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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谢尧臣迷迷糊糊的接过,宋寻月又将只有手长的铜质漱口盂端至谢尧臣跟前,谢尧臣吐掉水,她又亲自拧了热毛巾,帮他擦拭唇角。

谢尧臣没忍住横了她一眼,但还是乖乖支着头给她擦。给了她那么多钱,伺候下他怎么了?

给他擦拭完,宋寻月将毛巾放回去铜盆里,端了醒酒汤过来,手背贴碗试了试温度,这才端给谢尧臣:“王爷把这醒酒汤喝了。”

谢尧臣伸手接过,扫了眼殷勤的宋寻月,沉声道:“你最好不要以为,本王给你银票,就是对你有意思。”

宋寻月忙欠身行礼:“妾身明白,这点银票,不过就是王爷手指缝里漏出来的,妾身有自知之明,绝不徒生异心。”

谢尧臣一笑,饮了醒酒汤,他正欲起身回去,怎知刚站起来,脑袋一重,复又重重跌了回去。

一屋子的人七嘴八舌道:“王爷?”

“烦死了!”谢尧臣扶着头坐起来,没好气的斥道,本来就头疼了,他们还这么聒噪。

辰安看了看外头天色,已是丑时末,正是夜里最冷的时候,酒后最易着风,何况他们王爷只披了大氅。

辰安想了想,对谢尧臣道:“王爷,外头太冷,若不然今晚便歇在嘉禾院?”

他才不想宿在宋家女房里,正欲回绝,怎知宋寻月却道:“王爷醉酒,穿得又单薄,确实不好挪动。王爷歇这里就好,妾身去耳室,绝不打扰王爷。”

本欲起身的谢尧臣复又坐了回去,看了宋寻月一眼,道:“还算识相。”

宋寻月含笑行个礼,拉着星儿去了一旁的耳室。

耳室门一关,宋寻月取出那五千两银子,立到星儿面前,主仆俩兴奋的同时原地蹦跶,但怕谢尧臣听见,即便脸上都开花了,但却丝毫不敢出声。

兴奋好半天,星儿凑到宋寻月耳边,低声道:“恭喜小姐!”

宋寻月听完愈发的开心,总觉的,她的人生,好像真的不一样了。她将银票好生收好,也对星儿低声道:“我们睡觉吧。”

星儿点头,去铺耳室床榻,伺候宋寻月睡下,自己复又取了一套地铺,照旧睡在宋寻月塌边。

而谢尧臣,自是躺上了宋寻月的榻。他头又疼又昏沉,呼吸也跟着有些粗.重,伸手盖着自己的额头,闭上眼休息,很快便昏沉过去。

所幸后半夜谢尧臣没有再吐,这一觉安稳的睡了下去。

而这一晚的宋寻月,精神格外兴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直到天快亮时,方才睡着。

第二日一觉睡到晌午,宋寻月幽幽转醒,去准备漱口水,再叫寄春和栀香准备醒酒汤和热毛巾。”

星儿即刻去办,宋寻月上前去给谢尧臣拍背,伺候的格外真诚。

别说伺候他醉吐了,就凭谢尧臣这大方劲儿,日后他想要的时候,她完全愿意多学几种花样。等以后谢尧臣再接侧妃妾室回府,她保管全部处成姐妹!侧妃妾室若有孕,一定妥善照顾到出月!只要银子到位,她就是自大魏建朝来最贤惠的王妃。

谢尧臣吐了一阵,正好星儿、寄春、栀香三人各自端了漱口水、醒酒汤、以及泡着棉巾的热水。

宋寻月起身,端了漱口水给他:“王爷漱漱口。”

谢尧臣迷迷糊糊的接过,宋寻月又将只有手长的铜质漱口盂端至谢尧臣跟前,谢尧臣吐掉水,她又亲自拧了热毛巾,帮他擦拭唇角。

谢尧臣没忍住横了她一眼,但还是乖乖支着头侯了快一个时辰了。”

宋寻月大惊,忙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进来喊我?”完了完了,仪妃,谢尧臣亲娘,让人家身边的公公侯了一个时辰,她怕是要吃苦头了。

寄春忙拉着宋寻月往制衣所,边走边解释道:“我们不敢进去,王妃先别问这个了,快去换王妃礼服,准备进宫去见仪妃娘娘。娘娘心善,是个好人,想来不会太为难王妃。”

一旦王妃和王爷在做什么,撞上岂非要打主人家的脸?

宋寻月紧着跟寄春去换衣,似有想起什么,对星儿道:“你去我嫁妆里,挑一件贵重的礼物,等下带进宫去。”

星儿即刻去办,宋寻月边走,边开始使劲回忆前世关于仪妃的一切。

若她没记错,仪妃娘娘母家姓邹,其父当年因治灾不利,被判斩首。皇帝看在仪妃和彼时还未出宫封王的三皇子谢尧臣的面上,没有为难其家眷,只是叫他们返归祖地,再未启用邹家任何人。

前世她听顾希文提起过,仪妃为人极善,但懦弱,自进宫时便不受宠,但有幸生下一个皇子,这才熬了个妃位。但其母族败落,在宫中只身飘零,自己又不会来事,始终不得皇帝重视,好在她没有野心,不争不抢,这么些年倒也能在宫中安稳度日。

前世在任何人口中,仪妃的形象,都是那么温婉无害。可宋寻月不这么想!

