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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对,我特意跟人事司争取的!为咱们英语组输送点新鲜血液!”崔组长为几人相互做了介绍,“这是汪妍妍,咱们组里的优秀青年翻译,以后你们的实习工作主要由她负责。”

“妍妍,你给他们发几份脱敏的谈判资料,尽快熟悉组里的业务。平时的日常训练和中短期训练,也由你带着他们做。”

汪妍妍是去年才分配来部里的硕士研究生,满打满算也才正式入职一年半。

他们翻译室一共七个人,她是最年轻的,一些琐碎的工作都由她负责。

这回一下子来了三个实习生,比她的资历还浅,她这心里立马就平衡了。

“组长,您放心,我去年的培训资料还在呢,正好能给他们三个用上!”汪妍妍亲切地跟三人招呼,“来吧,三位同学,我这边正好有空位,你们过来坐。”

狄思科在办公室里快速扫了一眼,包括崔组长在内,五个高翻居然全是女同志!

他早就知道女同志在学习语言方面有优势,但这对比也太惨烈了点吧?

汪妍妍注意到他的目光,便低声解释说:“咱们组里一共七个人,还有两位男同志陪着领导出访了,下个月才能回来。有什么事你们就直接问我!”

三个人都客气地点点头。

接过对方发给他们的资料,就低头学习了。

狄思科不想这么拘谨。

但他也没办法。

这办公室里实在太安静了,所有人都在认真工作。

在这种环境里,他不想成为异类就只能融入。

汪妍妍给他们的资料都是半年前的会议资料和谈判记录。

领导似乎对实习生基本功和基础知识的期待相当高,这些资料内容涉及到国际关系、经济、环境和气候变化等很多方面。

来英语组的第一个星期,狄思科除了每天早上要跟大家一起看半小时的CNN新闻,然后整理笔记,旁听高翻们的讨论,他的所有时间都花在那一沓子五花八门的会议资料上了。

光是白天学习还不够,晚上回宿舍看的也是这些内容。

汪妍妍并没说这些资料要掌握到什么程

度,什么时候看完。

但是狄思科很清楚,这是工作单位,不是课堂,他们不能像跟老师讨价还价似的,要求少做些作业或者少背几篇课文。

既然资料已经发到手里了,那他的选择就只有一个,通篇背诵。

三人在办公室里枯坐了一个礼拜,除了能偶尔帮大家打个热水,扫扫地,其实什么工作也没正经做过。

手头只有那些过期的会议资料和每天早上的新闻笔记。

闻笙箫是个话痨,看完了手头的资料就总忍不住说话。

坐在他们对面的汪妍妍受不了他的聒噪,便又给他们发了一份新资料。

试图用新知识,把他的嘴堵上。

狄思科拿着那些资料直叹气。

他之前在歌舞厅和茶座,过得是多姿多彩的娱乐生活,如今要天天面对这些枯燥的会议资料,确实是需要一些适应时间的。

好在他们并没能枯燥多久。

崔组长突然接到通知,部里马上要迎接中美贸易投资代表团。

因为代表团的规模比较大,他们英语组几乎要全员出动,为这次的双边谈判做准备。

当然,这种大场面是轮不到三个菜鸟实习生的。

他们只能做一些边边角角的辅助工作。

譬如,汪妍妍正在翻译一份进口汽车的资料,因为要准备迎接投资团,她就只好把翻译到一半的资料搁下,将剩余部分的初译工作交给了三个实习生。

翻译的内容其实并不多,很简单的英译汉,这种工作狄思科之前也做过,基本上一下午就能搞定。

但是工作地点改变了,大家的态度也要更认真一些。

从上午忙到快下班,三个人才把各自翻译的内容交了上去。

汪妍妍将三份翻译稿都认真看了一遍,拿出其中的一份问:“这谁的?”

