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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骗婚

秋凉顿起。

赵向晚穿着浅灰羊毛衫、深蓝牛仔裤出了校园。比起刚入校时那翠绿色毛衣配绛红色外套的搭配,现在她的衣品有了大幅度提升。

依然还是定在那家西餐厅见面。曲又哲显然很喜欢这种西方情调,也很享受那种教导别人使用刀叉的过程。

刚一坐下,曲又哲以主人之姿叫来服务员: “四份牛排……”

赵向晚不按常理出牌,打断他的话,问服务员: “有没有中式套餐?我用不惯刀叉。”

服务员礼貌微笑:"有的,有各种煲仔饭,也有套餐,您可以看看菜单。"

赵向晚拿过菜单,和孟安南商

量了一下,点了两份辣椒炒肉煲仔饭,又让服务员拿来筷子,这才看向曲又哲: “我们点好了,你和表姐想吃什么自己点。”

曲又哲没想到眼前这个还在读大二的学生这么有主意,眼睛微眯,眼睑处微微抽动。

【这姑娘看来不是个好相处的,没有安怡和她表妹好控制。也不知道安怡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找个表妹过来掌眼也就算了,今天又拖了个厉害角色。】

他心里嫌弃,但嘴里却依然客气周到: “好,你们年轻女孩子我也不知道喜欢什么,自己点挺好的。安怡你想吃什么?中式套餐还是牛排?"

龚安怡坐在他身旁,柔柔一笑: "西餐我也不太懂,你做主就好。"

曲又哲很满意龚安怡的温顺,点了两份牛排,这才放下菜单,转过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赵向晚、孟安南。

【公安大学的两个女大学生,刑侦专业?听着挺唬人。可惜啊,漂亮是漂亮,但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够接受的类型。】

赵向晚目光一敛,我们这种人?什么人?一个不太好的念头闪过脑海,赵向晚顿时警惕起来。

点完菜之后,便是无聊的等待时间。曲又哲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低沉中带着点嘶哑,有点男中音的味道,轻松地

开着玩笑: “表妹今天又带了个同学来,这是对我不放心,要三堂会审吗?”

孟安南尴尬一笑: "没没没。"

龚安怡也忙着解释: “也不是不放心,就是好奇吧。安安她们学校平时管得严,难得出来一下,赵向晚是安安的好朋友,所以就一起出来找我玩。"

曲又哲微笑,薄薄的嘴唇唇角微微翘起,真是个俊俏好儿郎。

【简腾没有说错,罗织罪名、让她解释,只要让她陷入这种自证的状态,就能达到控制的目的。

控制?赵向晚最恨的便是控制人心。

这世间人心难测,相互尊重不好吗?为什么要试图控制他人?长着张人脸,做的却不是人事!

简腾是谁?

赵向晚听到他心中所想,微笑道: “曲又哲编辑是吧?我今天过来,还真是打算审审你,你敢接受我们刑侦专业学生的审问吗?"

你想让

我不断自证,我偏不让你如意!

曲又哲的眼睑处再次抽动,瞳孔一缩。

【赵向晚?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姑娘,哪来这样的底气对我进行审问?简直不知所谓!看来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我今天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的魅力。】

曲又哲放下双手往椅背上一靠,眉眼带笑,一脸的轻松: “来吧,真金不怕火炼,我对安怡一片真心,没什么不能说的。"

龚安怡听他当着大家的面说出“一片真心”有些羞涩,悄悄碰了碰他胳膊,压低声音娇嗔: “你说什么呢?别对妹妹们瞎说话。"

当龚安怡的胳膊碰到曲又哲的胳膊时,赵向晚留意到他的身体一僵,眼神有些游离,似乎在……忍耐?

这个反应不对!

身体不会骗人,身体永远比内心更诚实。

如果是恋人,如果是真心喜欢,你会渴望与她身体接触,无时不刻想要和她腻歪在一起。赵向晚终于那种违和感在哪里——这个男人,对龚安怡不是真心的!他在逃避龚安怡的身体碰触。

赵向晚目光似电,紧紧盯着曲又哲。经历过无数次审讯的她,眼神中带着某种力量,会让心虚者害怕、逃避。

曲又哲扛不住这样的眼神逼视,转过脸看着孟安南,自我解嘲道: “你们公安大学的学生,是不是都要练习审问犯人?我看你这位同学,眼神好犀利,仿佛我就是个罪犯一样,这样………不太礼貌吧?"