孙氏之所以能为宋瑶月攀上琰郡王的婚事,便是得了仪妃娘娘的信任。

她若没记错,前世孙氏时常进宫陪仪妃娘娘说话,给她带些宫外新奇的吃食和玩意,是仪妃枯燥的生命里,鲜见的陪伴,仪妃很喜欢孙氏,也将她当做唯一真心的朋友。

和孙氏关系好,那必然是不喜她。何况她又占了仪妃心仪的儿媳妇的位置,此次进宫,危!

王妃规制的正式场合礼服,极为华丽繁复,制衣所在王爷吩咐他们给宋寻月赶制云锦的那天,便已着手更改之前以宋瑶月尺寸而制的礼服。

正好已改制妥当,宋寻月一进去,一堆人便围了上来,先有秩有序的将她服侍换了,又拉她坐下,开始重新上妆盘发。

众人将她发髻拆开,在正中盘髻,而后给她戴上缀满珍珠的镂空赤金冠,又在发冠后,左右各插六支赤金步摇。

王府这些婢女手很熟练,很快就给宋寻月更改完装扮,宋寻月只觉头有些重,衣服也沉了不少,但实在没心情欣赏自己此时的模样。

装扮好后,便由寄春带着去见仪妃身边的蒋公公,星儿从嫁妆里挑了一套汝窑茶具,见宋寻月出来,便紧着跟上。

从后小门进了正厅,宋寻月便见一名身着大内公公服侍的人坐在厅中饮茶。

前世她见过皇后身边的公公,便是当时身子不行了,皇后遣人来问候。这位公公衣服上花纹,不如皇后身边那位华丽,但也比寻常的素衣小太监,瞧着有身份,想来是仪妃身边的掌事公公。

宋寻月上前,欠身行礼:“公公对不住,叫您等候这么久。”

蒋公公瞧着和她爹差不多年纪,虽冷着脸,但眉眼看起来不像是尖酸刻薄之人,瞧着倒是颇有眼缘。

蒋公公亦同时起身行礼:“老奴怎敢担王妃娘娘的礼,王妃折煞老奴。只是仪妃娘娘有请,王妃起的委实晚了些。”宋寻月只好再复行礼,致歉道:“妾身日后一定留神。”

蒋公公颔首笑笑,神色间瞧不出喜怒,对宋寻月道:“王妃请吧。”

宋寻月颔首,带了寄春和星儿,一同出门。

马车已在门外备好,宋寻月单独一人上了马车,包括蒋公公在内,其余人都跟在马车外。

琰郡王府所处地段繁华,靠近皇城,感觉上车没多久,便已进了宫门。

旋绕在耳畔的街市吵闹声,很快越落越远,宋寻月端坐在车里,深吸一口气。

左右仪妃终身无法出宫,见面的机会不多,平日里也为难不到她什么,今日她若责难,她忍下来便是,没必要计较。

宋寻月心里做着盘算,在安静的宫道上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停下,外头的蒋公公道:“请王妃娘娘下车,改乘轿辇。”

宋寻月依言下车,正好见有辇停在一旁,便扶着星儿的手,坐了上去。

宋寻月端坐其上,目视前方,尽量端庄,叫人挑不出毛病。

又走了一阵,轿辇在一处宫门外停下,宋寻月抬头,正见“荣仪宫”三个字,飞扬在匾额上。

蒋公公引了宋寻月进去,在殿门外停下,对宋寻月道:“王妃娘娘稍后,老奴进去通报。”

宋寻月轻声道谢,端立在殿前。

她眼睛余光瞟了一眼这荣仪宫的院落,冬季,院子里一片萧条。花园里掉落的枯枝未曾整理,墙边砖台落灰,只有一两个婢女在打扫庭院,几只麻雀在干枯的树上叽叽喳喳的叫,嬉戏打闹,恍若这宫中无人。

她不知别的后妃宫殿如何,但整个荣仪宫,在她看来显得格外没有生气。

不多时,蒋公公出来,摊手行礼,对宋寻月道:“仪妃娘娘请您进去。”

宋寻月颔首道谢,带着两名婢女进殿。

殿中温度虽然比外头热,但远没有王府、以及当时宋瑶月的房间热,殿中陈设也很简单。

宋寻月从左侧的雕栏中,瞥见一个人影,便走了过去,来到月洞门处,正见一名身着素色后妃服侍的中年女子,坐在罗汉床上抚摸一只小狗。

仪妃侧对着她,身后便是窗户,窗外的光线落在她的脸上,人虽上了年纪,可依旧难掩其美貌,以及那份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娴静气质。

