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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26.人形虫母 【缔造生命】

名为《轮回》的歌谣正在被唱响着。

*

——咔嚓,咔嚓。

碎裂声忽然响起,正沉浸于自己思绪的顾栖抬头看向声源地。

那立于不远处的巨型蛹上隐隐约约出现了裂痕,早就干结的银色丝缕紧密地像是一堵墙,以至于当其出现裂纹时就格外明显,从内部透出一种新生血肉一般的红。

埃琳娜扭头看了一眼,有些疑惑,“这是……虫母吗?”

她能够从虫蛹中感受到熟悉却又奇怪的精神力波动,说是虫母,但似乎还有些不同;可如果叫她说明是哪里不同,埃琳娜也有些摸不到头脑……那是一种有些驳杂混乱的感官,可偏偏属于虫母的“特殊性”令她不敢妄下断论。

顾栖点头,“应该是虫母,我感受到他的求救信号才带他出来的,但是现在……”

黑发青年无奈地敲了敲太阳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正随着顾栖和埃琳娜的对话,巨型虫蛹上的裂痕越来越密集了,短短几秒钟,它体表的皲裂就以一种飞快的速度向周围蔓延,像是即将破裂的玻璃。

两人对视一眼,走了过去,而原本在一旁晒太阳的虫子们也纷纷好奇地探着脑袋,想要一探究竟。

——咔。

又是一声脆响,一只苍白的手猛然从虫蛹的薄弱处戳了出来,像是用尽了他的全部力量,在这猛然的一下后,那条手臂便又无力地垂落在半空中,只有黏腻的肉红色液体顺着其手肘向下流动。

浓郁的腥气蔓延,顾栖和埃琳娜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埃琳娜闷声问道:“我从来不知道虫母诞生还会有这么大的味儿……”

“可、可能是品种不同?”顾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埃琳娜轻哼一声,“宝贝,整个虫族的虫母大类上只有两种,就是普通虫母和王血虫母。如果再往细致了分,那就是居于两大类之下的人形虫母、虫形虫母,以及可以在两种形态之间转化的虫母。”

说着,埃琳娜指了指自己,“我就是人形虫母。而且通常而言,也只有罕见的王血虫母才能拥有两种形态,在不同的状态下转化,那几乎是传说中的存在。”

顾栖看向那条无精打采的手臂,低声道:“这应该是个人形虫母。”

“或许吧?同一个时代下会有很多的普通虫母,但王血虫母只会有一个。”埃琳娜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她对顾栖说,“这样新诞生的普通虫母本该是那些高阶虫族们的责任,所以你要管他吗?”

顾栖沉默片刻,还不等他回答,脑海中便传出一道略尖锐的哀鸣——

【救、救救我……】

【好痛,真的好痛……】

【谁能来救救我?】

【我……快死了吗……】

黑发青年神色很淡,像是一张蒙了雾的白纸,“我听到他在求救。”

顾栖自问他是善良的人吗?是,但似乎也不是。可已经落在他耳朵里的呼救声,似乎又不是那么地容易忽略。

埃琳娜目光慈爱,她语气中充满了温和的安抚,就像是给迷途的小宝宝指引方向,“不过,或许你可以选择救他——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吗?王血虫母想要得到最终的成熟,他必须先学会缔造生命。”

“我记得。”

“显然,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埃琳娜看向不远处似乎随着破裂而奄奄一息的虫蛹,“救他,何尝不是缔造生命的一种呢?当然,这只是我的理解。”

顾栖唇峰微动,略平的嘴角向上提了提,“你说的对。”

在无法确定如何才能算得上“缔造生命”之前,一切可能都值得尝试。

埃琳娜点头,“你知道要怎么做吗?”

顾栖略迟疑后颔首,“我应该知道。”那是一种直觉,当他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脑海中的直觉便开始工作,让他忽然有种对于自己选择更加确定的认同——虫母的秘密,进一步靠近了……

“那就行,”埃琳娜点头,“虫母是有传承记忆的,你作为王血虫母将掌握有很多秘密,以防万一还是自己保守的好。剩下的我就不多问了,你带着这虫蛹上星舰里进行吧,外面这点儿虫我先看着,你慢慢弄,不用着急。”

无疑,对于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埃琳娜这样的态度似乎是好到了一种诡异的程度,但顾栖悄悄探出的精神力却能感受到洋溢在埃琳娜周身的愉悦——那是因为他的存在而产生的愉悦,各种关心、爱护的情感几乎完全填满了整个精神力连接,令顾栖可以坦然地相信一切。

埃琳娜似乎是从青年的眼底看到了某种动容,她耸了耸肩,语气夹着一丝莞尔,“说真的,最开始我成为虫母的时候真的很不习惯那些大虫子们……但当我感受到他们对于我关心与爱护后,我才发现虫族和人类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人类或许会因为各种利益而背叛他们的王,但虫族一定不会,他们的生命和血液都在唱响着一道属于忠诚的追随者的歌谣——他们必将以虫母为重。”

埃琳娜也曾在很久以前陷入过痛苦,她偶尔会思考为什么死亡之后成为虫母、要面对一群原形可怖的虫族的人是她自己?这真的是幸运女神的眷顾吗?

