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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非驰汽车投资案(五)

周昶抬起眼睛,问:“经总不工作了?”

“不工作了。”经鸿示意了下窗外,“今天晚上云很漂亮。”

经鸿其实并非一个喜欢浪漫的人,这番话纯粹是一个借口。

周昶听了,也看了看窗外的景色,而后竟也合上了膝盖上的文件,放下桌板,将文件扔在桌上,说:“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工作了吧。”

窗外此时正是黄昏。

云层全是橙红色的,脚下的云轻轻翻涌,飞机好像正在晨曦中柔柔软软的棉花地里。太阳就在地平线上,圆圆的一轮,两道金光向两边铺开,金光之上是暗色的蓝,之下是明亮的黄。由云朵的间隙望下去,大地仿佛巨幅油画,一块一块生机勃勃,无边无际尽情延展。

在这样的黄昏之下一切都是橙黄色的,包括窗边经鸿的脸。

周昶静静看了会儿被映上了一层暖色的经鸿的脸。

傍晚时的珍珠一样,静静亟待人类拾取。

经鸿自然发现了,无声地问:“?”

周昶笑了:“经总皮肤白得好像日光灯。”

经鸿:“…………”什么破比喻。

周昶又重新瞥向窗外,随口说:“我在美国的那一阵子做咨询,经常出差。”

经鸿被吸引了目光。

周昶继续讲:“有次飞机马上要起飞了,但机舱里一个黑人突然抓起自己的脸,血肉模糊的,应该是有精神问题吧。机组人员开始担心那个人是恐-怖分子,叫所有人下了飞机,然后立即排查飞机,一共排查了四个多小时,那是我第一次在机场酒店过一整夜。”

说完,周昶视线挪了回来,二人目光碰了一下。

“这样说的话……”对着自己的助理谈谦,当然还有一边的周昶他们,经鸿也分享了一段“延飞”的经历,他笑了笑,说,“有一回我在阿根廷,飞机已经起飞了,但突然撞上一只鸟儿,据说窗户都裂开了缝,于是飞机立即降落,也耽误了好几个小时。”

周昶:“挺危险的。”

“其实还好。”二人目光又碰上了,经鸿对着周昶说,“我也是那次知道的,‘撞鸟’一般是在起飞时和降落时,但客机体积大,可以马上安排着陆。”

周昶点点头:“这样。”

过了会儿,周昶问经鸿:“你们吃过晚饭了没?我叫厨房准备点儿?”飞机上有一个厨房。

“不用了。”经鸿朝着周昶,“我们两个上飞机前垫了几口,不饿。”

“那喝点儿什么?”周昶又问,“我这儿有些好酒,但不知道经总喝不喝得惯。”

“不麻烦了。”经鸿说,“冰水就好,谢谢。”

周昶又问经鸿的助理,问:“那谈助理呢?”

谈谦说:“也是冰水,谢谢周总。”

于是周昶直接向乘务员要了四杯冰水。

十分出乎经鸿意料,周昶这的乘务并非年轻靓丽的小姑娘,而是大约四十几岁、看起来经验丰富的“空嫂”,而在中国,一般来说,女乘务员一般35岁之前、最迟40岁之前也要转岗。经鸿揣摩着,这边这位女乘务员应该曾在民航工作。

经鸿喝了几口,捏着杯子撂在膝上,突然又说:“我上一回来重庆,其实都是20年前了。”

“哦?”周昶有些意外,“在泛海的这七八年,没去过重庆?”

经鸿摇摇头,看向周昶:“没。很奇怪。”说完他又转回头,“不过可能因为童年滤镜吧,对于重庆,我印象很好。”

周昶看着他,没说话,经鸿便继续说:“北京是个大平原么,那个时候,对重庆的上上下下——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一会儿上楼一会儿下楼,一会儿走路与路或楼与楼之间高高的天桥,觉得特别有意思。”

周昶颔首。

“还有重庆夜游。”经鸿接着道,“长江、嘉陵江。观光船在江水里头走,两江沿岸高楼林立、灯光密布,非常漂亮。”

“重庆的两江夜游吗,”周昶说,“我还真没试过。”

经鸿告诉周昶:“印象中非常漂亮。”

“你小时候……”周昶思忖了下,“洪崖洞还没建成吧?那现在应该是更漂亮了。”

“是吗,”经鸿喝了一口冰水,“那有机会得再看看。”

顿了顿,周昶又问:“经总还有别的什么回忆吗?对于重庆。”

“有啊,”经鸿朝着周昶笑,“印象中,还吃了一家极品火锅。”

“哦?”周昶问,“哪家?现在还在?”

