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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穿(今日之笑,他日之刀。...)

半晌,他声音沙哑:“你能与要你命、你恨之人,冷静相处?”

他像是想到什么,眼中的情绪浓烈,手指捏着衣服,指尖泛白。

容昭扯了扯嘴角:“为什么不能?我还能对他们笑。无名,实力才能决定话语权,我们如今尚未有嚣张的势力,那便只有一个字——忍。”

“忍?”无名轻轻重复这个字,眼神飘散。

容昭:“今日之笑,未必不是他日之刀,我不知道你刚刚所说‘恨之人’是谁,但你与我一样,恐怕尚无反击之力吧?”

无名不言,显然是默认。

容昭脑袋重新放回膝盖上,扯了扯嘴角,声音轻轻:“况且,谁说笑就是好事?三位皇子……三足鼎立,也是一团乱麻,我且在中间游走一二,让他们斗得更激烈些……也不是不可……”

声音越来越小。

无名沉浸在思绪中,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容昭那句话——今日之笑,未必不是他日之刀。

无名自认从小聪慧,师父曾说,他肖其父,而他父亲是那顶顶聪明之人。

可是,他到底还年轻,心中有压不住的恨与怒,始终难以面对。

容昭比他年纪还小,却能一言点醒他。

无名喃喃:“今日之笑,未尝不是他日之刀……”

深吸一口气,无名收回思绪,这时他发现容昭安静伏在膝盖上,几乎没有动静。

像是有了不好的预感,无名面色一变,猛地起身,完全不顾身上的伤口,轻轻拉过容昭看她的脸。

——容昭闭着眼,一脸潮红。

“容昭,容昭!”无名呼吸急促, 眼中满是焦急。

容昭没有回答。

无名伸出手摸了下她的脑袋, 滚烫温度传来,无名面露惊骇。

好几日舟车劳顿、被追杀、受伤、下雪低温……容昭身体撑不住,发了热。

而这无疑是当下最危险的情况。

没有迟疑,无名立刻将她背了起来,朝着他们树林外走去。

——不能再等了。

若是谢洪不能及时赶到,容昭可能会死。

而一想到这个结果,无名手握紧,脚步加快,今夜是雪天,淡淡的月光撒在雪上,再加上无名眼睛好,勉强能看清方向。

他选择返回马车。

那里面有容昭从府上大夫们那里弄来的药,各种药都有。

无名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流下,“滴答滴答”落在雪地中。

无名脚步有些踉跄,却还是越来越快。

一片片雪花落在容昭头上,无名脸上,冰冷的温度似乎能把人身上的温度带走,寒风吹过,滴落的鲜血很快就与雪融为一体,只留下一点点红。

容昭脑袋在无名脖颈,无力垂着,无名时不时偏头去碰一下容昭的脸。

滚烫的温度让他害怕,却又让他松口气。

——他害怕身上之人变得冰冷。

无名不敢想如果容昭死去,他究竟还能不能活下去。

“咯吱咯吱——”

脚踩在雪地上,声音清晰耳闻。

寒风呼啸,雪越来越大,雪花纷纷。

那一段距离其实不长,但无名却觉得像是看不到天亮,通红的眼眶逐渐湿润,绝望在蔓延。

那一晚其实没过去多久,却漫长如过了整个寒冬。

背上的力量与温度,支持着他一步步走下去。

茫茫雪地之上,两个不足二十的少年人,在与死神争命,一个想活,一个想她活,血染红了白地。

终究是两个可怜人,以及两个承载无数重担的肩膀。

无名不知道踏着寒风与雪走了多久,在走到马路上,在看到倒在地上马车时,他只觉得腿似乎都软了,几乎站不稳。

可实际上却是他苍白着脸加速,很快便走到马车旁。

石头倒在不远处,不知死活。

无名也顾不上去看,他此时是凭一股气撑着,而那股气是——救容昭。

马车侧翻,无名还是将容昭放了进去,又开始翻找桌子下面藏着的各种药瓶。

上面贴有名字,无名将两种药丸喂给容昭,立刻撕下块夹层干净的衣服,将另一个塞紧的小瓶拿出来,倒在手上的布上。

——这是安庆王府提纯的烈酒,能救命。

无名一边擦着容昭的额头,一边点上抽屉拿出的火折子与蜡烛,立在旁边。

再给容昭喂下几口清水。

容昭求生意识很强,哪怕高烧,依旧十分配合地吞咽。

无名擦着,容昭始终高热不退,甚至一路从林中走来,温度更高。

他的呼吸在变得急促,脸越来越苍白,额间冒出冷汗,声音轻轻:“容昭……”

容昭没有丝毫反应。

无名越发焦急,想了想,一咬牙,一边将烈酒继续倒在布上,一边解开她的衣服。

领口刚刚拉开,束胸已现。

无名立刻如遭雷劈,怔在原地。

所以的怀疑都只需要一个火苗,立刻点燃。

就像容昭一下子将五皇子的反常全都分析出来,无名也在一瞬间分析出容昭所有的反常。

怪不得前十七年安庆王府世子不出门。

怪不得她那么着急。

怪不得她身边人这般少。

——安庆王世子,竟然是女子!