可当她被小心地照顾、被虫族们簇拥在中央,接受着那无与伦比的宠爱时,埃琳娜忽然明白了独属于虫族的感情魅力,真诚到美好、真诚到令她完完全全可以接受这个传闻恐怖的种族,并在日复一日中也欣然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并深深拥有种族的认同感。

“但同样的,”埃琳娜补充道:“虫族对于虫母的虽有追随后还存在有不正常的占有欲,一位成功的虫母应该是学会如何平衡来自虫子们的爱与占有,如果无法做到这一点,虫与虫母之间的关系很有可能走向另一种危险的境地。”

顾栖优秀好奇,“那是什么?”

“所有的虫子们都‘疼爱’着虫母,而虫母也只能接受‘疼爱’。”埃琳娜加重了“疼爱”二字,她补充道:“那样的‘爱’是禁锢、是枷锁,是绝对不能轻易碰触的禁地。”

似乎是联想到了某种情景,顾栖打了一个冷颤。

埃琳娜道:“所以当你在成为虫母、和其他虫族相处的时候,一定要把握好其中的度,懂吗?”

“我知道了,”顾栖深深吸了一口气,“谢谢您。”

“不客气。”

埃琳娜看向那个虫蛹,“快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这个虫蛹估计最多坚持三天。”

“好。”

很快,在低阶虫族们的帮助下,巨型虫蛹被挪到了顾栖的小型星舰中,那股腥臭的味道进入了有限的室内越发地明显,但为了达成某种目的,顾栖忍着鼻腔中的刺激,开始亲自上手撕开那些缠绕起来的银丝。

虫蛹被包裹了很多层,随着地上丝缕的堆积,顾栖逐渐看到了内部的模样——

那是一个被很多交错着的肉红色根须连接起来的人形,皮肤苍白却几乎三分之二被肉红色的粘液浸透,毫无所觉地低着头,只有半截手臂搭在了外面,正滴答滴答往地面上落着腥臭的液体。

顾栖皱眉靠近,他上前一步垫脚,轻轻拂开了那人额前的黑色碎发。

底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五官清秀,似乎是因为之前在精神力链接中喊过痛,所以即使昏迷着,也依旧有种扭曲的挣扎感。

这一刻,顾栖又“听”到了求救声——

【救我……】

【我还不想死。】

【什么都好,只要能救救我……】

很强的求生意志,似乎只要给他一缕光,他便会抓着光一路破土而出。

顾栖想了想,拿过匕首轻轻在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一道。

王血虫母的血很香,除了顾栖本人,在其他的虫族眼中这都是绝佳的珍品。很快被那些根须连接着挂在半空中的人开始颤抖,他的眉头轻轻耸动,鼻孔翕动,似乎在追寻着这股香味的来源。

下一秒,另一只苍白的手指递了过去,落在了那人的唇边。

就像是被肉骨头引诱的狗,他开始颤栗,被粘液糊住的唇近乎失态地张开,含着那只手指吸吮着来自王血虫母的恩赐(审核大大你好,是脖子以上,一个简单的喂血动作)。

所有的变化都在一瞬间,那是比顾栖虫尾上所分泌的蜜液更加迅速的反应——

成丝拉扯着的肉红色根须开始断裂,它们逐渐从这人的周身脱离,那些苍白发灰的皮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淡淡的光泽,似乎被重新唤醒了生命的气息。

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蜕变,被包裹着的人形虫母忽然从半空中掉落在地上,黏腻的肉红根须成了很好的缓冲垫,让其在落地的瞬间被唤醒了神志。

他迷迷蒙蒙抬头,嗅闻着空气中属于王血虫母的味道,是那么地甘甜,比他所闻过的任何珍馐的味道都要吸引人,然后他深棕近乎黑的眼瞳在仰头的那一瞬间对焦——

“嗬嗬……”

是我的救世主……

急促的喘息声从他的口中溢出,顾栖蹲下,丝毫不嫌弃地伸手拍了拍这人黏糊糊的脊背,“没事了,你已经出来了。感觉还好吗?”

