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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只立香

这时我哥瞥了我一眼,我估摸着他注视的大约是眼睛的方向,我摸了摸我的双眼四周,发现什么也没有。

所以我哥到底在看什么?

还是我——

“我的眼睛怎么了?是眼睛哪里有问题吗?”

“……没什么。”

我努力思索,发现除了之前哭过,其他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流眼泪是眼睛的自我清洁功能,难得哭一次对身体有益。

我没搞懂,刚想开口继续询问,结果就被我哥赶到饭桌前:“去玩你的巴巴托斯。”

我哥知道我是那种好奇心贼重的人,特别喜欢多问,于是一开始就直接把我想要说出口的话卡死。

“……哦,”我只好委屈地坐到座位上,开始摆弄巴巴托斯。

说起来,今天我哥竟然不仅没有和丘比打起来,甚至还没有和它杠起来——真是奇迹。

我哥进了厨房,我看不见他,于是我转向另一位当事人丘比,发现它此时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眨眨眼。

【怎么了?】

虽然丘比似乎经常盯着我,但碰到我哥不上去作死几次显然不是它的风格——它现在已经学会先把我送它的御守存到我也不知道的地方,接着再去怼我哥,死完后再自己用蓬松的尾巴把御守戴好。

我不太懂丘比的思维和逻辑,但不管怎么想,我总归觉得它今天这样安静显然有些奇怪。

【立香酱很容易死亡。】

我意识这很可能是它从吉尔伽美什的梦境里得出的结论。当初掉入叔叔梦境并把殿宇的屋□□毁后,我便同意了自刎的提议,甚至如果没有梦境里的叔叔阻止,我就真的会直接自杀。而梦境的最后也以我的死亡作为结局。

【我确实很容易死亡。】

粉白色的生物继续注视着我,它赤红的眼眸里面似乎有数据线在转动。

【我之前应该和立香酱提过“价值”的事情,】丘比顿了顿,它的声音依然可爱到令人想要揉它,【死掉的立香酱没有价值。】

【这样很好,】我拍拍它的脑袋,它的头极其柔软又特别有弹性,【我不希望我的死亡成为丘比的负担。】

【不会成为负担,】丘比的声音和之前一样,它继续回复我,【但是如果立香酱死得太早,我就会亏本。】

我很难理解它的计算方式,但是这并不影响我深入询问。

精密的机械开始运转,没有伦理的非人生物连本质都是无人性的冰冷——

【如果立香酱过早死亡,那么我会诱/导女孩们许下复活立香酱的愿望,并且把相关人士记忆里立香酱被复活和当初死亡时的信息清除。】

【这样立香酱便不会知道你曾经死亡过,甚至也无法知晓我利用魔法少女复活你,而魔法少女也不知道她们曾许下复活你的愿望。】

这时丘比微微歪头,像我刚刚询问它那般,以几乎相同的语气,说出了差不多与我所言一模一样的话语——

【那么立香酱打算怎么做?】

我轻按巴巴托斯的眼球,它们又开始移动。滑溜溜的手感给我带来极大的慰藉。

【真是好可怕啊,】我感慨道,又按了一次巴巴托斯,它真的很有趣,我现在还没有腻,【我不希望有这样的发展,所以我只能竭尽全力非常努力地好好活着了吧。】

这时丘比终于不再注视我,它跳下我的肩膀。御守不知被它塞到了哪里,总之已经不再它的身上,然后它用尾巴打开厨房的房门,跳了进去。

我听到里面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传出,大概过了几分钟,厨房的房门被丘比的毛茸茸尾巴打开,接着跳到我的肩膀上,此时我发现它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又戴上了御守。

【说起来,丘比你有点重。】

我觉得它再这样待在我的肩膀上,我很可能不仅会被压到驼背,而且还会有高低肩。丘比现在不再是刚加入我家的新人,已经莫得新人福利。我刚想让它以后自己走路,结果便听到——

【那我修改几个参数,】丘比眨眨眼,接着我发现我的肩膀上几乎不再有重量,它现在轻得仿佛一片羽毛。

【如果风大的话,你会被风吹走吗?】

丘比摇摇头。

我盯着它看,它也盯着我看。

我知道它已经知道我委婉地希望它从我身上下来,但是它假装自己听不懂——

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正在装睡的人。

我想了想,反正丘比现在体重变得贼轻,一直待在我肩膀上面也不碍事,便不再强求它下来。

等到吃饭的时候,我哥要求我用洗手液仔细把手反反复复洗几遍——他真的好嫌弃巴巴托斯。

我很少有这么认真地洗手过。但是我莫得办法,饭菜是我哥烧的,他就是神明,需要供起来。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要愤怒的我哥把胡萝卜丝放进我想吃的饭菜里,再给我重新炒一次。

