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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窥视眼(四)

无所事事的顾拙鸠趁此时机摸清凶宅的内部结构, 一楼最靠左的位置是厨房、餐厅,餐厅前是一个靠窗小茶厅,摆放一个小圆桌和几张椅子,拉开窗帘能看到小庭院和大门。

穿过厨房旁边的小廊道则是邓静现在住的客卧, 估计以前是保姆房。

小厅过来是楼梯, 楼梯下面是杂物间和洗衣房, 旁边此时堆放一个样式古朴的木箱子, 大概是准备放进杂物间。再向右侧走,便是大客厅,沙发茶几俱在, 落地窗正对大门和庭院一颗树, 而客厅右边还有一条短廊道, 里面是两间客卧和洗手间。

浅色皮沙发正中间留存一大片干涸血迹, 血迹呈放射状, 地毯和玻璃桌面也被溅到,周围被白色线圈出来,显然这里是命案现场之一。

顾拙鸠穿过三米长的短廊道, 尽头是洗手间,两侧则是没关严实的客卧,左手边的客卧杂乱, 床垫被掀开, 倚靠墙边, 天花板、地面全是干涸的血痂, 大概又是一个凶案现场。

右侧客卧还算干净,而尽头的洗手间的门关着, 顾拙鸠拧开, 一股阴冷寒意和烧焦后的味道扑鼻而来。打眼一看, 浴室满是被灼烧后的焦黑痕迹,地面瓷砖烤出裂缝,烤焦痕迹最严重的地方是贴墙的浴缸,底座出现冰裂似的裂缝,墙砖、天花板全被烤焦。

“这就是杀人焚尸的地方?”

心念一动,想起隔壁客卧的鲜血喷溅范围怕不是分尸现场,毕竟毁尸的首选是分尸,经焚烧毁坏面部,再扔掉尸块,减少被发现真凶的几率。

顾拙鸠踏上二楼,正对楼梯是一道墙,两边有小门,里面是一个大厅,面对走廊一侧的墙壁镶满大块镜子,应该是作为练舞厅或表演厅所用。

撩开落地大窗帘向下看,门外来了两辆车,出来两拨人,大概是经纪人在前面虚伪地寒暄,两边助理严防死守不让自家艺人靠近。

一男一女,年轻漂亮,听十米开外的探班粉丝尖叫可知,人气很高。

两拨人进庭院,分别和高导打招呼。

男星身边围了四五个助理,随身携带可折叠的躺椅,落座在导演旁边看剧本。女星则被一个中年女星拦下,不知聊什么,笑语嫣然,氛围友好。靠门的位置是第三个嘉宾,一个男团人气最高的少年,正在看剧本,身边只带了一个助理。

顾拙鸠离开二楼的练舞厅,检查其他房间,以及三楼的主卧、影厅和书房等,均无异常,又来到顶楼的游泳池。

泳池水抽干,贴浅蓝色瓷砖,底部一层黑色的藻泥,泳池扶梯四五米的位置是排水口,被重点画了白色线,应当也是命案现场。

顾拙鸠站在楼顶,瞧见杂草丛生的后院,准备移开视线时,瞥见有人过来,似乎是叶影帝?

他在通电话,声音刻意压低,中间陡然提高说了句‘别闹了行不行!’,反应过来后,立即张望四周,随后匆匆安抚几句就挂断通讯。

顾拙鸠搜索叶影帝绯闻,单身未婚,保持十年的无绯闻记录被半个月前的钟一月打破,也就是庭院里见过的人气女星。

楼下突然有人快步跑来,差点和叶丛源相撞,后者躲得快,定睛一看是钟一月便连忙伸手扶她,颇为关切地询问:“怎么跑得这么急?”

钟一月慌忙退快,颇为尴尬地说:“叶老师,您好。”

叶丛源温和的笑:“小钟新剧要进组了吧?听说是演职场大女主,不好演啊。需要叶哥帮你补补课吗?”