那人只略微发颤地看着顾栖,就好像是在看什么珍惜之物,眼神专注到了一种极点,直到顾栖有些不习惯地扭头,刚出来不久的人形虫母才沙哑着嗓子、发出了像是剐蹭在铁板上似的声音,“你……你……”

他的声音太哑了,到了一种几乎刺耳的地步。

顾栖很耐心,他身上的荆棘只会在需要时才狠狠炸开、面向敌人,可当出于平和的环境之下,他周身则会有一层隐隐浮动的温和,那是一种总是心怀希望的坚强与包容。他道:“放松,慢慢来。”

说着,顾栖转身倒了一杯水,小心扶着这人吞咽了下去。

有水的滋润后,这人颤颤巍巍再一次开口,“你是谁……”

“顾栖,我叫顾栖。”

这位刚刚诞生不久的人形虫母脸上闪烁着思索,他小心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目光流转于对方乌黑的发丝和眼瞳,那种被奇怪和惊讶以及不可抑制的狂热喜欢所充斥着的视线令顾栖再一次认识到了虫母的“特殊性”——这是甫一诞生就已经思维成熟的个体。他道:“可以起来吗?”

“可以的。”

在搀扶之下,这位新生的虫母略踉跄地站起来,他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对于自己□□的身体似乎没有任何地羞耻感,只是低头一寸寸地扫过自己的皮肤——苍白光滑细腻,他问:“……有镜子吗?”

“有。”顾栖翻出一面镜子递了过去,又找了一块浸湿的毛巾,“你先擦擦吧。”

“好。”

虽然是应了声,但他却没有动,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镜面中的自己——五官清秀、气质特别,眼瞳是黑褐色、甚至与黑相差不大的颜色,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红艳艳的唇很薄,共同构成了这张全新的、独特的面庞。

他忽然勾起一抹笑容,眼睛转向顾栖,问道:“顾栖,你觉得我好看吗?”

被问住的黑发青年一愣,随即点点头,“很好看。”

“确实很好看,比我以前好看太多、太多了……”他低声呢喃,将最后几个字眼吞咽到了喉咙里,才再一次挂出笑容,亲热地对顾栖说:“你好,我是兰斯。”

他接过了潮湿的毛巾,几乎是珍视地擦拭着自己的皮肤,这种状态令顾栖有种诡异的发毛感,正当他浑身不自在的时候,兰斯再一次开口了,“我们都是虫母对吗?但是为什么我感觉你和我不太一样呢?”

“一些血脉上的小差异。”下意识地,顾栖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

兰斯点点头,他擦干净了自己的身体,忽然上前一步靠近顾栖,甚至伸手轻轻抓住了对方的衣襟。

顾栖:!

兰斯:“我好喜欢你啊,很喜欢、很喜欢。”

有埃琳娜的例子在前,这一次顾栖倒是没有那么慌乱了,他点点头,很平静道:“我知道了,可能这是因为血脉上的影响吧。”

“只是血脉上的影响吗?”兰斯歪头,他的瞳中浮现出一次懵懂的光,“顾栖——你知道吗?这种喜欢令我有种甘之如饴的感觉。”

说着,他试图靠地更紧,目光灼灼地盯着黑发青年殷红的唇。

但下一刻顾栖侧身退开了,黑发青年很自然地往远走了一步,指了指之前拿出来搭在椅背上的衣服,“你先把衣服穿上吧,我在外面等你。”

说着,还不等兰斯回应,顾栖就先一步离开了小型星舰内诡异的气氛。

见室内重新安静下来后,兰斯赤着脚走了两步,他小心地抚摸着自己的肌理,视线扫过每一处,寻找着顾栖曾经留下这里的痕迹。

他喃喃道:“真是没想到,还能有再见的一天……如此别开生面。”

只是很快,他脸上的神情被另一种挣扎代替,某种涌动着愤怒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从兰斯的口中溢出:“不许……不许伤害……”

“呵,”兰斯嗤笑一声,很轻而易举地就压下了身体内叫嚣的另一种声音,他慢吞吞地穿着衣服,自言自语:“真好,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小型星舰外,埃琳娜看到顾栖像是逃一般地跑了出来,忍不住问道:“怎么这幅表情?”

顾栖缩了缩脖子,虽然已经离开了兰斯的视线,但他还是有种浑身发毛的怪异感,“有点奇怪……他、他对我……”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黏糊糊的感觉。

“习惯就好,某种程度上,你应该可以算是他的缔造者了——和‘妈妈’差不多。”

“那还是算了,我可不希望一个看着和我差不多大的人叫我妈妈……”接受那群虫子们的称呼已经是极限了。

埃琳娜:“这个新虫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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