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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六十四章

天幕即将开始副本结算。

岳飞在这个时候,身披一衣的清光和冰雪归去,通过牌位穿梭数千里,来与故人作最后的告别。

此刻,刘宋帝国的中都北平,只有文天祥在。

他这些年镇静朝中,行迹不出五都,主持新朝的一切政治运转,折节下士,威令一施,内外从禁。

革世家之弊政,断土地之侵占,弥各族之罅隙,让寒士得以入朝掌管机要,异族得以安定归心,不致日日如履薄冰,动荡生乱,也让百姓各归其位,士农工商自行其道。

大战之后,便是一连持续了十余年的大治,并且也将继续发展下去。

文天祥对此当居首功。

刘宋帝国的管理体系极为严密,几l位领袖之间的分工也很明确。

岳飞是国家的精神领袖和意志图腾,经年向北,拓边开疆,代表着这个新生帝国如刀锋利刃、如烈火生发般的进取之心。

陆秀夫一心从事汉文化思想工作,全力推行边疆地区汉化,并于国境各处兴建四百二十所汉文学校,凡是为官的外族异邦之人,无论背景贵贱,必须上学经过考核,才能就职岗位。

他时常巡边行走,督察各地运转情况,并在每年九月返回中都主持科举。

科举的选定日期很是讲究,考虑到边远地区的人民因为路途漫长,条件艰辛,大多只能选择夏日出行,一路颠沛,所以必须给他们留足充分的赶路时间。

在长宁十年之前,世家和旧朝勋贵尚有充足以荫入仕的名额,后来就慢慢被剥夺了这份特权。

到了如今,五都行政体系的七成以上官员,都是从科举晋升之人。

科举的报名条件也大大放宽,只要在国境之内有固定住址,不论华夷,不论天南海北,不论出身背景,都可以报名参与。

考试的素材也早就不在局限于文试,刘宋从前在战时,曾经是全民皆兵的军国体制,现在进入了和平时期,这股尚武之风依然没有消退,来报名武举,想要入选张世杰、李庭芝、姜才等人的军营,安邦定国开疆拓土的,才是当下主流。

当然,他们最想加入的,自然还是岳飞的岳家军。

刘宋的邻居中,还有三大汗国名义上称臣,实际上却居心不良,迟早要被扫平。

北方打下的广袤土地,比几l个中原加起来还大,也需要众多士兵驻扎守边。

再往南,泉州港中断多年的海外贸易也再度恢复,走向了繁荣兴盛。

煌煌大宋,武德充沛,长宁年间接连出了一代又一代的将星。这是军事上有史以上,最所向披靡的无敌时代,也是一个大一统帝国走向世界之巅,最万众景仰的时代。

刘宋帝国的另外一名领袖张世杰,自从遇见了岳飞,水平一路飙升,已经从普普通通的武庙勉强入门水准,晋升成了一代战神,目前正在主持西征,准备灭掉伊利汗国。

这一年,张世杰打赢了一场大胜,正意气风发,

恰好小陆相公去那里修建书院,

他就将人暂时留在了军中,

准备结伴同游。

苏刘义这个时候在江南暗访,督察财政税收,继续着收钱的老本行。

李庭芝最近对火/药技术颇感兴趣,恰逢某地出土矿山,他当即带兵入驻过去,着手研究了起来。姜才觉得新鲜,干脆也跟他一起去了。前任摧锋军主帅马发将军,暂时接管了所有的岳家军。

总而言之,是各有各的充实人生。

文天祥将这些音讯一一告诉岳飞,眉间青山雨霁,风露微凉,他感叹了一声,又带着些许怅然说:“真好啊,如今的时光。”

岳飞赞同地点点头:“是的,真好。”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并肩立在北平城头,望着眼前这座不朽的帝国之都。