宋寻月脑海中忽地出现一句话“岁月不败美人”,想来说的便是仪妃娘娘这般的女子。

她手下那只小狗,浑身毛色洁白,瞧见宋寻月也不叫,只静静看着,嗓中隐隐传出些低吼。

仪妃当真美如天仙!宋寻月跪地行礼:“妾身宋寻月,拜见仪妃娘娘。”

仪妃转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没唤本宫母妃。”

声音也好听!宋寻月心魂一下便被勾走,怎么会有女子有这般动听的声线?宛若百灵在山间吟唱舒缓的乐曲。

这般的女子,会生出如谢尧臣那样样貌出彩的儿子,着实应该。

仪妃这般说,怕是对换亲一事已经明了,说不定孙氏已经来找过。宋寻月没敢起身,认真道:“回仪妃娘娘话,妾身自知是何处境,不敢逾越。”

仪妃这才松开小狗转身,面朝宋寻月,对她道:“本宫与你母亲关系甚好,本宫虽从未见过你,但你是个何等样的人,本宫一清二楚。”

宋寻月还能说什么?好坏全凭孙氏一张嘴,仪妃娘娘早已先入为主,对她生了极厚的偏见,她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孙氏是错的。

常言道,证有不证无。孙氏所言的一切,她都未曾做过,如何证明?若辩解,便是试图证无,本来就没有的事情,如何证明?有朝一日若证,她也只会让仪妃看到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只证有。

但……她能在谢尧臣身边呆多久还未可知,仪妃如何看她,又有什么要紧?

念及此,宋寻月压根连解释都没有,只道:“娘娘明鉴。”

仪妃微愣,她竟没为自己辩解?她态度这般好,仪妃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倒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了。

她停著片刻,方才道:“本宫心仪之人,本是你妹妹。可既然你已成我儿王妃,此事便已无转圜余地。只是你记着,既入王府,须安分守己。若你还像在闺中时那般胡闹,本宫可不是你母亲,绝不会宽纵你。”

宋寻月认真应下:“妾身谨记娘娘教诲。”

仪妃:“……”这么乖?

她和招娣相识多年,这些年自己深宫寂寞,全赖招娣进宫陪伴,方才聊以慰藉。自然她家中的事,她也听了不少。

每每听招娣说起这先夫人留下的女儿,她都气得手抖,恨不能出宫去替招娣好生教训这不知感恩的丫头一番。

昨日招娣进宫,她方才知晓换亲一事,真是气得她一夜未曾睡好。偏偏她那任性妄为,不受管束的儿子喜欢,处处向着这女子说话,还昨日招娣受了好大的委屈。

她那儿子从来不近女色,如今却向着她,足可见她确实如招娣所言,是个阴险狡诈,有手段的坏女子。

她本想今日好生教训这宋寻月一番,可……她这态度,真叫她一拳打在棉花上,提不起气来。

仪妃侧头,重叹一声,也懒得再说她,打算交代完最要紧的事,便将她打发走。

仪妃看向门口,唤道:“云无。”

蒋公公转身进来,浮尘一打,颔首道:“娘娘吩咐。”

仪妃道:“去将林穗穗叫来。”

林穗穗?宋寻月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多时,蒋公公林了林穗穗进来,向仪妃行礼。

宋寻月还跪在,自是不敢乱看,但心里委实好奇的紧,林穗穗这名字,实在耳熟,她到底在哪里听过?

宋寻月正回想间,仪妃忽地对她道:“穗穗是宫中年满二十五的婢女,合该放其出宫,但她已无家人,求我指给她一条出路。穗穗稳重,在宫中见识也多,你便带回去,喝了茶,于我儿做妾吧。”

这林穗穗,前些日子她去梅苑散步时所遇。彼时,林穗穗哭的伤心,她闻之不忍,便召来询问,方得知其已到出宫年纪,但无依无靠,委实不知出去后该如何过活。

她一时心软,便将林穗穗带回自己宫中,想给她谋个出路。她本也没打算让她给儿子做妾,毕竟新婚就送妾,给儿媳添堵这种事,她做不出来。但如今出了换亲这事,她委实不敢让宋寻月这样一个女子,单独呆在她儿子身边。

穗穗年纪大,在宫中见多识广。于人事上能伺候儿子,于府务上能弹压这小妮子,是极好的人选。

再加上之前,王府里年纪大的嬷嬷公公,都被她那儿子赶了回来,嫌被管束,她一直忧心的紧,穗穗的年纪,正好合适。

她也问过穗穗,穗穗愿意做妾,便将这事这般定了下来。

仪妃接着看向宋寻月,问道:“你可有异议?”

宋寻月含笑行礼道:“妾身怎会有异议?”谢尧臣娶几个妾,关她什么事?

仪妃瞥了她一眼,道:“你起来吧,别再本宫面前晃了,带穗穗回府吧。来日本宫若听说你为难穗穗,就绝不会如今日般轻拿轻放。”

宋寻月行礼道谢,方才起身。

她正欲和林穗穗说话,可就在她转身,看清林穗穗样貌的瞬间,整个人彻底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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