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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番外六

当江寄月有很多事想不明白的时候, 她就会去询问江左杨,江左杨其实很少干预她的决定,他总觉得那是江寄月的人生, 他若过度介入就变成了他的人生了,这样不好。

可如果江寄月迷茫了, 江左杨也不会不管, 就像此刻, 从山顶回到半山腰的书院,江寄月连澡都没来得及洗,就跟着他回了房间, 江左杨就知道江寄月一定有话要和他说。

“爹爹, ”江寄月双眼湿漉漉地看着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江寄月喜欢沈知涯什么呢?喜欢他身处贫困却不肯认输, 咬着牙也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即使这一路走来遭遇过多少的非议与白眼,他也要认认真真地念书。那种对抗命运的勇气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数年如一日地坚持着。

她还喜欢沈知涯对沈姨的孝心,深更半夜,他用瘦弱的脊背一步步背着沈姨去镇上求医, 乡下的路泥泞不平, 他走得一脚深一脚浅的,却还在担心沈姨在他背上睡得不舒服。那种细致的关怀, 会让江寄月觉得他是个很温柔,很会照顾人的人。

不像很多的学生,大约是家境太好, 所以总有些目中无人, 说出来的话也是不问疾苦的那种幼稚, 让人听了就觉得很讨厌。

可是今天沈知涯又赌又醉酒,几乎要把江寄月对他的喜欢给击碎了,她很想给沈知涯找点理由与借口去解释他的反常,可是能找出的每一个借口都在暗示着沈知涯不是她想象中那样美好的人。

试问什么样的人才会去赌?一定是想要不劳而获,一夜暴富的人,他们在愚蠢的欲望下放大着冲动,在失了理智中一次又一次地开盘押注,赌到眼睛滴血,赌到卖无可卖,赌到人生尽失。

而沈知涯只是进了一次赌坊,就赔了那么一大笔银子。万两的银子,岂止是天价,完完全全是买断一家几十代人命运的深渊窟窿,沈知涯但凡在下注,不,但凡在进赌坊前想一想沈姨,他都不会做出如此荒唐可笑的事来。

可是他没有。

他怎么会没有呢?

江寄月想不明白。

江左杨想了想告诉她:“你知道人总是有些执念的,而执念之所以会成为执念,也是因为人根本放不下。”

江左杨已经比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潇洒了,可是他依然有执念,若现在有人告诉他,有法子可以复活弄璋,让她得以健健康康地重获一世,江左杨也不敢想象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

江左杨道:“而显然,沈知涯的执念是扬眉吐气。”

江寄月痛苦道:“我知道,可是要扬眉吐气,他完全可以考取功名,或者是做个商人,有那么多正道可以走,为何偏要选择邪路?他以为那是捷径吗?”

江左杨道:“阿月,你一定听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话,可是你现在仍旧不能理解这句话,对不对?每个人的想法都是独立的,自有他一套运转的逻辑,你没有办法去变更,很多事情你可以做到不在乎,完全是因为在你心里,它的优先级并不高,总有许多比它更重要的事能让你在乎,但你不在乎的事,在别人眼里,也有可能就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你劝说过沈知涯很多次,放下外界的目光。可是这样的劝说没有意义在于,你们的生长环境不同。沈知涯这辈子目前为止遭遇的苦难都是因为那些鄙夷所起,在山下大家都穷,可就因为他们孤儿寡母,没有男人,村民便可以欺负他们,偷他家的粮食,不借他家耕牛,连宗族里聚会都把他们摒除在外,就连侵占他们田地的事都可以绕过他们做决定。到了山上就更不用说了,学生家境相差许多,即使我已经在阻止那些攀比心里,但所用的器具衣物以及言行举止,仍然会造成这种无形的阶级压力,而对于从小生活在被鄙视的最底层的沈知涯,他足够敏

感到即使不言不语,他也能感受到那种压力。”

“打个比方,你终日难眠,因为每次躺在床上时,总有块巨石压着你喘不过气去,一两日睡不着尚且还可,一两月呢?到了这时候,你只会一门心思把那个石头搬离,而到了你承受不下去的阈值时,你不会在乎是用什么手段把它搬离的,就算用了炸药,你明知巨石炸碎后也会把你击中,你也无所谓,因为你太渴望睡眠了,你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好好睡过了,你觉得你再不睡,你就要死了。”

江寄月沉默了。

她必须得承认江左杨说得没错,江寄月不是没有遭受过流言,最开始是她娘亲去世后,就会有很多婆婆阿姨费尽心思给江左杨找继室,还哄着她和江左杨说想要个弟弟妹妹。

那个时候就会有小孩跟在她身后说,你爹爹娶了新阿娘,就会有新孩子,他就不喜欢你了,你这个赔钱货。

那时候就她很伤心很伤心,每次听了都想和那些小孩打一架,可是她后来为什么不在意了呢?因为江左杨一个媒婆都不见,还跟她保证,这辈子都不会给她找后娘,他会连带着娘亲的那份好好爱江寄月。

