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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59

清晨暖光笼罩整座城市,透过车窗洒下斑驳光影,马蹄莲坠着水汽,在后排座椅上生机勃勃。

车子驶向人烟稀少的宽阔柏油路,两旁耸立着在建房屋,工期在即,远远传来一阵机器运作的轰鸣声,为此处凄凉增添一抹浓重色彩。

墓园有专人打扫,一尘不染的白色大理石道路,从头铺到尾,这个地方像镀了层圣洁光辉,令人肃然起敬。

季听肆抱着花,牵着江岚茵来到中间位置。刻着名字的墓石一如当初,就连那张照片,都跟记忆中的画面分毫不差。

季听肆把马蹄莲摆在碑前,轻轻抚摸那张多年来不敢碰触的相片,泪水模糊双眼,他的声音轻不可闻,带着浓浓的悲伤和愧疚,缓缓开口:

"妈妈,原谅我隔了这么久才来看您,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份肮脏,不想提及过去,所以不敢面对您。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不是郑成明的儿子,当初的那份DNA鉴定报告,是季沥调换样本闹出的乌龙,爸爸已经澄清您的清白了,希望您泉下有知,可以安息。"

江岚茵朝石碑鞠躬,蹲下身, "伯母不会怪你的。"

季听肆: “希望如此。”

“那个郑成明恶有恶报已经疯了,现在住进了精神病院,他再没有机会打扰您。”季听肆倒没有在意郑成明的下场。阴霾散去后,天终于放晴。

"妈妈,这个是我爱的人,也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娶的人,她叫江岚茵,是温柔、勇敢、细心、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儿,你不在的时候,她就成了我人生中的动力,我们中间分别十年没有联系,好在上天垂怜,赐给我们重逢的上上签,从今往后有她的陪伴,您不用再担心我。"

"伯母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阿肆的。"江岚茵笃定地保证道。

许是气氛有些压抑,季听肆捏着她的脸告状:"应该是我照顾你吧,一日三餐亲自下厨,看看这脸蛋,好像胖了不少。"

"胡说,我才没有胖,”江岚茵拉开他的手,心有余悸地捧着脸颊, “没感觉有变化呀。""回去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

江岚茵不满道: "难道我胖了你会嫌弃?"

"不会,”

季听肆搂着她,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因为当下所在场景止住, "姩姩在我眼里有滤镜,无论胖瘦都是最漂亮的。"

"肉麻死了,我们还在伯母面前呢,你收敛点。"

朝母亲鞠躬拜别,两人打打闹闹,跟刚来时候的情景截然相反。

当天下午,季听肆正跟朋友查看新的办公场地时,一通来电打破美好未来的畅想。不过一日不见,电话里的声音苍老了许多,万般开口皆是无奈:“阿肆,你三哥昨天晚上开车到精神病院,不小心撞死了郑成明。”

季听肆吃惊片刻,害怕爸爸打来电话是自己猜测的目的,心凉了大半:"您难道想说,季沥帮我惩罚了逃脱法律追究的仇人,我该给他一次机会,原谅他?"

"不是,”季啸天抽泣一声,嗓音喑哑, “我今天收到一份律师函,是关于争夺孩子抚养权和故意伤害罪的起诉,你说得对,我一直这么溺爱他早晚会出事,错就是错,更何况他不顾兄弟之情,害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这次无论如何,我不会动用任何关系包庇老三,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所有责任。"

想必他做此抉择,定是彻夜未眠,季听肆听得心酸,"这样也好,希望季沥经过这次教训,能够认清自己的错误,迷途知返。"

季啸天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大半,整个人气血不足,精神萎靡,像是大病一场:“阿肆,爸爸老了,身边也没有可靠的人,你回来帮爸爸吧。”

是去是留,季听肆早有决断:"等会儿有空吗,我们出来聊聊。"

季啸天: "有空。"

周一上班,江岚茵戴上耳机跟电话中的人有说有笑。

"你这次出差多久?"

自从父子两人畅所欲言地谈完话,季啸天尊重他的决定,并许诺无论他去哪里发展,季家永远是他的靠山。

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是季听肆跟着表弟季淮舟,飞到天南地北出差,交接工作,最忙碌也是最辛苦的日子。

“我跟表弟交接完国外的项目,最快也要半个月了,”季听肆烦躁地拨乱头发, “要跟姩宝分开这么久,好舍不得你。"

“我们不是可以视频和电话

嘛,别像个怨夫,被其他人知道你在我面前是这个模样,又要缠着我请教了。"

季听肆追问: “请教什么?”

江岚茵停在红绿灯路口等待,左右张望没人,捂着嘴小声告诉他: “请教我是怎么调教你的。”

“哦,"季听肆挑眉,电话那头上扬的音调,不难听出他对此很感兴趣,“我也想知道姩宝准备怎么调教我,要不,我先在网上订道具,以备不时之需?"

江岚茵的脸颊红得像柿子,早知道他会接下这个话题,还在飞机起飞前开玩笑,她咬死也不会说的, "不跟你讲了,我去上班。"

“最近天气变冷,你开我的车去上班,钥匙不都留给你了,还有油卡,”季听肆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还没嫁给我就开始省钱,这个习惯可不好。"

"今天忘了,下次再开,你们几点的飞机啊?"