鸡汤里放胡萝丝实在太恶毒,我再也不想再吃一次。

等我洗完手出来时,我发现巴巴托斯竟然已经被我哥放进了笼子里,甚至还加了魔术的封印。

“虽然不知道这玩意现在怎么会变得这么小,但是不要掉以轻心,”我哥很严肃地提醒我。

原、原来现在的巴巴托斯是脱水后的版本,竟然还能变大吗?

我看着娇小到小型盆栽型号的巴巴托斯,思考要怎么养才能把它养大。

多浇水?多施肥?再给它多晒晒太阳?

不过最重要的是——

“哥,巴巴托斯最大能有多大?”

我真的很好奇。

我哥揉揉太阳穴,接着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就知道立香你根本没有抓到我说话的重点,我是想让你小心点!”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总之很大,你别想把它养大。”

我眨眨眼。

虽然我没有说什么,但我哥显然看透了我,他冷笑一声,“过几天我来看看,要是它被你弄大,那你的晚饭就全是胡萝丝。”

我果断屈服。

对不起了巴巴托斯,你现在既不会获得水,也不能获得化肥,更没有阳光。我又瞥了它一眼,我发现即使没有土壤,它也依然活蹦乱跳。

——它好像特别容易养。

好的,为了防止你长大,连土壤你都不可能拥有。

总感觉什么也没有的巴巴托斯好惨啊,我想了想,最终决定发挥人道主义精神,之后有时间就去看看它。

虽然我发热已经痊愈,现在整个人生龙活虎,但我哥还是不允许我洗碗,于是吃好饭后我便拿上巴巴托斯笼,和我哥道了晚安,最后快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把笼子放在桌子上。

里面是红白相间的巴巴托斯,它的复数红眼此时全都盯着我,似乎这笼子给了它与我对视交流的勇气。

“巴巴托斯,你真的不会说人话吗?”

我注意到它迄今为止的行为其实非常智能化,看起来就像是能听懂我和我哥的话语。虽然我没有找到它的嘴巴,但我觉得它应该能说出人类的言语。

但是巴巴托斯只是用颜色猩红又不断滚动的眼睛径直地注视着我,外面的洁白外壳也随着眼睛的游走而不断变化,仿佛在不停呼吸。

它依然没有出声。

我之后又尝试了好多种不同的方式,但是巴巴托斯依然没有说话。我不觉得它有什么选择不说话的理由,聊天难道不香吗?

我不认为从未失误的我的直觉竟会滑铁卢,但到现在为止,巴巴托斯依然没有开口说过人话。

好吧,我没想到我的直觉竟然真的惨遭大失败。

看起来之后有些事情不能再完全依靠直觉,我深刻反省自己之前因为怕麻烦,所以很多事情全凭感觉来做的省力做法。

巴巴托斯不会说话,显然不能和我唠嗑。我思考了几秒,询问它:“你会写这里的文字吗?”

长满眼睛的柱状生物显然听懂了我的话语,微微晃动表示摇头。我发现在被我哥放进笼中后,它反而没有在我的手中那般慌张。

原来我对它来说这么可怕的吗?

“那我教你吧,”我拿出了纸和笔,开始在纸上写平假名和片假名,“既然你能听懂人类的语言,那么说明你在这方面的才能不错。无论你属于什么种族,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都不容易,光靠武力不够,你需要自己去与他人交流与沟通,而这个世界上最多的便是人类。”

“虽然你巴巴托斯不能说话,但是等你会自己书写文字之后,你就能和人类进行双向的交流,而人类的书籍你也就能看懂,”我现在已经彻底书写完成,我放下纸与笔,转向巴巴托斯,“种族不同,但有些知识依然可以通用。我哥之前曾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长大后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你现在正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你之后想要做什么,但是知晓更多的知识永远会令你离成功更近一步。”

我把关住它的笼子打开,接着把它拿了出来,直接放在桌面上。当巴巴托斯被放在书桌上时,看起来它就像一个花里胡哨的笔筒,我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巴巴托斯对我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似乎微微减弱了一点,见我突然笑出声也不会被吓到。