狄思科举手。

“那狄思科留下,”汪妍妍对剩余二人说,“你们俩可以下班了。”

闻笙箫同情地望向狄思科,给了他一个“保重”的眼神,便背着包大摇大摆地溜了。

这就跟差生被老师课后留堂是一个道理。

肯定是留他改作业的。

狄思科也以为是自己的翻译稿有问题,人家都走了,他只好老实留在那里,看着汪妍妍在他的那份稿件上圈圈点点,用红笔将他的一些用词做了调整。

“好了,你把我改过的内容再看看,重抄一份新的给我。”

狄思科承认,人家的用词确实比他的更正式,所以就像被老师指点了似的,跟对方道过谢,又工工整整地将稿件抄了一遍。

翻译室里的工作制度非常严格,每个组都要进行错情登记,小错在组内通报,大错要进行全翻译室通报和检查。

无论是谁出了错,哪怕是组长自己犯错了,也要在那本专用册子上如实登记。

他来翻译室实习十天,已经碰上了两回通报批评。

汪妍

妍年纪不大,也爱开玩笑,三人第一次碰上通报的时候,曾吓唬他们说,翻译室里的纪律是铁律,平时工作一定要认真谨慎,否则出了错误就得全翻译室丢人。让其他语种的同事也跟着看笑话。()

狄思科原以为,有了这次的错误,虽没对他这个实习生通报批评,但他短时间内应该是分不到什么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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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第二天一到办公室,汪妍妍就又交给他一份稿件誊抄工作。

见状,闻笙箫怜悯道:“你昨天那份还没做完啊?怎么还拖到第二天了?”

狄思科仔细瞅一眼那稿件内容,字迹有些潦草,但是可以确认,跟汽车没半点关系。

是一位外国政要在某个经济会议上的中文译稿。

内容比较多,足有三页纸。

狄思科心里有了点明悟,但他也没说什么,将那份稿件如实抄写完,午饭前就交给了汪妍妍。

有了这两次的抄写经历,下午被崔组长再次安排抄写工作时,狄思科就淡定多了。

他不但接过了稿件,还跟崔组长提了一个小要求。

“组长,您把英文原稿也给我一份吧,我对照着抄,万一有个错字什么的,也能及时发现。”

崔组长认真打量他两眼,将一份英文原稿交给他,又叮嘱道:“用完归档啊!”

狄思科接连接到新工作,即使神经再大条,闻笙箫和袁媛也琢磨过味儿来了。

稿件内容没有公开,他们不会凑上去看,但他大概在做什么工作,两人是心中有数的。

尤其是袁媛,她跟狄思科是同班同学,看到他的书本和作业很容易。

狄思科在作业本上的字迹比较潦草,但是教材上的笔记都非常工整,像印刷上去的。

她觉得翻译室的这些高翻,可能是看中狄思科写的字了。

袁媛猜得没错。

昨晚收到狄思科抄好的翻译稿后,汪妍妍就献宝似的拿给了组长。

组里可太需要一个这样会写字的人了!

这会儿的计算机打字还没普及,翻译室里的所有稿件都是手写的。

一份稿件从译初稿、定稿到核稿,要誊抄七八遍,偶尔有错字了,甚至写十遍都不止。

这些倒也无所谓,反正人多嘛,每人负责一遍也不算什么。

关键是翻译室的打字员只有三人,各个语种的稿件每天都能堆积成山。

有时候不那么重要的稿件,比如她的那份关于进口汽车的稿件,就会被排在后面。

他们是为了让字迹清晰统一,才去打印的。

狄思科这笔字,可真是太清晰,太统一了。

有些讲稿和翻译稿完全可以让他代替打字员嘛,省下了不少去打字室排队的工夫。

她们想让狄思科帮忙做誊抄工作的心思,并没掖着藏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崔组长特意把狄思科喊来了她们这桌,跟他说以后若有类似的工作,可能需要他多负担一些。

狄思科对

() 所有稿件照单全收。

他能看到原稿和这些高翻的译稿(),是非常难得的实践机会。

外人就算想通过这些资料学习?()?[()]『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也只能看到几年前的资料。

他这两天过手的资料可都是最新的。

里面有很多词汇的翻译都发生了变化。

比如,他看的那份半年前的资料上,对“走出去”的翻译还是“goingout”,如今就已经变成“goingglobal”了。

“小狄,你怎么把字练得那么工整啊?”汪妍妍觉得不能让小伙子白干活,还是得好好夸一夸的。

“我那不是练出来的,是罚出来的。”狄思科放下筷子说,“我小时候比较淘气,每次闯了祸,我爸想打我的时候,又下不了手,他就想了一个抄书的主意罚我。”

崔组长说:“那你这书抄的可够有水平的,我也让我儿子抄过书,效果没有你父亲这种立竿见影。”

“哈哈,那您是没找对书啊。”狄思科笑道,“您不能只让他抄,还得对着上面的字描红。我小时候,家里没有描红本。我爸就找来字体最大的两本书,一本《汽车维修》,一本《怎样阉鸡》。常年描这两本,不但把字练出来了,还学会了阉鸡。”

“噗——”汪妍妍被逗得呛咳出来,抹抹嘴问,“你真会阉鸡啊?”