长风吹起衣袂翻涌如云,也吹得城头的「宋」字大旗猎猎作响,凛然招展,灼映烈日。

无尽的皇城宫阙,高树琼楼,建筑交织而连绵,金玉争辉而簇映,皆延伸向云中,托起了一座仿佛苍茫万古的天上城。

青宵严甲的冠剑羽士拱卫在城门前,数不尽的人到城中来来去去,万族衣冠,南北礼乐,悉聚于此,

岳飞刚从北极归来,眸光还蕴了一些冰雪清川的冷意,越过巍巍千山,茫茫万壑,恰好纳入一整个太平盛世,烟火人间。

文天祥温声道:“今日山河无恙,一切改变都是岳王带来的,请受我一礼。”

他凝立如一截清劲挺拔的翠竹,凌然迎风,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岳飞并没有推辞,只是也微笑着拱了拱手:“我也应当谢过文山。”

这座大都城,在真正的历史上,本是锁住文天祥的囚牢与埋骨之地。他在目送着自己的故国沦亡于苍茫碧海,风涛险浪之后,孑然一身,深陷敌营,也将在此决然走向最后的结局。

宋末这个年代,终因他而万古生辉。

他是在永夜中高擎炬火,用心头血点亮前路的人。

而像他这样的人——岳飞想起了那日攻入大都城时,全军缟素,扶柩而行的一具具棺木和牌位,在这个时代还有许多。

他仍旧记得,在【崖山海战】副本初次降世的时候,就曾说明是为了让挑战者们逆天改命,挽回这一场家国沦丧、天崩地裂的惨烈毁灭。

或许,正是因为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等一大群人在灾难中的表现,丹心碧血,流芳万世,才会打动天幕,成为了第一个被选择的副本。

文天祥坐在城边,为他抚了一支琴曲送行。

琴音琤然,泠泠如碎玉冷雨,薰风吹雪,溪流一样清冽的波光在弦上轻轻荡漾,然而,这又是一支古调,君子清肃,寒彻而高古,激弦的霜色直动云霄。

一曲弹罢,他轻声说道:“岳王当年曾叹过,「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而今你心中还有憾否?”

岳飞不答,只是走到他身边,伸手在弦上轻轻一拂,就在后面续上了一曲。

的琴音已经说明了一切。

时有渺远的皇城钟漏声,被风隐约吹拂而来,一声声如同应和。

文天祥笑了笑,望向天边苍翠泼黛的远岫层峦:“人间相逢何其不易,白云来了又去,唯青山无尽,祝你和宋祖陛下都此生如青山,声名焰焰,无有烦忧。()”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下一站,他穿梭到了西方边境的阿力麻里,也就是被灭亡的察合台汗国昔日旧都。

张世杰正在此处厉兵秣马,准备一举北上,消灭掉临近他们的伊利汗国。

陆秀夫原本要来这里建学校,事情办完却被好友强行留下,说是许久未见了,要他多待一段时间,搞点秉烛夜话、山水同游之类的。

陆秀夫望着城中一片茫茫戈壁的荒凉景色,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值得游玩之处。

“……”

对此,他只能表示,世杰你开心就好。

岳飞到的时候,陆、张二人正在府宅中忙碌,准备尝试种植一种伊利汗国当地特有的薰衣草种子。

小陆相公挽着衣袖,一身风清月白,看起来神清气爽,正在发言指挥张太傅挖坑。

张世杰连挖了十几l个坑,都被他以不符合要求为名拒绝,要么是形状难看,不堪入目,要么是深度太深,根本不宜种花,要么是其他这样那样的原因。

好容易挖了一个还算满意的,却见有人缓步而来,直接从那一堆土中踩过。

张世杰顿时大怒,抬头一眼瞪去:“你做什么,讨打么……啊,是岳王!”

陆秀夫走过来问好,还以为岳飞有什么计划要通知他们,当即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进去聊。”

“不必了”,岳飞从一堆花泥之间挪开,拍了拍衣袂上沾惹的尘土,“我是来同你们告别的。”

陆秀夫一怔:“这么快?”