钟一月直觉不舒服,有点油腻,但叶前辈是圈里出了名的照顾新人,可能反感是她的烂桃花经历带来的错觉,于是连忙谦逊拒绝。

叶丛源状似不经意地向前一步,抬手拿开钟一月肩膀沾到的草屑并关怀道:“这座宅子翻新自真正的凶宅,别乱走,小心沾到不干净的东西。”

他的行为突破社交距离,令钟一月深感不适,但叶丛源很快走了,只

能再次归咎于自己太敏感。

顾拙鸠的目光定在叶丛源塞回口袋的手机,挂满七.八个的挂饰,太惹眼,不像一个男星该有的风格。

于是他又搜索叶影帝的手机挂坠,前十条是X宝和X多多同款推荐,某书佩戴教程,到二十多条才出现挂坠来源,原来是叶丛源十年如一日的慈善助学的山村儿童送给他的小礼物。

【你们基佬都时兴见异思迁吗?见个新靓仔,死去的初恋都不要了。】

顾拙鸠叹气,【多数时候,你确实没什么用。】

【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语言。】

【叶丛源的手机挂坠被一层层鬼气裹满,我甚至看不清挂坠的样式。】

【被鬼缠?我看看——哦,什么都没看到。要么挂坠的鬼气从别处沾到的,要么纠缠他的鬼非他所杀,但因他而死,卜都卜不出因果。】

楼上一人一印漫不经心地斗嘴,楼下钟一月被经纪人逮到偷吃糖。

她哭诉烂桃花多,求神拜佛都斩不掉,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求到法子,最近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导致压力太大,想吃点糖缓缓,被经纪人训斥瞎找借口,耳提面命她接近叶丛源。

“叶影帝路人缘好,届时炒一炒前辈带后辈的话题,最好是夸你的演技,给你安个上进的人设,带出下部戏的热度,顺便能让影帝照顾新人的名声洗洗你身上乱七八糟的桃色绯闻。”

钟一月不太情愿,经纪人一顿严厉训斥,她才闷闷不乐地颔首。

经纪人:“远离湛星,他家粉得罪不起。还有赵坤莹,别跟她走太近。”

顾拙鸠百度钟一月和赵坤莹,知道前者多得不可思议的桃色绯闻,以及后者是《探灵》综艺节目的固定嘉宾,老牌女主持,单身未婚,但是年年谣传她赴国外产子,年年辟谣。

钟一月不满:“莹姐很照顾我,又是前辈,为什么不能走太近?”

经纪人张望四周,低头说道:“圈里对赵坤莹的评价不太好,总之,我是为你好。听话。”

【他们小心隔墙有耳的时候,为什么从不抬头看?】

“人的惯性思维,举头无神明。”

【但有一块废铁。】

宝子不放弃任何一个表现它锱铢必较的机会。

顾拙鸠悄悄下楼,来到庭院,剩下嘉宾和几个看器材的没走,其他工作人员都被遣散。

凶宅的几个空房都被安排嘉宾入住,要不是他们强烈拒绝,丧心病狂的高导还希望他们住进凶案发生和凶手的房间,提前沉浸式体验剧本的恐怖。

天色暗得很快,一抹斜阳余晖挂在西边,庭院的照明灯点亮,春天还没走,夏天的飞蛾就在灯胆下盘旋,灯下门廊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探险帽、小马甲,看着装是副导演没跑了。

男人仰头盯视灯胆,长时间不动,行为很怪。

顾拙鸠忽然头皮发麻,一股被恶视的感觉尤其强烈,下意识寻找源头,但不论他转到哪个角度,都能感觉到恶视。

有时候是在头顶俯瞰,有时是凝视他的后背,或者左右两侧,更甚是前后都有恶视,那种被挟裹无限恶意的监视的感觉足以逼疯一个正常人。

人会害怕长时间且无理由的盯视,生物本能认为‘被盯视’意味着危险,于是长时间的恶视环境下,生物本能不停暗示你处于一个很危险的环境,你随时会被害死,因此惶惶不可终日,犹如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吓出巨大的反应。

