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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第 110 章 又一次穿过缥缈的云雾……

……这是什么理由啊!

方临渊只觉赵璴在说笑, 可他一双眼睛深邃而又专注,分明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除夕要到明日一早才过呢。”方临渊只得小声提醒道。

“是我想你。”赵璴理直气壮。“我不想拖到过了子时才回来见你。”

说着,他目光在方临渊面上停了停,又道。

“你又不想我?”

这人怎么如此强词夺理!

两人面对面相拥着, 气息太近, 方临渊被赵璴步步紧逼得腰都酸了。

“……没有!”

他伸手想推赵璴, 可是手还没抽出来呢,就被赵璴一把握住了。

“好了, 逗你的。”他说。“知道你为了等我, 还饿着肚子呢。”

说着,他放开了方临渊些, 将他按着坐在了桌边。

鱼贯而入的侍从很快便将冷了的菜色撤下去,撤换菜肴的间隙, 方临渊拿起一旁的奏折道:“对了,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给你看。”赵璴一边提壶给他倒茶, 一边道。“也给你留个纪念,毕竟这是你的功勋。”

“哪有留奏折做纪念的。”方临渊被他逗笑了。“岂非胡闹?”

“这算什么。”赵璴混不在意。

要不是方临渊害怕, 便是鸿佑帝的脑袋都能留下给他作个纪念。

看日后谁还敢这样欺负他。

“你跟皇上说得怎么样?”温热的菜色送上了桌子, 方临渊还没动手,赵璴就将玉箸送到了他手里。

“挺好。”赵璴说。“明早再到他那儿一趟, 就行了。”

方临渊闻言点头, 立刻又想起一事来。

“那明天的大朝会……”他看向赵璴的眼神有些担忧。

赵璴说:“放心,我心里有数, 知道该怎么处置。”

说到这儿, 他偏头看向方临渊:“大朝会上,你是不是也要去参觐?”

方临渊点了点头。

赵璴神色严肃了两分,沉思片刻道:“明天的朝会不会太平, 你我二人关系密切,还是先不露面为好。”

方临渊听见他这样说,也没多坚持。

“好。”

就在这时,有侍从进来通禀,说明早大朝会定在卯时。

赵璴淡淡点了点头,道:“嗯,不必管,我寅时自己出去。”

寅时?

方临渊端着粥的手微微一顿。

灯火之下,赵璴虽神色平淡,可眼中的血丝却令他的一双眼睛都泛出微微的红色。

眼下亥时已过,这样说来,赵璴只能歇息不到三个时辰了。

——

方临渊毫不犹豫地扒净了碗里的粥,不容分说地站起身来,拉着赵璴一路进了寝宫之中。

他拽着赵璴简单梳洗又换下衣衫,强将他按进了被褥里面。

“不早了。”他说。“明早群臣百官都要进宫,你得先休息好才行。”

说着,他又猛地想起什么,回过身去将满殿的烛火熄灭。

眼下太监宫女都被控制囚禁,这些事情只好他亲自动手。

被勒令不许从被窝里出来的赵璴,眼看着方临渊忙了大一圈。

烛光渐次停下,待方临渊停在床边时,赵璴诚实地说道:“只怕睡不着,明天再说吧。”

这怎么行!

单看他一双眼睛便知他疲累,更何况他手下的人也说了,赵璴这几日是如何昼夜奔走的。

方临渊抬手,覆在了赵璴睁开的眼睛上。

“不行。”他放轻了声音,语气里带了诱哄。“怎么也得休息一会。”

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覆着一层常年练枪的薄茧,触在赵璴的皮肤上,泛着微微粗糙的热意。

赵璴眼睛一颤,上下眨了眨。

纤长的睫毛扫过方临渊的手心,痒意蔓延,方临渊忙收回手。

“你干嘛呀!”

