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在短暂的沉寂之后,突然爆发了强烈的讨论热潮。
“好强！居然有人真的敢说出口了！”
“比起三明治和蛋糕，果然波洛咖啡厅的特色还是另有其人……”
“毕竟对着那张好看的池面脸，食欲都能好上几倍嘛。”
“好有道理。”
“……梓小姐。”
“抱歉,安室先生，”櫌本梓不好意思地笑笑,“下意识地就赞同了。”
安室透：“……”
他努力忽略掉周围的那些声音,好在肤色足够深，纵使有稍许羞耻也没人能看清。
“我的三明治。”江奏强调了一遍，“我的三明治什么时候好？”
“马上,请您稍等一下。”安室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厨房。
江奏目光扫过他捏着餐具微微用力的指节,在男人转身之后哦了一声。“那你快点。”
明明很生气,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如果不是特别关注的话,她也未必能够发现他转瞬即逝的失态。
忍耐的功夫比起从前又精进了,她有点欣慰地想,又稍稍有点怀念从前那个随便一逗就容易炸毛的降谷零。
安室透很快在厨房里做好了三明治,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脸上浮现出客气的微笑。
“要不还是我去送吧？”櫌本梓说，“安室先生？”
刚才两个人好像都差点要起冲突了,实在让人有点担心,安室先生的脾气一向都很好，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刚才的状态看上去那么紧张。
“没关系的,”对方温柔且坚定地拒绝了她的提议，“刚才只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误会而已，现在误会已经解开,就让我来招待一下那位客人，来弥补我刚才的失礼之处。”
真是坚韧啊，安室先生。
安室透端着三明治送到了那位奇怪的客人桌上。
扯下了黑色的连体帽，她的脸完全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气质意外的安静祥和，眼瞳显得浅淡，平缓地转了转，最后聚焦在他身上。
“谢谢。”
“应该的。”
他放下了三明治，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将托盘上的炸食放下。
“刚才的失礼，我很抱歉，这是小小的赔罪，还请接纳。”
“客气。”
比起刚进门找他说那些语焉不详的话的时候，身上外放的危险气质，现在这个女人堪称岁月静好，十分优雅，甚至还有些意外地往他身上看了一眼。
“还有什么事吗？”
是伪装吗？
安室透十有八-九能确定对方对他的身份有所了解，之前做出的那副姿态极有可能是在故意试探他的底细，他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表现，确认应该没有太过疏漏之处，现在看见她的反应，又有些不太能肯定。
“啊……波洛咖啡厅最近正准备做线上线下的推广活动，所以想跟客人了解
一些具体情况，我们咖啡厅也会提供一些小礼品作为感谢。”他露出了招牌的阳光的笑容，在日色的照耀下更显璀璨，还晃荡到了几位偷偷往这边观察的顾客的眼，“可不可以请您配合一下呢？”
江奏慢悠悠地转过头，欣赏了一下他漂亮的小脸蛋。
两两对视，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他在那双浅色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脸，除此之外，还有纯粹的欣赏，却难以在其中读出更多的情绪。
厌恶或者喜爱，一概全无。她的眼睛像一面镜子，只倒映出他自己。
对视持续了几秒钟，直到他脸上的笑容因为长久持续而略显僵硬，江奏终于松口点了头。
“当然没问题。”
给旁边送餐的櫌本梓有些茫然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波洛咖啡厅最近有举办这个活动吗？怎么自己完全没有印象呢？
“请问怎么称呼？”
安室透像模像样地在手机上打开了一个调查模板——这样的东西下属不知道做了多少个，他有的是。
“京极。”
不算是常见的姓氏，因为这种姓氏往往有特殊的含义。
他忍不住多看了她一下。
体型纤瘦，身体被长衣长裤紧裹着，只能看出肢体纤长。
这种体量的在擂台上也不是绝对没有，但基本上都是单方面挨打的存在。
“您是东京人？”
“不是东京人。”
“好的，京极小姐。”他面带笑容地继续。“您是在哪里听说我们这家咖啡厅的呢？ins上吗？”