尽管知道这次的厉鬼和凶宅、恶视有关,顾拙鸠还是难以忍受,陡然心烦意燥,产生一种想破坏、发泄的冲动,以达到恐吓危险来源的目的。

他看向门边闪着红点的监控头,原本对着门口,不知何时转向庭院,监视着出入凶宅的每个活物。

【看二楼!】

顾拙鸠猛地扭头看去,却见二楼练舞厅的窗帘被拉开了一点,一个红裙女人静静

地站在那儿,裙摆有些残破,长发及腿,遮住两颊,脑袋有些歪,眼睛是两个血洞,而面目有些溃烂,下颔像被撕裂一样掉落至胸口,靠一根根风干似的筋肉连起来。

当它低头时,庭院仅有一个矿泉水瓶被风吹动。

片刻后,窗帘晃动两下,鬼影消失。

顾拙鸠的后背死死贴住墙壁,连影子都藏起来。

看灯泡的男人戴着墨镜,好奇地打量突然冲进门廊的顾拙鸠:“你见鬼了?”

顾拙鸠:“你怎么知道?”

“……我瞎说的。”男人:“有兴趣进內娱吗?”

顾拙鸠:“场务大哥给我片名,答应带我见人,给我资源。”

“他?一个拉皮条的龟.公。”男人嗤笑,把顾拙鸠从头看到尾,见他背着相机袋就问他是不是喜欢摄影,得到肯定回答后,露出一个古怪的笑,“不喜欢万众瞩目的镜头吗?”

顾拙鸠定定地看他:“我喜欢操控镜头,窥探隐秘。”

男人狂笑一阵后说:“我叫许冠俊,《探灵》的副导。我想拍一部绝无仅有的恐怖片,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来帮我打下手。”

顾拙鸠点头哈腰:“谢谢老板。”

【哦,你背着教授打两份工?】

【现在这个社会谁不是下班了干两三份兼职?】

许冠俊问他今晚有没有地方睡,没的话,到他房间里凑合一晚。顾拙鸠接受他的好意,到点点外卖,提着热腾腾的饭菜敲开邓静的房门。

几秒后,邓静开门。

顾拙鸠说明来意,后者道谢,接过饭菜,然后关门,毫不拖泥带水地处理简单的人际关系。

【教授一定没有朋友。】

小灵宝没理他,顾拙鸠摩挲着兜里的灵符,望着漆黑阴冷的宅子,思索二楼窗户边的红衣女鬼和网约车那次遇见的顶级红衣颇为相似,区别大概在于网约车那次的顶级红衣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而凶宅的红衣则是两个血窟窿。

“但它们的确是同一只。”

觉察到顶级红衣低头看下来的瞬间,顾拙鸠先一步躲避,直觉告诉他,被看见绝对危险。

“现在能确定顶级红衣跟了过来。入住凶宅或进去探险的人都受害,说明女鬼一直待在凶宅,杀完人就会回去,但现在出来,进一步说明它留在凶宅不是因为房子,而因为房子里的某些东西。”

厉鬼本就是执念、怨念的集大成体,它们会固守生前极其留恋的东西,比如房子,比如它们的尸体。

“除开杀人时段,恶视红衣应该会选择距离执念之物最近的地方栖息。”

那么问题来了,红衣恶视的执念之物是什么?

它在二楼出现,所以是在练舞厅?练舞厅里有监控镜头吗?

仔细回想,似乎没有,也可能是镜头安装隐蔽,下午去的时候没看见,但就算猜到厉鬼的藏身地,顾拙鸠也不敢贸然上去验证。

毕竟顶级红衣,吃不吃都很要命。

确定其行踪之前,顾拙鸠想找到厉鬼的杀人规律。

红衣恶视的杀人条件和相机、镜头有关,可能是被它附身的镜头拍摄到——这条件对人类来说太苛刻。

镜头在现代社会无处不在,厉鬼本就能附身任意一个镜头,想杀谁、杀多少人,岂不随心所欲?

二十年的时间足够红衣恶视成长为修罗鬼,但它还是一只顶级红衣,证明不止需要厉鬼附身的镜头拍摄到活人,还有更细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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