赵璴闷闷地笑了两声。

他现下的确清醒极了。

多日箭在弦上的筹谋、又在今夜大举起事,他亲手捉拿皇帝的热血到现在还没熄灭,更何况,方临渊还在他身边。

他便就这么盯着方临渊看,都能一直看到明天早晨,如何睡得着觉呢。

可偏方临渊的神色比他还着急。

赵璴便没法做到不听话了。

片刻,反倒像他在哄方临渊似的,赵璴乖乖闭上了眼睛。

“好。”他缓缓舒了一口气,轻笑着说道。

方临渊就这么蹲在他的床前。

隔着被子,方临渊的手搭在他身上,真如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地拍。

轻拍被褥的声响在静谧的夜里显出令人昏昏欲睡的安宁,赵璴却轻轻伸出手去,握住了放在被子上的那只手。

“上来。”他轻声对方临渊说。

他不睁眼,都知道床边的方临渊在犹豫。

赵璴却只是将他朝着床榻上拉了拉。

“若要陪着我,就进被子里来。”他说。“我抱抱你。”

他的后半句话,明显令方临渊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他不由分说地拉着,还是将方临渊整个裹了进来。

小将军的身体温热得令人安心,赵璴三两下便将他压进了怀中。

“你这样还睡得着吗?”方临渊的呼吸有些紧张。

赵璴嗯了一声,顿了片刻,在黑暗里睁开了眼来。

“或者,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面朝着他躺下的方临渊,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月色透过帘幔照在方临渊脸上,连冰冷如霜的月影都在他颊边染上了绯色。

“你……”

在他的注视下,那片绯色飘然一红。

“闭眼睛。”方临渊软绵绵地责备他。

赵璴低笑一声,乖乖闭上了眼去。

片刻的静默之后,他听见旁边的方临渊开口,真的讲起了故事。

“说是前朝,有位书生进京赶考……”

他出口的声音有些笨拙艰涩,分明是不擅长讲故事的人。

语气却很轻,很慢,满含着一种尽心竭力的赤诚。

夜色里的赵璴轻轻勾起了嘴角。

“嗯。”他捧场地应声。“然后呢?”

“书生囊中羞涩,没有银钱住店,便在途中的寺庙歇脚。那寺庙恢弘壮丽,可地上却遍生野草,像是从没有人来过一般。”

方临渊讲得渐入佳境了。

他声音本就清亮好听,又在夜色里娓娓道来的,很轻易地便能让人连心底都跟着软下去。

赵璴也将他又朝怀里紧了紧,分明两人已然贴得很近了,于他而言,却总似仍旧不够似的。

似乎非得要二人的骨血交融在一起才行。

“到了夜里,书生睡不着觉,辗转之间,听见寺庙的院墙对面隐约有人交谈。”他怀里的方临渊倒是浑然不觉,接着讲道。

“书生便出门去看。爬上墙头,只见对面是……呃……”

方临渊微微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讲的这是个什么故事。

对面住的是一对夜叉和女鬼,夜叉指使着女鬼杀了一个又一个人,书生接连几日撞见凶案,这才隐约觉察到不对劲。

……大夜里的,这分明是个鬼故事。

方临渊尴尬地停了下来。

他的确不大擅长讲故事,从前与玩伴们一起读的书,不是武侠志怪就是狐鬼妖谈,一群心大如斗的猴小子,向来是什么刺激看什么的。

他眨了眨眼,抱歉地看向赵璴。

只见闭着眼的赵璴静静等了一会儿,循着他的沉默睁开眼来。

“嗯?”他问道。“他看见了什么?”

方临渊神色尴尬,却还是诚实地答道:“……女鬼。”

赵璴笑出了声。

方临渊连忙道:“这个故事不好,我换一个吧,就换……嗯……”

哄人睡觉,是该讲鲁提辖拳打镇关西,还是掷人头南侠惊佞党?

方临渊一时窘迫,看向赵璴的神色尴尬又无辜。

赵璴低低笑出了声,一手搂着他,一手覆上了他的后脑,将他的脸顺进了自己怀里去。

“那书生后来喜欢上女鬼没有?”他温声问他。

方临渊点头:“他二人成了亲。”

便听赵璴的笑声低低地透过胸膛,传向了他。

“那就是个好故事。”只听赵璴说道。

“可那是个作恶的女鬼……”

“她有了心爱之人,便不会再作恶了。”

赵璴却轻声答道。

——

后来,反倒是方临渊先睡着了。

天色微明之际,赵璴轻手轻脚地起了身。

太阳的金芒跃上绵亘数里的琉璃金瓦之时,他停在了勤政殿门外。

厚重的殿门被侍从推开,赵璴缓步而入,看见的便是形容狼狈,面色惨白的鸿佑帝。

他坐在散落一地的奏折之上,凌乱的头发从歪斜的金冠里散落下来。缠着白布的右手一片脏污,隐约还有血迹从里头透出,狼狈中显出难以遮掩的苍老。

赵璴停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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