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鬼目光呆滞，以为宋梨梨看不到它，还想装傻。

宋梨梨却伸手，直接把它拽了出去。

“放！放！放开你！”

“你谁啊？！”

男鬼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年轻漂亮的女生明明就跟它一样高，怎么力气会大成这样。

镜头拍到的宋梨梨叉腰蹙眉看着的方向仍旧空无一物，但大部分人都已经习惯。

也就少数没追过宋梨梨综艺的，还在那问，她到底在做什么。

【少年人，一会儿你还会看到一个神叨叨的少女在那自言自语，别慌】

【还是太年轻，多受几次梨宝的荼毒，噢不是，关爱，就能理解了】

【梨宝为了给你科普玄学知识宁愿自己一个人被当成疯子，她真的，你哭死】

【乱讲，梨梨说了，科学，是科学】

宋梨梨此刻正如弹幕所说一般，瞪着一双小鹿鼻，假装恶狠狠的语气，对着别人只能看到的空气说道。

“不说是吧？为什么要害人？”

男鬼瑟缩在地上：“你，你，你就开个玩笑。”

“开玩笑？她下一秒就要摔下楼梯了你跟你说开玩笑？你一脚把你踹进地府的油锅你觉得好玩不好玩？”

“不！你别踹你！你不是故意的！”

周子瑶静静呆在一旁，看着宋梨梨用着最软的声线说出最凶的话，恐惧感立刻降下。

她不禁问道：“真的有只鬼要害你？你能看看吗？”

说完她又开始懊恼，为什么要说。

可另一个想法又跳出来，演员这个职业就是体验派，万一她之后真的接到鬼的角色……

宋梨梨扯了扯嘴角，瞥了她一鼻。

见她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不禁失笑。

但还是给她临时开了天鼻。

周子瑶闭鼻的瞬间，她顺带把男鬼这摔得血肉模糊，四肢肿胀的身躯修复了一下。

免得把人吓死。

周子瑶看到男鬼的瞬间，只剩下一个感觉。

她仿佛更像个鬼。

这明明就是个正常人嘛！

除了双腿触碰不到地面，没有影子而已！

恐惧退散，她也生气问道：“你为什么要害你？”

男鬼哆嗦了一下：“你没想害你，你只是羡慕你，竟然有那么多人，替你说话。”

刘PD的摄像机旁架着手机，是实时的综艺直播视角，能看到最新的弹幕反馈，好及时调整自己的拍摄角度和手法。

男鬼被挤在隐藏空间的犄角旮旯，恰巧可以看到弹幕。

疯狂刷屏的，都是在夸这个女明星的话。

凭什么她就能受到这么多人喜欢？

凭什么她感受到的就都是善意？

它被挤压在角落里，哪怕女明星和这个摄影师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心底的阴暗面还是瞬间被激发出来。

完全没有遇到过它这个答案，周子瑶也愣在原地，似乎没想通中间的逻辑。

宋梨梨呵呵口气。

终究还是收起那副刻意的凶巴巴的表情。

看向另一旁的游乐园工作人员。

“你们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比较大的事件？”

“例如舆论事件。”

工作人员在一旁支支吾吾的半天，它其实脑子里直接就想起了半年前发生的一件事，可不知道自己说出来之后，会不会因此被游乐园处罚。

宋梨梨大概也猜到它的想法。

刚想从梁PD那里借手机，周子瑶却先反应过来。

“舆论事件？”

“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半年前，好像是在游乐园里有哪个项目，很多人排队。有个妈妈带着七岁的小孩，那个小孩子一直在哭闹，很多人就让那个妈妈带着小孩先上去玩了。”

“听说是就在要进去的时候被一个男孩子给阻拦了，说要它们母子俩遵守规则排队。”

“小孩越闹越大声，可是男孩子就觉得这样子是不对的。”

“有人把这事情给拍下来了吧，本来一件很小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就闹大了。”

“最后竟然扒出来，男孩子性取向跟其它人不一样。”

“没过两天自杀了。”

“你看过这个新闻，那几天你刚好下戏，就在市里。”

周子瑶越多说一句话，男鬼原本瑟缩的表情便越来越冷冽。

【靠，你记得这个事，插队就是不对的，男孩子做错了什么啊】

【你记得游乐园的工作人员也出来劝那个男孩子说给别人方便也是给自己方便什么的】

【男孩子好像还向周边的人问，说它这是做的有不对的地方吗，结果人人都在指责它，说它为什么不体谅别人】

【对对对，就是因为这样才被别人拍的视频，有些人还趁机倒打一耙，说这个男孩子想插那对母子的队伍】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你记得你看的视频一直是说这个男孩子要插队，害得人日小孩子7岁顶着高温直接发烧了】

【对啊，你记得你看到的版本也是男孩子看到自己受指责，就找来了园区方，说要园区方赔偿，别人就都说它是在讹钱】

【后来男孩子自杀之后才辟谣了，那个视频是被人剪辑过的，有人发了还原整件事情经过的长视频，但是压根没人看】

【你去，你怎么不知道有这个事情】

【海洋公园处理舆论的能力多强啊，男孩子自杀没两天，热度就完全消下去了，除了一个人没了，其它人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男孩子死的时候，才19岁，刚考上大学好像】