“是的。”江奏拿出手机，给他看，“就是这一条的推荐。”
安室透顺着对方的指引往屏幕上看，这位自称京极的女士还在浏览记录里往前翻咖啡厅词条，而他虽然想非礼勿视地转过头，但还是慢了半拍，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例如。
“过激！金发黑皮辣妹绝赞上位！”
“年度不可错过！被囚禁の警，激情□□中□□□！”
“…………”
他尴尬得有些头皮发麻，表面上仍然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克制住了自己想擦揉眼睛的冲动。
……总感觉自己被莫名其妙地性骚扰了。
而且警察这个词条，让人很难不在意。
可是深究起来，这种事属于性-癖问题，他总不能问“你的性-癖为什么是警察”吧？！
以对方给他的印象来看，估计从她的嘴里听不见什么好话。
——刚进咖啡厅就故意说一些模棱两可让人误会的话，无非就是想戏弄他，现在故意让他看见她的浏览记录，很难说这不是另一种恶劣的逗弄和挑衅。
如果他破功了，那么就成功进入了这个女人的圈套。
他不动声色地垂眸。
“不好意思，”江奏对浏览记录被曝光这件事毫无半点羞耻之心，语气诚恳地保
证道，“这回真的找到了。”
要说尴尬，其实玩家也不是一点都没有的，但尴尬这种事，只要自己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会是别人。
“好的。”尴尬的别人若无其事地感谢，“非常感谢京极小姐。”
ins并不是京极随口扯的借口，上面确实发布了这么一个帖子，上面花了90%以上的篇幅描述咖啡厅的服务生是多么的秀色可餐，剩下的10%才蜻蜓点水地提了一下他亲手做的三明治味道很不错。
“……只有最后一句提了一下三明治，”他说，“万一味道不好也不是没有可能，京极小姐不担心踩雷吗？”他露出有些疑问的神情。“倒不是我对自己的手艺没有自信，只不过网红店有时难免会名不副实呢。”
为了三明治特意跑过来——这个女人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这样的人。
这种推断并非纯属他个人臆测，靠近了可以闻见她身上淡淡的被铁锅烹饪的食物熏过的味道；对方坐下的时候，口袋里露出了小半张幸运花签——那是离波洛一公里左右新开的中式茶餐厅用完餐后附赠的小礼品，上面会附着一句签诗。
茶餐厅上午开门的时间不早，一个才吃完正餐不久，身上的气味还没完全散去的人，又特意跑来咖啡厅吃三明治这种主食，不是打包，而是堂食，只用胃口好来解释这一点的话，实在显得有些单薄。
“我为你而来。”
“嗯？”
他的心一悬。
“你不就是想听到这样的话吗？”她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表情似乎是在像包容他的无理取闹，“我已经吃过饭了，只是想来看看传说中的明星服务生到底是什么样子，毕竟金发黑皮什么的，这种颜色搭配确实很吸睛嘛。”
“……”
“感谢抬爱。”他自动忽略掉了她后半句话，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只是下回需要三明治，请您直说就好了，那种语气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安室透笑了笑，话锋一转，“我还以为是我们咖啡厅不小心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黑-道人物。”
“因为最近看多了黑-帮片，思维还沉浸在电影里面没出来，下意识就用上了电影角色的口癖，”她四两拨千斤，“刚才吓到安室先生了吗？真是不好意思。”江奏漫不经心地说，“只是没想到你的胆子这么小，幸好安室先生是服务生，而不是警察，要不然的话，刚才不就暴露了吗？”
安室透：呵呵。
他表情未动，心里却闪过一丝确定的焦灼——对于对方身份的不明，以及对方疑似对他的了解，这种隐约透露出来的信息差让人难安。
哪怕这个女人眼下没有对他流露出明显的恶意，但那又如何呢？猫在吃掉老鼠之前也更倾向于玩弄够本。
现在也许是对方的试探，也许不是。
而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是。
“除了在ins，”安室透转移注意力，尽职尽责地做好调研报告，“您还在其他网站上看见过波洛咖啡厅的相关推荐吗？或者说…
…”他顿了顿，“关于我的？”
“有啊。”她说。
“是……”
他刚想继续问下去，眼角的余光又瞥见有人走进咖啡店。
“安室先生，櫌本小姐！”
“这个眼镜小鬼又跑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