”太子问:“不要说是父王了,就算是你的母后,不也离你而去了?”

听到母亲,司照的声音陡然发紧:“母后没有离我而去。”

终于如愿以偿看到司照的情绪出现了变化,太子笑了一声:“你不会以为你的母妃真的变成画中的仙子?”

纵然对方是太子,卫岭听到也忍不住打断道:“太子殿下,夜已深,太孙殿下需要休息。”

太子指着卫岭:“本太子同自己的儿子说话,还轮不到你一条狗来插嘴!”

太子慢慢回头,阴冷的声线犹如淬了毒:“院中灵鸟不知为何染上邪祟,你母亲为了保护你,才让你躲在柜中,她去将它们引开。她被那些发了疯的鸟扑食,被啄成一块一块的,只剩下骨头……那尸身还是父王收得……”

说到此处,本该是难过的表情,但太子眼睛里没有泪,露出了极为诡异的笑,笑的愈发瘆人:“后来国师推算出,那应该是你的命劫,因为你是紫微星命格,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天要磨炼你的心志,选谁?当然要选你最爱的人。”

司照下颌线线条越绷越紧。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一瞬间,柳扶微一颗心被倏地揪紧。因为司照的声音,明明冷静到没有一丝温度,却散发着一种废墟坍塌的死寂。

“你觉得你皇爷爷会允许有人告诉你?你以为当年的国师,是怎么消失在皇城的?又何止是他呢……”太子犹嫌前头的话刀搅得还不够烂、捅得不够深似的,残忍地道:“如果不是因为你那天生异根,你母妃也不会死,如果不你一意孤行和神明作对,大理寺的那些人也不会因为你而死。”

“你的母妃大概是最爱你的人了吧,她最后是什么下场?

“你告诉我,你想父王如何待你?”

“阿照啊阿照,你这样的人,谁敢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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