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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58章

你什么意思?

殷天回家的当晚, 米和也被邀请过去吃饭。

他由衷地欢喜,把给二老的礼物打包好,整理着衣着登门。

刚从澳门归来, 愈发能领悟南北气候的天壤之别。

淮江更冷了, 一到夜间, 风缕缕叫啸,游移着往骨缝里钻。

邀请米和的动作一开始, 殷天心里就打鼓, 总觉得老殷和张乙安憋坏呢。

等十全大补汤一上桌,她立刻活了心思, 明白老莫在这趟旅行中的作用了。

张乙安热情洋溢, “这跟八鲜大补汤用料不一样的,这里有党参、炙黄、炒白术、白芍、茯苓, 都是好东西,还有肉桂,熟地黄、炒川芎、墨鱼、猪肉、猪肚……”

米和初来乍到, 听着笑着,规规矩矩点头, 品尝。

可殷天不想被拿捏, “小妈停,这么喝下去我俩都得喷鼻血,咱有话直说, 好吧?”

老殷端着一身义正严辞的架势, 跟高悬明镜的县太爷似的, 绷着下巴摆手, “那说不了, 都在汤里, 成年人得多品鉴,话说太透,没劲儿!”

“品鉴不出来。”殷天不惯他这阴阳怪气。

“都在汤里。”老殷挑衅抬眉,黑粗的眉毛像是活过来,沙沙涩涩地跳舞。

米和抬头,纯良地对着二老一笑,“汤很好喝。”

张乙安也觉得老殷招摇,忙讪讪圆场,“喜欢就好,别光喝汤,吃菜,那个牛肉丸是我亲手打的,你尝尝,肯定没潮汕的生打好吃,但我觉得差不太远。”

殷天没理会张乙安,她眸色寸寸阴霾下来,蒙了层浅淡的薄怒。

跟老殷杠上了,“您要有气您就撒,直说,甭跟个倔驴似的。”

老殷脸一挂,“直说?好啊,”他磕了筷子起身,“直说是吧?”

张乙安知道他要做什么,忙拽他衣角。

老殷一把挣脱,拉扯间毛衣拥成团,蹦到了腋窝,他趿着拖鞋抚着毛衣奔向书房。

殷天心一愕,恍若知道他要干什么,眼神飞向张乙安求证。

张乙安还没组织好表情。

老殷就举着厚厚一沓他和战友们翻译的,在米和家翻找出来的英译中灭门报告,浑厚地拍在桌上,“来,解释一下!”

殷天觉得老殷疯了!

她迅速复盘这趟澳门游,究竟何事踩到了他的死穴,思来想去也就一件,她从个姑娘蜕成了女人。

“米和同志,来,解释一下,这份比警局内部卷宗更加详细的全英文虹场路41号特大灭门案报告和总结,哪儿来的?”

“你是疯了吗?”殷天大喝,“嫌现在日子过得舒坦,想留把柄?你被授权进他屋子,被授权拿生活用品,这是什么!是文件是报告!他他妈是个律师,你是个警察,几场官司下来,甭说晚节不保,人人喊打都有可能!”

米和脸色蓦地一沉。

老殷乐了,“你这话有点意思啊。”他指着米和,看着闺女,“你也这么觉得?你能说这样的话就说明你在潜意识里认同我的想法,对他的人格极度不信任。

“我信不信任,跟我俩上|床有什么关系!”

客厅兀的静默下来,所有人都停了动作,不吃不喝,扮木头人。

朔风穿窗,吹得阴风袅袅。

米和把碗筷放好,两手离了桌面,抵在膝盖上。

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

“发|生关|系就得结婚?就得捆一辈子?”殷天轻悠悠地目光剐着老殷,“您在这发什么疯呢?”

“你什么意思?”米和不置信地看她。

殷天的话像柔滑的绳索腻滑的长蛇,勒着他脖颈慢慢收拢,青筋负隅顽抗,可还是梗塞得无法呼吸。

殷天一把将报告夺下来,直接塞进衣服里,“我爸喝多了。”

米和神思恍惚,目呈萧索,“你不信任我?”

殷天僵着脸不看他,“一个闹事的就够了,好好吃饭!”

她面颊下垂时没有光源的晖照,黑压压的,没人能辨析她表情。

“小天。”米和声音发虚。

“我说好好吃饭!”

“你不这么想,可我是这么想的,想结婚,想捆一辈子。”米和的肩背不自觉地佝偻起来。

眼神兜过戒备的老殷、飘忽的张乙安,最后停滞在殷天的侧脸。

可唯一有望给他撑腰的人,此时充耳不闻。

他从未觉得这般狼狈过,像有高鼎压身,逼着他匍匐在地,可他耸动着双肩,还想垂死挣扎,“你不信我?”

殷天两耳嗡鸣,被这客厅的氛围扰得愁绪如麻,“对,你连我们在浴缸的对话都能录音,我理解,这是为了让我第二天不反悔,但我不是一个天真的小姑娘,我的理智告诉我,如果有天翻脸了,你会不会拿着这份录音去状告我的风评,以此成为我办案不力的有效因素。”

米和被震悚到呆滞,目瞪舌僵,讷讷地看她,满脸颓败,“你怎么,你怎么能这么想……”

老殷勃然大怒,“录音?!什么录音,你要干什么米和!扫|黄打非天天喊,精神家园无污染,你想进去坐坐是不是!

“我说吃饭!”殷天阴瘆瘆高啸,像个恶蛮的匪头子,“哪儿个菜不是小妈认真做出来的!尊重人会不会,一把年纪,都像点样子!”

米和咬牙,平息着内心的滔天浊浪,“如果……我不是律师,你就不会带这种偏见了对吗?

“跟你职业没关系,”殷天大口吃菜,大口咀嚼,一脸破罐子破摔的狠样,“怨我,小时候没长好,不信任何人,我对至亲尚未做到百分之百的信任,更何况咱俩都滚了次床单。”

“你觉得我只是在泄|欲?”米和双眼麻涨得厉害,手指几乎握不拢,“知道这叫什么吗?杀人诛心,”他轻轻笑了两声,“菜很好吃,汤也很鲜,谢谢款待。”

他僵直起身,把随身的录音笔掏出来,轻轻放在殷天的碗侧,“谁先动情谁不占理,我知道,不就是践踏吗,我受得了。”

殷天心一抽,跳得剧烈又沉闷。

待米和一离开,就摁了播放键,接着毫无顾忌地吃肉灌汤,像个梁山好汉,粗鄙地满嘴流油。

张乙安知道,这是她震怒前的征兆:自顾自,绷着脸皮,带着艴然震天地戾气。

录音笔里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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