“名字叫‘山城第一家’。”经鸿记忆力非常好,他对着周昶用手指头划了个“山”字,“至于现在在不在……倒不知道了。”

周昶身子一斜,掏出手机:“‘山城第一家’,是吗?”他搜了搜,几秒钟后一挑眉,“有了,居然还在。老字号,现在也是最被推荐的几家重庆火锅之一。”这是周昶的私人飞机,wifi早就自动连上了。

经鸿点点头:“以那家的口味,应该的。”

因为是并排坐着,脖子没法一直扭着,于是经鸿、周昶两个人就这样,对着各自的助理,或者漫无目的地对着窗外的景色,时不时对视一眼,时不时看着对方说一两句话。

经鸿的助理谈谦发现,这两个人之间的气场非常微妙。

正常社交中,一般人看着对方说话时,是看着对方眼睛之下,这样比较温和一些,最强势的也就是看看对方的下眼皮了。可经鸿和周昶呢,可能当惯上位者,竟都是找对方的上眼睑的,显得非常有进攻性。可当他们这样做时,却又有一种两相交融的氛围,并不显得紧张。

北京到重庆的飞行时长差不多是两个小时。

在整个航行的过程中,绝大多数的时间里经鸿、周昶都是这样,时不时闲散地聊上几句,偶尔对视一眼,从漫天余晖,到满天星斗。

他们说了不少话题,一次飞机在云端上时,他们甚至聊起了《在云端》这部电影。

当时经鸿问周昶:“《在云端》这部电影,周总看过吗?”

“看过。”周昶回答,“故事本身貌似无聊,但主题还是挺深刻的,我也很赞同。现代人对自由的渴望与对陪伴的渴望是相互矛盾的。幸好,我对‘陪伴’不怎么执着。”

《在云端》,2009年上映的剧情片,Jasoman执导、Geeey主演,次年拿到奥斯卡的最佳电影等等提名。主角是一位人力资源专家,一天天、一年年地辗转于世界上的各大机场。之后他遇到了另外一个“空中飞人”,从此,他行李箱的另一边多了一个美丽女人。面对女主,RyanBingham想改变生活方式,稳定下来、结婚生子。这部电影的结局很出人意料——他的女友早已成家,她只不过是一边拥有家庭、一边仍渴望自由。最后,Ryan再次踏上旅程。

“我也同意。”经鸿说,“但心里还是隐隐希望,这两样东西不永远是相互矛盾的。”

会不会有一个人,让他有更多的成长、更大的自由?

周昶笑了,道:“经总一直很理想化。”

“谢谢。”经鸿一哂,“个人认为‘理想化’不是坏词儿。”

两个小时竟然很快。

最后,当繁华的重庆夜景在眼皮下徐徐展开时,周昶的第一想法是,不大舍得。

很奇怪的想法,但确实是不大舍得。

飞机终于成功降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昶“看到新闻,昨天晚上LasVegas一架私人飞机坠毁了,可吓死我了”的那句话,飞机轮子落在地上时,经鸿竟然真的松了一口气。

他突然想:听说好些有钱夫妻都是基本不搭一趟航班的,怕遇到事故。有些重要企业也是,公司高管几乎不搭一趟航班。那这样看来,他和周昶“要死一起死”的做法很不合规矩——飞机如果坠毁了,所谓的“四巨头”可就一下塌下一半了。

解了安全带后经鸿站起来,身高腿长的,周昶也随着站了起来。

周昶笑:“两个小时无所事事,优哉游哉,看看天空看看云的,我至少20年没体验过了,在记忆中搜寻不到,不知道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穷人拼命用时间换钱,富人拼命用钱换时间。对有些人来说,最值钱的就是时间,而对另一些人来说,最不值钱的还是时间。

听到周昶这样说,经鸿回忆了下,发现自己竟也一样,于是礼貌回道:“彼此彼此吧,不过‘无所事事’一回,好像也还不错?”

“是还不错。”周昶一手落在兜里,“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因过竹院逢僧话?”

“对。”经鸿不自觉地笑了笑,接了下半句,“偷得浮生半日闲。”

“嗯。”周昶说着,目光突然锁在了经鸿的一双眼睛上,“我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唯一一回‘无所事事’‘优哉游哉’,是和经总在一起。”

被目光锁住,经鸿心里一跳,表面上却八风不动,说:“还是,彼此彼此吧。”

这时舱门滑开来,门外就是山城的风。经鸿检查了下随身物品,尤其是手机和文件,与周昶又握了下手,再次告别,也再次道谢:“谢谢周总捎这一趟了。”

“不客气。”可能因为在美国待得久了,周昶回了一句英文,可在美国其实又不大常用,“It’smypleas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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