“没阉过,但理论水平很丰富。不过,十多年过去了,估计现在的阉鸡技术早该更新换代了。”狄思科玩笑道,“我应该是没有用武之地的。”

给高翻们誊抄稿件的机会多了,狄思科发现这些高知女同志其实跟其他女同志也没什么区别。

虽然在办公室的时候非常沉默,除了工作就是交流工作,但是午休和下班以后,这些高翻之间的气氛还是很放松的。

有一次他还听到崔组长约另两位同事,去参加部里组织的交谊舞培训班。

没有了那层神秘和严肃的面纱,狄思科偶尔也能跟她们开开玩笑。

崔组长还曾跟三位实习生建议:“咱们部里的业余活动很多,男同志有打篮球踢足球的,女同志有唱歌跳舞和绘画的。你们三个年轻人,要注意锻炼身体,以后上了谈判桌,一谈就是十几个小时,没有一个好身体可吃不消!”

当时三个实习生刚来翻译室,连手头的会议资料都没捋顺,谁有心思参加体育活动啊?

袁媛被崔组长带去参加过一次交谊舞培训,后来就再没去过。

她下班以后还得回宿舍背资料。

闻笙箫是什么水平她不清楚,但狄思科的记忆力是相当好的,她觉得对方肯定会把那些资料都背下来。

所以,她对于学习比在学校时还紧张,半分不敢懈怠。

狄思科对自己给袁大姐带去的压力一无所知,他渐渐适应了部委的工作节奏后,神经就没有那么紧绷了。

最近部机关团委组织了各种竞赛项目,要求各科室的同志们积极参加。

英语组正忙着迎接美方的投资代

() 表团,高翻们没时间参加集体活动,就把这个艰巨的任务推给了三个实习生。

让他们去参加比赛,给英语组充个数。

狄思科虽然身心放松了,但也不会去参加运动量太大的体育项目,他下班以后还得背书呢。

所以在比赛列表里筛选了一轮后,他报名了书法比赛。

硬笔书法也算是书法。

回家认真写了一篇《陋室铭》,第二天就将作品交了上去。

机关团委对这次比赛还挺重视的,正式评比的时候,不但要求参赛人出席,还从书法协会请来了几位专业人士进行评比。

狄思科以为这种活动就是走个过场,所以他接到通知以后,一派轻松地去了会场。

来到举办比赛的会议室时,他按照铭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结果跟他坐在一排的参赛者,年龄没有低于四十的。

他坐在里面就像小学生进了研究生班,那可真是嫩得一眼就能让人看清。

领导们的身后挂着的都是毛笔字,而且一看就是那种下苦功练习过的。

只有他,可怜巴巴地带了一副硬笔书法参赛。

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坐他旁边的男领导,穿着一件有点跳线的毛背心,见他面生就搭话问:“以前没见过你这个小同志,第一次参加书法比赛吧?”

部里爱好书法的人是有数的,而且大家经常一起交流。

这个小伙子头一次来,又带着硬笔参赛作品,打眼一瞧就是新手。

“对,我问了团委的同志,听说硬笔书法也可以参赛,才斗胆来献丑的。”

“你是哪个科室的?哪年参加的工作?”

狄思科一五一十地答:“我是交际司翻译室英语组的实习生,刚来咱们部里半个月。”

对方笑着对隔壁的人说:“老徐,这是你们交际司的小同志。”

那位姓徐的领导认真看了一眼狄思科写的字,又瞟向他的铭牌,和蔼地点点头。

“你这名字取得挺好,好听又好记。狄思科,思科思科,你父母是期盼你当个科学家吧?你怎么学外语了?”

狄思科笑眯眯地答:“领导,我父母都是普通群众,文化水平不高。当时我家有个远房亲戚在制钉厂当了科长,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孩子能当科长就很有出息啦,所以给我起名叫狄思科,期盼我也能当个科长,为人民服务。”

徐姓领导被这奇葩取名逗得一乐,笑着说:“那你得努力工作了,争取早日走上领导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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