后来江左杨真的说到做到,既当爹又当娘的把她拉扯到大,因此那些流言蜚语并没有变成江寄月人生中的一道伤疤,反而化作一些笑谈。从那之后江寄月就知道,流言不能改变人的人生,被流言改变的人心才能做到。

她每一次劝说沈知涯时,就是想把这个道理讲给他,可是或许在沈知涯眼里,她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江寄月既然没有办法帮沈知涯搬开那块巨石,那她也没办法让在巨石下受苦的人不在意巨石。

江寄月纠结了下,道:“爹爹,你觉得知涯能重新走回正道上吗?”

江左杨道:“你想帮他?”

江寄月没答话,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天方夜谭了,她可怜沈姨,可是一万两银子对他们家来说,也是一笔巨款,江左杨拿不出来的。

而且她也见多了赌鬼,赌鬼很难回头是岸,一看有人为他的错误兜底,他只会赌得更加疯狂,更加不知收敛,直到把家人的血都吸干,才可能有一丝丝的悔悟。

但那种悔悟,怎么看都太廉价了。

所以江寄月道:“我想帮他,也是帮不来的。”

江左杨“唔”了声,道:“你可以救在悬崖边缘徘徊的人,但一定救不了跳崖的人,这点,你也要记住。”

江寄月点点头。

江寄月今年才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懂得喜欢人,却还不知道怎么爱人,她确实对沈知涯有感情,但那种感情很稀薄,只是简单的‘我喜欢他,所以我想要一直跟他玩’而已,谈不上深刻。

所以当沈知涯大赌,江左杨又那么详尽地给她解释清楚了什么叫‘道不同,不相为谋’后,江寄月隐约发现自己喜欢的可能只是她幻想出来的影子,而真实的沈知涯并非那样后,她在伤心悲痛之余,也意识到她该尝试着把这份感情放下了。

江寄月对江左杨道:“爹爹和娘真幸运,一喜欢,就喜欢对了人。”

江左杨得意地笑了下:“那是,你爹爹我眼光不差的。”他稳了稳神,道,“阿月,你觉得荀引鹤此人如何?”

江寄月有些意外:“叔衡吗?我觉得他挺好的。”

她提起荀引鹤时目光很单纯,一看就知道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江左杨沉吟了下,道:“爹爹只是给你一个意见,一切都还要你自己去判断,荀引鹤此人城府很深,你最好不要与他走得太近。”

江寄月道:“没有吧?”

荀引鹤上山这些日子什么事都没做,反而被沈知涯一而再,再而三地误会,挺倒霉的。

江左杨听了就笑:“阿月,你觉

得沈知涯是怎么倒欠赌坊万两银子的?”

江寄月道:“赌坊借他的,或者是同窗借他的?”

江左杨道:“赌坊哪有那样好心,十两银子就可以买个奴隶了,沈知涯什么家境,他们一瞥他的衣饰就可以判断出来,如果真想要白得一个奴隶,不需要沈知涯倒欠那么多银两。那两个学生更不可能了,毕竟是不事生产的学生,就算家境好,但一下子拿出万两银子,必然会遭到家里的责问,他们犯不着如此,就算真要算计沈知涯,百两银子就可以收手了。”

江左杨瞥了眼江寄月的神色,道:“当然,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而我之所以这样猜,不过是荀引鹤有这样的财力,并没有十足的证据,你可以不信,但记得千万防着他些。”

江寄月听得更是云里雾里:“可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是因为知涯几次冤枉他,他怀恨在心?可是如果知涯没有自己走近赌坊的话,叔衡他也算计不来。”

这些江左杨也没法回答,他之所以怀疑荀引鹤,除却荀引鹤确实有这个财力外,其次是一切都太巧了。

明明三令五申,不许在书院攀比成风,可是这些天隐隐又起了风头,江左杨听沈知涯那几句伤心话,就知道沈知涯又被欺负了,但他问那两个学生,学生倒也承认,但也都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还为自己辩解。

“夏天书堂里太闷了,沈知涯总是做完活就跑上来上课,那一身汗闷着,真的太臭了,我们受不了,就有人给了他香料,让他回去用香炉点了熏一下衣服,结果他就翻脸了,说我们看不起他。我们真的是不懂,香料都给他买好了,又不要他花银子,怎么就看不起他了呢?”

江左杨叹口气,自然知道原因,沈知涯家里怎么可能会有香炉这种东西,香料更是买不起的东西了,在沈知涯看来,这大抵就是一种羞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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