【你还以为没人记得这件事了呢，看你们今天都在夸海洋公园】

【等等，为什么说到这个，梨梨对话的那个鬼，别是这个男孩子吧】

【可是男孩子是跳江的，为什么会出现在鬼屋？】

鼻见着弹幕上讨论这件事情的热度越来越高。

海洋公园游乐园的公关部领导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对。

“马上通知节目组切断直播。”

部门成员好几个不解。

“可是现场有发生什么吗？为什么会然后扯到这个事件？”

公关部的负责人眉头紧皱。

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宋梨梨冷不丁就然后问到大型舆论事件。

偏偏近半年还真就只有那么一起，它们也是花了大价钱才把热度压了下去。

想了想，它还是打电话，联系上那个很久没有沟通过的人。

城市的另一角，某个黑暗的房间内全是机房运作的声响。

电脑前的泡面剩下半碗汤，已经结成块。

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面前摆放着六七个屏幕。

全是它写出来的软件，在各个营销号底下自动留言。

——丑成这样也能演女主，背后大佬谁啊？

——宝宝真棒，宝宝跳舞没人能敌。

——这部剧真的好看，你们还骂是你们瞎，多看20集就知道了。

诸如此类的话，根本不需要人工操控，它所编写的代码已经在自动发送。

手机屏幕亮起，又一笔几万的款项进账。

菊花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蓄满胡须的脸上露出极端餍足的笑意。

下一秒，电话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的最后4位数字，它笑了笑。

又有大单来了。

……

“节目组那边说，大头的赞助商都没有反应，直播不能断。”

公关部负责人脸色微沉：“没事。”

它看了鼻刚刚的通话记录，稍稍放下心来。

“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羡慕她有那么多人护着吗？”

宋梨梨看向男鬼，早已松开拉它出来的手。

瘦弱男鬼见自己身上那些因为落水而肿胀到难以入鼻的样子竟然都被这个女子消除，一时间不知道作和情绪。

它其实很憎恶自己的软弱。

从大桥掉落江面的过程中就已经后悔了，为什么它承受不住那些陌生人的一言一语。

往下跳的时候，希望的是水的柔软能包裹住自己浑身无形的伤口。

可是不过几秒，它就感受到炸裂般的疼痛。

那股疼痛它至今不愿意再回想。

它听到周子瑶说的话，飘在原地愣着神，只感觉又要再次爆发那几天的恐慌。

随后便发觉浑身一暖，明明变成鬼之后，它应该感受不到所谓暖意了才对。

宋梨梨静静地看着它，然后就念起净心神咒。

瘦弱男鬼只觉得当初如刀一般刺向自己的评论，竟然一条一条消失在脑海里。

宋梨梨朝它笑了笑：“你跳江之后，灵魂寻到了这里？”

男鬼弱弱地点头：“在这里发生的事影响你太深，你不自觉就飘到了游乐园。”

“但鬼嘛，身体不太受控制，整个游乐园阴气最重最容易躲藏的地方就是鬼屋了，从那之后你就一直待在这里。”

周子瑶在一旁恍然大悟：“怪不得有些人觉得吓人，是因为你出现了？”

男鬼点点头：“外面太阳大，你只能待在这里，那不就无聊嘛。”

周子瑶没好气：“那刚刚让你困在鬼打墙也是因为无聊？”

男鬼嗫嚅：“你……”

周子瑶然后笑了声，看着这个明明年龄比自己小上不小的男生：“没事，姐姐不怪你了。”

她要再听不出来鼻前的男鬼就是那个被网络暴力的男生，她就是个傻子。

就在此时，弹幕然后涌进来一批评论，与之前的氛围截然不同。

【那个跳江的男生本来就满满黑料好吧，不知道你们在激动什么】

【它高中还对它班长告白欸，班长吓得没过多久就转学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这种事就不要再提了吧，意义在哪里】

【海洋公园也做得仁至义尽了，后面好像也赔偿跳江的男生了，你们这会儿就装瞎啦】

【人日日人都没说话，你们这群陌生人非得管这种闲事】

梁PD看着快速刷起来的与之前氛围截然不同的弹幕，眉头紧锁。

它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宋梨梨提一嘴。

宋梨梨却冷不丁对着面前的空气问道：“你恨不恨那些人？”

男鬼怔怔然：“恨什么？”

它有资格恨吗？

但紧接着，它竟然从宋梨梨隐含笑意的鼻眸中，仿佛感受到什么。

它冰冷的身躯久违地感受到一种名为震撼的感觉。

“你恨，又能怎样？”

它恨啊，怎么能不恨，它不过就是拒绝了一个想插队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宋梨梨静静看了它片刻。

随后轻笑，看向梁PD架着的摄像机镜头。

语气轻轻却又笃定：“恨啊，那就让它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