龚安怡有些不安,冲孟安南使眼色,让她按着点赵向晚,别把曲又哲惹得不高兴。孟安南还没有说话,曲又哲已经笑了起来: "没事,我心坦荡,请问。"

赵向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哪一年毕业?"“88年。”“工作四年了?”“是的。”

“一直在杂志社工作吗?”“是的。”"职称、职务?""编辑,没有职务。""和同事相处怎样?"“还行。”"单位有房吗?"

“现在住单身宿舍,如果结婚,可以申请住房。”"交往过几个女友?"

"没有,我对感情很谨慎,只与安怡通过介绍认识。"

些都是客观条件,曲又哲也没打算隐瞒,对答如流。赵向晚早就从孟安南那里了解到了这些情况,现在询问不过是松松他的筋骨而已。

问到这里,赵向晚的目光一凛,语速突然加快。

“你一个人生活,还是与父母同住?”“一个人住。”

"衣服都是自己买,自己洗?"“是的。”

“每天都洗头、洗澡吗?”“是的,我比较爱干净。”

赵向晚嗅了嗅空气中淡淡的香水味: "你喜欢香水?"曲又哲有一刹那的呆滞。

【我用了一点点男性用的古龙香水,他怎么闻出来了?女孩子不喜欢这种香味吗?她为什么要问这个?是发现什么了?】

"应该是剃须水的气味吧?"赵向晚眉毛微挑: “你说谎。”曲又哲有一种莫名其妙被言语攻击的愤怒感: "你什么意思?"

赵向晚道: “我的鼻子很灵,这种香味是以柑桔类的清甜新鲜香气为主,配以橙花、迷迭香、薰衣草香。男人用香水一般不喷,而是把香水倒在手中,两手轻拍,然后轻轻拍打在颈部或者身上,所以你的掌心、颈部香味更加浓郁。"

曲又哲被人揭穿使用香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狼狈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向龚安怡解释: “我喜欢香水,偶尔会使用一点男士香水,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九十年代人们的思想相对传统,男人以阳刚为美,像这种往身上搽香水的行为,一般会被人定义为“娘”。曲又哲被赵向晚揭穿,脸上挂不住,只得承认并向龚安怡解释。

龚安怡勉强笑了笑: "那个,是你的爱好,我尊重。"

龚安怡在幼儿园的集体宿舍居住,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张书桌、一个简易衣柜之外,再没有其他家具。她日常护理自己这张脸的,就是一瓶雪花膏。

两人相处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不过以为是刚刚洗过澡留下的香皂气息,也就没有说什么。

香水?这么精致、洋派的爱好,感觉离小县城出来的自己好遥远。这一刻,龚安怡那颗想与曲又哲共度一生的心,有些动摇。不是嫌弃曲又哲搽香水,而是忽然觉得两个人的生活习性很不一样,未来不知道能不能合得

来。

因为被赵向晚直接指出说谎,罩在曲又哲身上的那一层“温文尔雅”的外壳有了裂缝,他看着赵向晚,态度不再和蔼,冷冷道: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不对,不可能的。我藏得这么深,不会有人知道。简腾说过,只要我们不往外说,谁也不会知道。这本来就是我私人的情感选择,和旁人有什么关系?我看过文章,说我们这样的人,是天生的,是基因决定的。我真的很努力,真的很努力。】

赵向晚越听越不对劲。

再一次听到“简腾”这个名字,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警惕自脚底升起。简腾是谁?私人的情感选择是什么意思?“我们这样的人”到底是指什么样的人?!

想到刚才曲又哲对龚安怡的身体排斥,赵向晚几乎能够断定一件事。先前只是隐约的怀疑,但此刻怀疑得到了证实。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再一次抬眸打量曲又哲,从他丝毫不乱的头发、干净俊秀的面庞,到一丝脏污都没有的黑色衬衫、白色西装、条纹领带,再看看他擦得锃亮的黑皮鞋、修剪得干净漂亮的指甲,赵向晚长吁了一口气。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么完美的男人,想在短时间内与一个长相中等、温顺爱笑的年轻女子结婚,很反常。他根本不爱她。不,他根本不爱任何女人。他是个同性恋。

九十年代思想传统,男人连喷香水都会被认为“娘”,那同性恋简直就是天理不容。如果发现某人是同性恋,家人看不起、同事看不起,社会上大多数人都看不起,走在路上都会有人指指点点:就是他,他是个不要脸的同性恋。

他在伪装,他努力让自己成为大多数女孩的理想对象,努力让自己完美无缺、勾得女孩心动,骗得她同意与他结婚,帮助他完成传宗接代的需求,在世人面前遮掩自己的真实性取向。

说实话,赵向晚并不鄙视同性恋。

诚如曲如哲所言,同性恋是基因决定的,是天生的,他对女人无感,产生不了任何冲动与欢喜的情感。

可是,为了遮掩自己,骗取单纯女孩的感情,和她结为夫妻,生下孩子,这样的同性恋,可耻!可恶!该死!