我没有问它想不想学五十音,说到底——

“掉到我手上,你便没有选择的余地,”我把巴巴托斯捞到旁边,拿起笔,又把纸放到它的面前。我对它扬起嘴角,“现在开始吧。”

不知道它在想什么,总之它现在又颤抖了一次。

大概教了它两个多小时,现在它正在安静地用铅笔书写平假名,光是能读懂还不够,我对它的要求显然是不仅要能看懂,更要能写出来。

白天在叔叔梦境中学习楔形文字的苦难,如今来到了别人身上,我很高兴。

但是巴巴托斯却似乎一点都没有学习新知识的痛苦,它摇摆的幅度和之前没有太大区别,完全没有焦躁之感,甚至我觉得它好像心情不错。

巴巴托斯没有手,所以用几双眼睛和洁白的外壳夹着铅笔写字。我看到它写出的字歪歪扭扭,就像小孩蹒跚而行。

——这该不会是它第一次自己尝试学习新知识?

我回忆当初自己能正确组装出手/枪的那一天——我爸难得地揉了我的脑袋,而我哥当晚烧出极其丰盛的饭菜。

我眨眨眼,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我小时候买来,没有用完于是一直留存到现在的东西。

果然还有——

我将可爱的小贴纸撕下来,接着贴在巴巴托斯写好的那张纸的右上角。所幸的是贴纸的质量很好,这么多年下来依然有粘性,贴在上面后完全没有掉下来的迹象。

红白相间的生物停下写字的动作,不同位置的超多赤红眼睛齐刷刷地转向我。

“我也不知道对于巴巴托斯来说,学习知识的评判标准到底是什么,不过有进步总归是好事,”我指向那个超可爱的小贴纸,“人类社会里有这样的习俗,取得进步时就应该被表扬。”

我继续向它介绍,“这是奖励用的小贴纸,恭喜巴巴托斯成功迈出学习文字的第一步,”我朝它鼓鼓掌,“其实用大红花作为奖励小贴纸可能会更好一点,我看路上的小朋友都挺喜欢大红花,还有好几个炫耀给我看,不过我手头没有。这种萌系的小贴纸我觉得也不错,之后都给你这种吧,我还有好几套不同的。”

它注视了我一会儿,接着夹起笔非常快速写完了一张,最后直接推给我。

我眨眨眼,拿起纸阅读上面的文字。我本以为它在瞎写,结果发现竟然都默写正确,除了字迹因写得快速而有点潦草,于是我又撕下一个小贴纸,贴在上面,“下一次把字写端正一点哦。”

然后我发现它还是用很多只眼睛一齐盯着我,整根柱子都很安静。

……是需要我再说点什么吗?

“很棒……继续加油……?”我试探着出声,结果看到它在听完我的话后转了回去,又飞快地给我默写了一张,再次推给我。

我发现这次不仅没有错,甚至竟然连字迹都变得极其端正。一抬头便看到巴巴托斯继续盯着我。

难道之前都没有谁夸过它吗?我发现它似乎很想被夸。

我又给它撕了一张小贴纸,在夸奖它后:“剩下的明天再学吧,我要睡觉了。”

我把它放回笼子,奇怪的是现在它被我抓住也不会特别僵硬——

“晚安,巴巴托斯。”

接着我爬上床,这时我想起一件事——

【对了丘比,我有一个定义上的问题想要询问你——“过早死亡”在你的心里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概念?我需要多少岁死亡才不算过早?】

说到底每一个人对于“过早死亡”的评判标准是不一样的,丘比的定义自然不太可能会和我的定义一致,不过总归应该在八十到一百左右。

丘比此时正趴在我的被子上,它听到这话后看向我,非人生物微微歪头,它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是一千岁哦~】

……活到一千岁真的是人类能办到的吗?

我不做人了。

我感觉木乃伊很可能便是我的未来。

我的眼神再一次彻底死掉。

不知为何,原本以为简单能解决的事情竟变得如此艰难。

就仿佛一脚没踩稳,直接从天堂滑到深渊。

不过无论如何,明天再考虑这些吧。我果断决定放弃思考,接着把被子盖在身上,最后闭上了眼睛。

【晚安,丘比。】

【晚安,立香酱~】

仿佛在模仿人类一般,看起来非常可爱的非人生物在注视着我闭上眼睛后,也安静地闭上眼睛,最后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风从笼子穿过,似乎带来了一句无人知晓的低吟——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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