岳飞笑着说:“其实也很久了,从德佑二年到长宁十五年。”

张世杰也有点发愣,忽而想起一事:“我和君实还给你准备了送别礼物呢,你在这等着。”

他匆匆跑进屋,跑到一半又折回来,发现自己满手花泥。

转头看见小陆相公一身雪衣洁净无比,随手扯过衣袖就擦了擦,顿时将好友齐整清雅的形容弄得一团糟。

小陆相公保持微笑,心中已经在思考回头该怎么给他点颜色看看了。

张世杰很快折返,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手卷:“岳王快看,我和君实给你写了一本书!”

前半部分是他在这里的传记,跌宕起伏,波澜万顷,后面还附着人物年表,事无巨细地写下了岳飞自从抵达崖山位面以来,所做的每一件事。

陆秀夫在最后这么写道:“他是上天赐予大宋的英杰,在危难到来时,无数次救我河山。后人读至此处,当掩卷深思,铭感五内。”

岳飞一页页翻看过去,见他字迹森丽飘逸,恰如烟水流波,以宛转隽永笔锋,写深长凌厉之辞。

陆秀夫

() 告诉他:“这本书日后准备发行出去,

同时,

也放到所有的汉文书院中作为教材之一。”

他话锋一转:“我想把第一本送给你,在你那边,应该有很多人一直惦记着你,很想知道你在这里的二十年岁月究竟是如何度过的吧。”

视频那头,刘裕立即道:“他说得很对,孤确实好奇。”

毕竟天幕分享,绝不可能事无巨细,他心中还有好多好多的问题,等着岳飞回来慢慢给他讲呢。

岳飞无奈,只好答应他:“陛下既然想知道,那我回去从头细说给陛下听。”

又道:“谢谢君实。”

张世杰等了许久,都不见他来谢自己,顿时垮了个脸:“岳王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岳飞讶然,看了又看手中的书,确认从头到尾只有陆秀夫一人的字迹,遂虚心请教道:“不知太傅在其中作出了何等贡献?我竟没有注意到。”

张世杰无比理直气壮地说:“我负责在君实写书的过程中,给他点灯、磨墨、添香、剪烛、斟茶、剥水果。”

岳飞:“……”

那你可真是好劳苦功高哦!

他道别离开的时候,一路还能听见陆张二人在背后低语的声音:“世杰,你以后不可再这般,我们送临别礼物只是一份心意,并不是非得寻求别人感谢。”

“就是喜欢听人道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所以,你现在想说什么?”

“这坑能不能不挖了……民以食为天,还有两个时辰就开饭了,不如我们赶紧去吃饭吧!这个伊利汗国皇宫里本来的御厨还挺有一手的。”

“合着你每隔两个时辰吃饭,而后一餐吃两个时辰是吗?”

“啊,被君实发现了!”

岳飞听到这里,难免摇了摇头。

张世杰现在已经是战无不克的军神级别,必将在这个位面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简直不敢想象,后人从史书里读到这位太傅的众多神奇言行,究竟会受到何等可怕的影响。

下一站,岳飞去看了自己的徒孙李庭芝。

李庭芝一听说他要走,顿时两眼一黑,整个人都嚎叫震天,仿佛在哭魂,满脸都写着“师祖你别走,我一个人真的应付不来!”

说罢,就拼命往岳飞手中塞礼物,想要挽留人。

他在这些年已经成长为了真正合格的岳家军四代目,却还是如此作风,委实是让人叹息不已。

岳飞忍无可忍,告诫了他一通之后,拂袖而去。

他接下来又去见了苏刘义、谢翱、苏景瞻等人,同这个世界自己留下的每一处痕迹挥手告别,而后在许多视线的目送下,一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天际。

在这一刻,似乎天地六合间,许多人心中都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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