"还有十分钟。"

江岚茵: "那我不跟你聊了,交接工作别心急,慢慢来。"

"好,姩姩,我现在开始怀念小老头面馆’了。"

"小老头?"江岚茵一时没反应过来,顺手打开美食软件开始搜索,当定位显示在‘风把爱吹到了想你的山峰’这条街时,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家店,等你出差回来我们去吃面。"

"姩姩,"电话里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为情,季听肆轻咳一声,道: “算了,等我回来再说。"

"什么呀,一句话不讲清楚,还让人猜来猜去好累的。"

"没什么,"挂断电话前,季听肆突然想起一件事, "季沥的案子昨天判下来了,大概要坐三年牢,孩子的抚养权也给了女方,等我出差回来,我们找个时间去看看他。"

"好,我都听你的。"

抵达电视台门口,冲门卫室的福伯微笑问早,将车子锁在车库,晃着钥匙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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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姐早。"

任霏抬头望去,眼神失去焦距,满脸写着疲惫。

"你这是怎么了?"

工作顺利稳步上升,婚姻的话,季听肆说,他们两个已经和好,不会再闹离婚,那应该没什么烦恼了。

"坐吧。"

江岚茵拎着早饭,语带关切: “看你这状态,难道在单位熬通宵了?”

“嗯。

"饿么,”抽出一个肉包垫肚,剩下的早餐让给她, “吃点儿。"

任霏努力挤出微笑,勉强吞下一口八宝粥,而后倒在座椅上,浑身瘫软,昏沉沉闭上眼,比当初闹离婚的状态还要差。

“阿肆跟我说,你们夫妻俩已经和好了,难不成,又发生了新的矛盾?”"岚茵,如果你跟阿肆结婚,是两个人开心重要,还是有自己的宝宝重要?"

江岚茵从没想过这么长远的问题,不过对她来讲,两个人只要过得开心,没有孩子也无所谓,如果迫切想要,那就生一个,反正他们没什么压力,养得起。

介于这个问题,她豁然开朗:"你们最近在苦恼要孩子的问题啊,是你不想还是他不想?"

任霏用双手撑着太阳穴,无力感席卷而来:"不是不想,而是我不能。"

"哦,我知道你是女强人,不想被怀胎十月和照顾孩子耽误,”江岚茵劝她, “现在有月嫂,花

高价请个负责任的,或者……"

"岚茵,"任霏抬起头打断她的话,布满红血丝的眼眶,看上去异常可怖, “我被剥夺了生育的能力。"

"?"江岚茵咬肉包子的动作僵在原地,一口汤汁顺流到嘴里,烫的她缓过神来, "你去检查过了?"

“嗯,”提起这个,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来,任霏抽张纸擦掉,鼻音浓重道: “前天我不舒服,就去医院做检查,跟季梵的感情能够重修于好我很开心,而且看到医院里那么多家长带着孩子打针的画面,我突然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去年我们全家做检查,报告显示我的身体无恙,阿肆退出季家的这段时间,关

于清和集团继承人的问题,全家人坐在一起商议不下来,发生了争执。"

等不来下文,江岚茵问: "之后呢?"

“爸爸说,按顺序来也该季梵接手,季梵没有兴趣,合该让给未来的孩子,”说到这儿,任霏再次落泪, "当天,季梵站出来承认,说自己一直没有孩子,是因为得了死精症的原因,所以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动静,他当时掌出报告,我们都信了。"

万万没想到,伪造报告,只是为了保护任霏,维护这段婚姻。

“我不信,就去医院调了去年的检查报告,发现问题真的出在我身上。”

江岚茵绕过办公桌来到她身边,给予她一个安慰的怀抱,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任霏苦思冥想一个晚上,事发突然,压倒她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已经无法保持冷静思考, "我只能放手,离婚。"

江岚茵梳理了这件事的前后始末,用最短的时间得出结论:

"你老公既然早就知道这件事,况且瞒着你,甚至调换报告把问题引在自己身上,证明他真的很爱你。"

“爱有什么用,十年二十年可以,时间再长呢,等我们都老了,身边没有任何陪伴,感情变质开始互看不顺眼,"任霏自嘲道:“爱不是永恒的,小孩子才信这个谎言。"

"任姐,我觉得你多虑了,”江岚茵拍着她的背,缓缓道来: “我大伯母年轻时候也被查出不能怀孕,大伯父依旧爱她,两人互相扶持走过二十年,纵然膝下无子,他们一直都很恩爱,还被我们社区评为模范夫妻呢。"

"我记得你大伯父他们有孩子。"

"对,他们运气好碰上了治疗不孕不育的专家,经过检查,我大伯母还是有希望怀孕的,只不过机会很渺茫,为了这个希望,我大伯母遭了不少罪,终于在41岁这年试管成功。”说罢,江岚茵翻开手机寻找电话号码,挪到她眼前, "你要不要问问我大伯母,找那个专家再检查检查?"

任霏已经怕了, “我在省妇幼检查的,不会出错,万一找这个专家,得出的结论还是一样,对我来说是双重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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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任姐,你先别杞人忧天,"江岚茵把电话号码写在她笔记本上, "实在不行,你可以过继孩子到自己名下,照样给你们养老,听阿肆说,你二哥不是有三个孩子吗?"

"别人家哪有自己的好。"

"这话又错了,”江岚茵摇头道: "如果我大伯母他们没要孩子,未来的重任会落在我一个人身

上,别人的孩子,教育得好照样懂事呀。又或者,你跟你先生挑明,看他什么态度。"

“我,”任霏犹豫不决, "算了。"

"别着急放弃,他敢背负这个秘密瞒你这么久,就一定考虑了很多后果,"江岚茵为她加油打气, "沟通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办法,你迈出这一步才能见到曙光。"

盯着本子上的电话号码出神,她沉默良久没有开口。

江岚茵从包里掏出湿纸帮她擦泪痕, "你考虑清楚再决定,别冲动做傻事,我先去工作了。"

"咽。'

无论面对任何困难,都有解决的办法,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十一月刚过半,天气像是过山车起伏不定,令人难以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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