女扮男装,一手建立福禄庄、福禄轩与团团的女子,将四大亲王、京中青年才俊拿捏在手上的女子!

无名指甲将掌心掐出血,这才清醒过来,来不及多想,当下最要紧的是保住容昭性命。

“抱歉,冒昧了……”

无名蒙住眼,并未褪掉她的里衫,迅速将烈酒擦过一些部位,又迅速给她穿好衣服,深吸一口气,这才解开蒙住眼的布条。

他紧紧盯着容昭,时刻注意着她的情况,眼眸深不见底。

过了一会儿,烈酒似乎有效,容昭的温度没有再涨上去,反而有所下降。

他又赶紧给她喂了两次水,见她紧皱的眉头松开些,这才松了口气,轻声道:“谁跟你都是男人……”

想想之前容昭理直气壮说“都是男人”,无名便有些无奈。

——她到底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那些话的?

这时,无名听到远处有动静。

他神情一凛,竖起耳朵,立刻警戒起来。

“世子!”

“世子!世子!”

一声声喊声响起,谢洪的声音带着哭腔,似乎已经绝望。

无名闻言松了口气,掀开马车帘子,扬声喊道:“谢叔,这里!”

开口才发现,他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几乎喊不出声音。

好在,谢洪听到了,惊喜声响起:“世子,世子!”

他带着人冲了过来。

谢洪骑着马,带着一个人冲了过来,在马车前刹车,他直接将人从马上拽下来,往马车扯过去。

那人明显是个大夫,这一路颠簸过来,人都站不稳,呼吸急促,头发凌乱,抱着个药箱,状态比谢洪还差。

谢洪急道:“快给世子看看!”

驿站那边没有大夫,谢洪只能去周边村子抓了个大夫就拖上马,一路狂奔在前,其他人还在后面跟着,还要沿路找人。

他倒是也聪明,离开这么久,容昭他们要不出事,要不就是受伤,结局已定。

所以,带打手来根本没用,最重要的是大夫!

果然,看这情况就知道, 他选对了, 现在就需要大夫。

大夫抱着药箱勉强站稳,眼睛都还是花的,什么也看不到。

谢洪催促:“快给世子看看!”

无名抿唇,突然道:“本世子无事,先给她看看。”

谢洪一怔,随即猛地反应过来。

——大夫能号出男女,而他刚刚叫了世子!

谢洪一口一跳,隐隐懊恼。

他太不谨慎了!

随即,他又惊恐地看向无名,眼神震惊,满脸错愕。

无名已经将大夫拉上车,大夫号过脉,松了口气:“这位小姐无事了,刚刚烧了高热,很是危险,幸好及时处理,是不是已经用过药?”

果然,大夫号出来了!

而且容昭此时头发散开,衣服也脏兮兮的,只有微弱烛光,所以大夫没看出任何异常。

无名点头:“用过了。”

大夫:“那就好那就好。”

想到面前这人是世子,虽然烛光有些暗,他又遮住眉眼看不太清楚,但还是恭敬道:“世子,这位小姐只需要处理好伤口,去换身干净衣服,再喝一剂药便可无事。”

顿了顿,他又说:“倒是世子,恐怕伤势有些重,必须现在处理,而且,恐怕暂时不要移动……”

这么重的血腥味,再看那满身刀口,明显这男子更加严重。

无名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谢洪:“把车翻过来,套在马车上,我们先去驿站。”

大夫插话:“世子,可是你的伤……”

这不能移动啊!

要是他没看错的话,这位“世子”可是命悬一线的伤势啊,现在完全是凭一口气撑着,状态极其糟糕。

无名摇头:“没事,车上处理。”

而谢洪更是直接应道:“是。”

——比起无名,当然是他家世子更加重要!

给容昭上完药,大夫又抱着药箱给刚刚发现的、只剩下一口气的石头进行“抢救”,无名抱着容昭,谢洪去翻马车,套上马匹。

这大夫处理完伤口,长出一口气。

他余光注意到那边,心中忍不住感叹——

这位女子到底是何人?

怎么感觉比什么世子还要贵重?

竟然连家仆都首先考虑女子,更被说那浑身是伤的“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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