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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在霸鲸楼和知白观还未探清流言细节时,他们密切交谈的消息已经借由鸟雀蜂蝶交相传递,而那些看似寻常的细小动物,均是妖界布下的探听之网。

“等于说,当天他们怒气冲冲回府的时候,就有山兔云雀悄悄来看你了。”

宫雾怔了下:“难不成,那大鲵也跟你们有来往?”

“是跟妖界有来往。”老狐狸竖起两根指头:“我喂了它两条鲜鱼,问了几句你的事,它就乐呵呵的全说了。”

小姑娘拧起眉毛,气得炸毛。

两条鱼!!

好你个胖头鲵,两条鱼就把我给卖了!!

-2-

伏州黑市选地设在闹市茶馆里,确实深谙其道。

姬扬原先以为他们会连夜潜入暗巷窄道里,找蒙面人重金探问妖界入口。

没想到涂栩心吩咐花豹在城外休息,同他一起换上两身普通百姓装束,一前一后进了二吊茶楼。

茶楼里烟雾氤氲,高处设有戏台,正有老头打着响板唱数来宝。

台下茶客往来频频,既有牵马暂歇的行脚商,也有本地的闲散混子。

涂栩心同姬扬一起坐下,见他坐得太过板正,使了个眼色。

“别表现得太正道,歪着点,像我这样。”

姬扬规矩惯了,浅瞧了一眼,气态登时放如纨绔子弟。

他生得外貌俊美,很是惹人喜欢。

有小二紧赶着过来招呼,汗巾往肩上一甩轻快道:“两位客官,请问想来点啥?今日有新摘的龙井,很是不错!”

涂栩心发了话:“要雀尾酥。”

“哟,那可是稀罕玩意,”小二笑道:“这点心难做的很,您要是想点,得上楼包个棋房才行。”

涂栩心把赏钱一抛,起身就走。

“带路。”

虽是障眼法,一样有棋篓香茶轮番敬上。

但等这几样送完,再进来的小二便换了个中年人,明显仅仅穿着这一路的简陋衣服。

“两位还想点些什么?”

“去妖界的密钥。”涂栩

() 心简短道:“价格好谈。”

中年人留着山羊胡子,闻声细瞧他们两,又说:“两位去妖界是为了什么?”

“找人。”

“那不如直接托我们代为找人。”

“我不放心,要亲眼找到她。”

“是这样,”中年人把窗缝合严,慢条斯理道:“妖界四分五裂,各地界都不一样。”

姬扬抬眼道:“最近的一处呢?”

“最近一处,以九尾旗为界,西南有夺巧曲径,东北有虚邈洞府。”

青年听得一怔,回想起自己似是在山头看见过那一柄旗子。

汉人的旗子多是长条方正,但那旗子如九尾飘扬,在山头很是显眼。

他当时遥遥留意过,但因为橘豹执意停在近处,才没有远行去看。

涂栩心又问:“价格分别多少?”

“夺巧是狼,虚邈是狐,两者都是狡猾多虑,不会轻易暴露行踪。”

中年人叹了口气,直接道:“我有心做成你们这单生意,偏偏两者都寻摸不到,实在可惜。”

这两人看着穿着粗布衣裳,但从神态气息上看,都绝对能掏出不少钱来。

他捋了捋山羊胡子,有了别想。

“听我五儿子说,你们给的赏钱很是不少,那我姑且卖个人情。”

“想探听妖魔两界的消息,不如去一趟三十里外的巾州城,那家茶楼里兴许会有。”

姬扬心有疑虑。

“舍近求远,反而还能找到?”

山羊胡子摆摆手,凑近了让他们看自己的眼睛。

“我这是人眼,拿蜡烛照也圆圆正正。”

“巾州那家二吊茶楼的掌柜,可是个妖精!”

师徒二人一路寻过去,大致猜到了几分。

人想买到妖界的消息,得去找恨死对家的妖怪探听。

他们没预料到找宫雾的事会拖沓至此,都隐隐生了躁意。

按小雾的体质,死了也能活过来。

可他们怕她受苦,怕她挨饿受冻,过得不好。

临走之前,涂栩心写了信笺,装竹筒里交给豹子衔回去传话。

这一路想来会漫长许多,谷里诸位只怕都在跟着担心。

转日到了巾州城,此处车马稀少,人烟稀疏,比有些村镇都来得冷清。

姬扬先一步找到二吊茶楼,还未寻至掌柜在哪,便察觉到极浓郁的一阵妖气。

“你找谁?”

青年猛一回头,有灰发女人懒洋洋地看他。

虽仍是女人容貌,可无论是倚墙姿态,还是眼珠转动的方式,都像极了一头野狼。

姬扬第一次同妖异对话,绷着警戒感两三句问了。

恰在此时,涂栩心也找了过来,被妖气震得一退,看向姬扬时很是担心。

“要内界密钥是吧。”狼妖转回柜台里,寻来了纸笔道:“买三送一,一共三百黄金,概不还价。”

“你这是抢呢?!”涂栩心急道:“谁要那么多,我们就要九尾旗下河草野那一段的妖界密钥,一百金我还得想法子硬凑!”