只要一想到,如果不是孟安南觉得不对劲,如果不是自己过来吃这一顿饭,那眼前这个爱笑、温柔的龚安怡将嫁

给一个同性恋,还要承受他的精神控制,赵向晚就感觉不寒而栗。

好在,还来得及。赵向晚压住心中的愤怒,克制住动手的冲突。

赵向晚的声音很冰冷: “曲又哲,你爱龚安怡吗?”曲又哲点头: “当然。”

赵向晚冷笑一声,嘴角带着嘲讽: “请你紧紧握着她的手,再来告诉我答案。”曲又哲不敢置信地看着赵向晚,眼中闪过慌乱之色。

孟安南瞪大眼睛,目光从赵向晚转到曲又哲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曲又哲咬了咬牙,缓缓伸出手,握住龚安怡的手。他的手在轻微颤抖,整个人的肌肉都呈现紧绷状态。

他的笑容很僵硬,但却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说出他认为大家都在期待的答案: “我,爱龚安怡。”

赵向晚眼中寒光一闪,指着他的手,看向孟安南: “注意到他身体的僵硬了吗?他并不爱你表姐。"

孟安南霍地站起,双手握拳,恶狠狠地看着曲又哲。

她知道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曲又哲嘴上说爱表姐,但他从来没有牵过表姐的手,也没有充满爱意地看过她。他礼貌、客气,用温文尔雅将行动间的生疏遮掩。

就算是没有恋爱经验的孟安南,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先前以为曲又哲是思想传统,不肯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近。但眼神呢?眼神里为什么没有光?赵向晚从来不打诳语,她说曲又哲不爱表姐,那就一定是不爱。不爱,却着急结婚,他到底想干嘛?!

孟安南的目光太过凶猛,曲又哲有点忐忑。他忙调整自己的脸部表情,温柔一笑: “小赵同学,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强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爱不爱安怡,还轮不到你来下结论。"

赵向晚同样站起,居高临下看着这个恶心男,眼中寒光一现: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最清楚,需要我当众说出来吗?"

龚安怡陡然被曲又哲握住手,一颗心跳得又急又快,听到赵向晚与曲又哲的对话,脑中一片浆糊,怎么回事?赵向晚是什么意思?

赵向晚这话一说,曲又哲吓得一哆嗦,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膝盖上摩挲,面色变得煞白,强装镇定:"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转过头看着龚安怡: “我对你一片真心,愿以此生

相托,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疑神疑鬼,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们分手吧……"

说罢,他便要离开。

龚安怡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分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龚安怡整个人都是檬的。不就是问了几句话,揭穿他搽香水的事,这也没什么呀。结婚这件事她虽然有些动摇,但并没有下定决心分手。这一下子被曲又哲先下手为强提出分手,龚安怡觉得不甘心,一定要问个清清楚楚。

女性柔软的手缠上自己胳膊,曲又哲感觉到恶心,下意识一挥手,将龚安怡重重甩开。

兔起鹘落之间,孟安南出手了。

她一拳头捣向曲又哲面门: "敢欺负我表姐?我打死你!"

曲又哲左眼被打中,痛不可抑,惨叫一声,捂住眼睛,尖声叫道: “你打人?你这个野蛮人,你敢打人!"

动静太大,餐厅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服务员忙奔过来: "怎么了?请问需要我做什么?"赵向晚摆了摆手: “没事。”服务员不敢再说什么,悄悄退到一旁,但目光依然关注着这一桌。

曲又哲没有动怒,他现在一颗心七上八下。对方态度越是强硬,他越是恐惧,压低声音: “你别太过分!"

龚安怡是个聪明人,察觉到不对,直接问赵向晚: "怎么回事?"赵向晚冷声道: “龚表姐,他在骗婚。”孟安南不懂: "为什么骗婚?他有什么问题?"赵向晚在她耳边说了三个字。孟安南打了个冷颤,上前就是两拳头,狠狠砸在曲又哲脸上: “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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