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又拾起杯子,眉眼低垂盯着平静杯面。
妹宝被打断,不太满意地看他一眼,然后说:“叫芳菲。”
“……”萧老头没学过《离骚》,退一万步说,他就算学了《离骚》,这都毕业八百年了,早就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先不说芳菲这两个字在哪段哪句,单是抬眸瞥见梁鹤深眼角微微勾起的弧,就知道那一言难尽的表情都是为何而来了。
“太太,咱们先不说芙蓉和芳菲这俩名字好不好听,那自然是好听的,多有诗情画意,好多人也叫这名呢!但咱们家这小黑啊,它是公猫,弟弟,男子汉大丈夫,您知道吗?”
妹宝显然不知道,她“啊?”了声,秀丽眉棱蹙了蹙。
梁鹤深再也忍不住,哈哈爽朗笑出声,杯面淡青茶水晃悠两下,洒出一片在裤腿上,太失礼了。
妹宝瞪着他,还扒拉着他的胳膊,因为顾忌萧老头还在,没有一口咬上去,只是翘着樱桃嘴气鼓鼓的模样。
萧老头愣了下,看梁鹤深弯成月勾的眉眼,还咧开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老眼忽然有些湿润——这是哪怕受伤前的先生,也从未有过的表情。
梁鹤深转眸看着妹宝,他倒是不在意萧老头在场,鼻尖抵上去,轻轻碰了碰妹宝的娇俏鼻尖,随即敛笑,摸摸她的头,像摸小狗脑袋一样:“心思放在学习上,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小黑猫嘛,取个煤球、炭饼,别出心裁呢就叫个不白、漆漆,Black……朗朗上口又猫如其名。”
萧老头点点头深表认同。
妹宝“哼”了声,说:“十个黑猫有九个都叫这名字,一点都没创意。”
“那就叫小黑,现在叫小白小黑的宠物反而少了。”梁鹤深说着放下茶杯,撑着沙发站起身,“我去换件衣服,等会儿吃饭了。别烧脑细胞了,一个名字而已,咱们好好疼它爱它,比取什么名字都重要。”
妹宝不服气,但也没法反驳。
最后,小黑猫的名字敲定为小白,算是爹妈各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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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在冬至前夕降下初雪,鹅毛大雪洋洋洒洒,铺天盖地飞旋而下,眨眼便将窗外丛林铺装成满目缟素,夜色似乎都变得洁净了些。
可惜,妹宝睡着了。
室内温暖如春,没有浸入半点寒冬的萧索凛冽。梁鹤深中途醒来,紧了紧怀里的柔软身体,又轻轻吻她颈侧、脸颊,真是不知道该拿什么去爱她。
怎么能比他晚生十二年,害他枯等那么久。
梁鹤深从未责怪过两位姐姐的叛逆逃婚,将这摊子砸在他的身上,但从前只是不曾责怪,而现在,却是无比感恩。
再回眸看向落地窗,雪花热烈而浓重,仿佛每一朵都开在了他的心上,又在落地的那刻化成清冽的泉眼,浇灭他焦躁不安的情绪,一切都进入一种独属于冬的旷达诗意。
可是 ,那是十二年啊……多么残忍的一个年轮,冬的孤决、孤寂、孤寒之意,又在这刻同时涌上,梁鹤深忽然就想起了妹宝的那句,听来十分幼稚的话:“阿弥陀佛,也不用长命百岁,比妹宝多活一天就好。”
排除意外因素,他大概率要走在她的前面,彼此缺席的空白,他先来熬,她后来熬……怎么舍得?现在想想,就已经觉得十分不舍,这样一想,竟然是他更走运一些,毕竟前三十年里,他不曾多么在意过她,便不会觉得多么难熬。
梁鹤深弯了弯眸,浮出苦涩一笑,怀里的人毫无察觉,又往温暖的胸膛上拱了拱。
梁鹤深把她的胳膊轻轻拨开,翻身起来,又给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穿戴好假肢,下楼,再叫醒萧晓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