“不行。”灰发女人一呲牙,瞳孔隐隐在变:“不买就出去。”

“再多说几句,我现在就叫我丈夫来剁了你们和饺子馅!”

涂栩心也是急了,一把拽走姬扬,同他找了角落另行商议。

“咱两打得过她,但是不知道她丈夫功力怎么样。”

“不行,”姬扬看向二吊茶楼的匾额:“今日就算能设法逼问到答案,跟茶楼结仇,今后全国消息都难以探听。”

“有了,不如这样。”青年脑子转得很快:“我们画幅丹青,问问她见过宫雾没有。”

“她不一定还留在妖界里,万一仅仅是途径那里,但气息断在入口处呢?”

涂栩心从行囊里掏出纸笔,有些犹豫:“为师没有教过你丹青之法,就怕画个四不像出来……”

姬扬已铺纸沾墨,悬着手腕细细绘来。

他用笔清隽,绘图时不经思索,仿佛记忆能定在眼前,照着临摹便是。

勾勒少女眉眼时,笔下好似灵气凝结,寥寥几笔便已画得栩栩如生。

自幼同生,亲如兄妹,十几年的信赖熟悉全都落在纸间,旁人也能一眼识出情谊之深。

涂栩心看了许久。

“画太漂亮就不像了。”

姬扬一收腕,自己也看了片刻。

“她不就长这样子吗?”

涂栩心有点糊涂:“她在你眼里长这样子吗?”

姬扬反问:“她在你眼里什么样?”

“有点笨笨的小鹌鹑。”涂栩心如是回忆:“很听话,心思单纯,倒没有画里这么轻灵温柔——哎哎,你走什么!!我照实说不行吗!!”

姬扬走得虽快,手里仍平稳顾着画。

他未察觉到自己对这画的额外怜惜。

如果墨翻笔误,青年必然会微微皱眉,把书画一烧了之,顿笔重绘。

宫雾性子偶有潦草疏忽,他看得可爱,总会悄声护着。

从小到大,一面反省着会不会太护着了一些,又习惯性宠得更深。

画上少女笑得活泼可爱,姬扬低看一眼,微不可见地摇摇头。

至少不能嫁傅家那样的小子。

他师妹须有这世上最好的婚事,嫁给最可托付的人。

再回二吊茶楼里,有客人拿荷叶打包了酱卤兔腿刚走。

姬扬把画像徐徐展开,问道:“您可见过这位姑娘?”

老板娘在嚼兔骨头,叼着一端如抽烟袋般嗦着骨髓,柳叶眉向上一挑。

“这是紧俏货,价钱比你刚才要的还要贵,你有钱吗?”

“没钱我可一句不聊,你们赶紧走。”

涂栩心刚好跟过来,听得整个人往前一扑,只觉危机甚大。

“你刚才说什么?”

紧,俏,货。”

老板娘慢悠悠地瞟了一眼楼上包厢,把骨髓吸干后骨头嚼碎了往下咽,吃得嘎吱作响。

姬扬一掌拍出包房银钱,灰发女人这才流露笑意,扭着腰迎他们上楼。

二楼远远能听见有男人睡得鼾如洪钟,亦是她丈夫镇着此处动静。

鼾声里,女人勾了勾手,拿了包厢钱又索要赏钱。

涂栩心给钱都给烦了,胡乱给了些,催促道:“你快讲!”

“这小女子啊,是个稀罕宝贝。”灰发女人的狼尾在裙下一扫,又收了回去:“她是月火谷里的一个小弟子,师父姓涂,无父无母。”

“也不知道怎地,她居然不死不灭,哪怕身浸毒池了,转头就能自行复原又活过来。”

“你们说,这宝贝值不值钱?”

话已至此,姬扬暗里指腹扣紧椅沿,涂栩心也凝固了神色。

它们哪里来的消息,竟然知道的这样多!

“我主意变了。”灰发女人在鼾声里笑盈盈道:“有关她的消息,还有那四个地方,我打包一块卖你们,绝不单出。”

“前者六百两,后者四百两,一共千两黄金,请吧。”

说罢便手掌一翻,朱红指甲勾了勾。

“给钱晚些,我可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她要价奇高,确实存了几分为难的意思。

此刻女人半笑不笑地盯着,是半分台阶都不肯给。

涂栩心往后一仰,懒散道:“我给你两千,你要倒找我一千两。”

“出门时未带盘缠,找你寻个方便。”

女人嗤笑:“借先生开开眼,是没见过这么大额的银票。”

“我们不给银票。”

“那给什么?”

姬扬手腕一翻,掌中卧着两枚梅果。

果子莹润生光,好似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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